趙子巖的爸爸像是人間蒸發般,杳無音訊。
偌大房子,現在只剩下一個趙子巖住著。
每次路過他家,我都會駐足,盯著他家緊閉的大門出神,心里想著,他現在在干嘛呢?是做語文作業,還是先做數學作業?有沒有在看電視……
但是胡思亂想完之后,沒有任何奇跡發生,緊閉的大門透著生冷,我覺得心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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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放學,我收拾好書包,準備離開時,瞥了一眼趙子巖的課桌,空空蕩蕩,干干凈凈。
沒錯,他一整天都沒來上學。
這不像是他的作風。可能他發生了什么事了吧。
路過他家門口時,剛好遇見他回來,我告訴自己一定要笑起來,帶動他的情緒高漲一些。
“嘿!趙子巖!你去哪了?”我笑著喊道。
他渾身一震,顯然剛才在出神,沒有料到我會喊他。
沒有回答,我臉上的笑意漸漸消退。
趙子巖垂頭喪氣地走近,掏出鑰匙打開大門,好像沒有看見我一樣。但是他沒有關上門,意思是我可以進去。當時我是這么理解的,于是我就走了進去。
說實話,他家自從那次發現他被他媽虐待的那件事之后,我就再也沒有進來過。說不上是為什么,可能是因為有陰影吧。
趙子巖的家冷冷清清,我看著茶幾上蒙著一層薄薄的灰塵。
趙子巖一進家門就直接躺在了沙發上,雙手蒙住眼睛。我站在一邊,不知道該干什么。
過了一會,他忽然悶聲地開口:“程木晨,我爸死了。”
我一怔,不知道該說什么。僵在原地,盯著趙子巖。
他的聲音有些哽咽。
他說,他爸是被車撞死的,肇事者逃逸了。有好心人掏出他爸身上的手機,通知了他,但是等到他趕到現場時,他爸早已因為失血過多而死亡了。
趙子巖說這話時,已經緩緩地坐了起來,兩眼無神,透露著心碎。
我看著難受,走過去,坐在他身邊,開口安慰他。但是他沒有一點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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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時候真的就是這樣,一個擁有幸福的人,在了解了另一個不幸的人的故事之后,產生的悲憫和憐惜,即使再怎么濃重,都無濟于事。即使用盡各種方法,也不見得能愈合對方撕裂已久且很深的傷口。
因為幸福的人無法體會到不幸的人的痛苦。沒有實踐就沒有發言權。平白的安慰話語都只能是一陣風,過眼云煙。
我和趙子巖就是這樣。
我即使再怎么安慰他,他始終保持沉默,一聲不吭。有的時候我甚至都發怒了,他卻仍然像個木頭一樣無動于衷,到最后我還是和氣下來,掏心掏肺地安慰他,勸解他。
但是他有沒有真正接受我的好意,我不得而知。
我想我也沒辦法得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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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考取了市一中,我爸媽為了讓我上學方便,于是準備搬家。雖然我有些高興,但是更多的是不舍。
如果我走了,那趙子巖怎么辦?
這個問題一直在我腦海里環繞。
離開那天,我特意跑到趙子巖家去找他,但是他沒人。
我敲了無數遍他家的大門,手都敲紅了,堅硬的大門絲毫沒有動靜。
最后我放棄了,寫了張紙條貼在他家門口,希望他能看到。
紙條上寫:趙子巖,我要走了。在沒有我的這段日子以及以后,我希望你能繼續堅強勇敢。我們以后一定會再見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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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令我遺憾的是,如果我在堅持敲,哪怕只是一下,趙子巖他就會來開門了。然而我沒有繼續敲下去,于是也就沒有看到紅著眼眶,眼里含著淚的趙子巖。
只是這件事,我一直都不知道。
我想,我也不用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