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那個女孩的模樣我已經記得不太清了，只記得她的淚水模糊了她的臉龐。
“你怎么了？”
她搖搖頭，繼續哭。
“那個，同學……你要是有什么不開心的事，說出來心里會舒服些的。”
我當時只能找到這樣的言語來和她交流。
“說出來有什么用？還不是都解決不了。”
她的聲音有些沙啞，似乎是哭了很久一般。
“我說，你年紀輕輕的，有什么事是解決不了的呢？”
她聽聞，哭得更厲害了。
“唉，哭也解決不了問題啊！”
“那你又能解決什么？”
“我……我都不知道你為什么哭，怎么解決啊？”
“你就是知道了，也解決不了，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人能夠幫助我！這個世界也不會有任何奇跡！”
她說完把頭埋下，繼續抽泣。
我心里納悶，這女孩到底遇到了什么事呢？
“我雖然不知道你出了什么事，但是我覺得人活著還是需要有些希望的，相信自己能完成一些不可能的事情，即使這只是一種信念，但這種信念足以讓人有勇氣走下去。”
我想我當時大概就說了這么些很雞湯的話，不管如何，先給她灌下去再說。
“那你做到過什么不可能的事嗎？”她抬頭問道。
我一時語塞，仔細在腦海里搜刮我曾經做過的某些看來不可能的事，忽然靈機一動。
“我會跳肚皮舞……你知道，一般男生是不跳這個的。”
她瞪大眼睛看我，一副不相信的樣子。
“不信嗎？要不我跳你看看？”
她的眼神傳達出一種不置可否的態度，但是她知道我肯定會跳的。
我脫掉了外套，只穿一件背心，那個時候，我對自己的舞蹈還是很有信心的。
沒有音樂，但是我只需輕輕一動，整個身體都在我的控制下完美地配合起來，不論是胸、腹、腰胯的力量，我都能掌控得很好，并讓自己如水蛇般靈活，既柔韌又有力量。
但是最重要的是，那不可避免的喜劇效果，任誰看了都會忍俊不禁，特別是當我在動作添加一些柔媚感的時候，效果更是出乎意料的好。
她驚嘆地看著我，臉頰上未干的淚痕和嘴角的笑意組成的畫面實在是有些滑稽。
“你居然真會跳這個舞，而且跳得很好，很有趣。”她一邊說著，一邊不自覺地又笑了。
“可不是嗎？”我頗為自豪，我曾用這種方法讓很多人開懷大笑過，我當時學的時候，就是覺得挺有意思的。
“所以，其實很多事情，你可能從來都沒有想過去做，但是也沒有想過自己做到了會怎么樣。就像現在，我跳的肚皮舞，讓你破涕為笑。”
她靜靜地看了我一會兒，若有所思的模樣。
“倘若你知道命運對你不公平，生無可戀，又該怎么辦？”
我聽了嚇一跳，很難想象她居然說出生無可戀這句話。
“命運對誰又真正公平呢？至于生無可戀……如果你還想生，就要去找找可戀的東西。”
我說著拿出那個小掛飾，把書盒掰開，里面有一本精致的小書，和盒子一樣是金色的金屬制成的，小書還可以打開，里面是空的，這其實是個相盒。
“這個就送給你吧，我想總有什么東西會值得讓你放在里面的，或者已經在你心里存在的，只是你還沒有層層剝開，找到而已。”
她怔怔地看著我，“平白無故的，我不能收……”
“沒事的，不開心的時候，有人送東西給你總是開心的。”
“那……那這樣吧，我拿走那本小書，盒子留給你吧！”
“也好。”我笑著點點頭。
她抬頭看我一眼，那眼中流動的光彩，在當時是斑斕濃重的吧，只是在時間的長河，已被沖刷得模糊清淡了。
“我給你看一樣東西。”
我的思緒被尹臻的聲音拉回到現實中。
她從抽屜里拿出一個深藍色的絨布盒子，然后將盒子打開，攤在我的面前。
那里面居然就是那本金色的小書，雖然金色因為氧化已經有些褪色了，但我還是能一眼認出。
“你怎么會有這個呢？”我不可置信地看著尹臻，目光在她的臉龐上流連，試圖找出一些線索。可是從那以后，我就再也沒有見過那個女孩，她的樣子我早就記不得了。
尹臻微笑著，嘴角蕩漾出的柔情如漣漪般擴散開來…
“真的是你？”我驚呼。
她點點頭，一頭扎進我的懷里。
“你說，這是命運的安排嗎？”
我一時還有些驚愕，可是尹臻大概在剛才就知道了整件事的始末，她遠沒有我如此震驚，所以她顯得很鎮定。
“我實在是有些不敢相信，當初的那個女孩居然是你，可是和你現在給人的感覺實在太不相同。”
“是吧，因為那個時候的我，看起來既脆弱又無助。哭得又難看，所以你都沒仔細看我。”
“哪有……”我苦笑道，“我當時可沒考慮那么多。”
我又將尹臻從上到下細細打量一番，試圖尋覓她當年的影子。
現在的尹臻，看起來是那么成熟知性，一點都沒有當初那個小女孩的身影了。
“原來我們之間的緣分，在那么多年前就有了，只是我們并不知道而已。”我感慨道。
尹臻點點頭，“當初真的很謝謝你，在我傷心難過的時候，即使我們并不相識，你也愿意安慰我。”
我笑而不語，忽然覺得很慶幸。
“可是，”她的聲音變得低沉了很多，“也許，是我們緣分還是不夠吧！”
我不解地看著她。
她抬起來頭注視著我，眼中閃爍著的淚花，讓我回到了許多年前的那個體育教室，那個臉上懸掛著淚珠的女孩，她們流淚的樣子，重疊在了一起。
“天下無不散之宴席。”
她緩緩說道，然后轉過身去。
燈光傾瀉下來，我看到她抽泣的背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