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雄——折翼的大鵬金翅鳥
象雄王國(漢史稱羊同)曾是西藏地區最強勢的國家,甚至可以沒有之一。在她漫長的發展過程中,孕育出了燦爛的文化特征,擁有自己原生的宗教系統——苯教(也稱苯波教),發展出了高等級的本民族文字——象雄文。
在很長一段歷史時期內,象雄的文化遠遠高于西藏周邊區域。因此,在吐蕃早期能夠明顯感覺到象雄文明對衛藏地區的輻射。這種輻射強度,即便是到了今天依舊可以見到端倪。他(象雄)對于吐蕃王朝的影響如此深遠,以至于我們可以認為,吐蕃文明是在象雄文明的哺育下成長起來的。
據說,在吐蕃初代聶赤贊普之前,象雄已有十八代鵬王在位。其國家圖騰是大鵬金翅鳥,故國王皆稱鵬王。
象雄的疆域歷來眾說紛紜,其中相對比較可信的說法認為:
其版圖最西端是大小勃律(吉爾吉特,即今克什米爾地區),從勃律向東南方向沿著喜馬拉雅山脈延伸,包括今印度和尼泊爾的一小部分領土。
北鄰蔥嶺(帕米爾高原)、和田,包含今天的羌塘無人區。東邊界最大時與蘇毗接壤,包含那曲、安多區域的一部分。
從這一版圖可以看出,象雄西接中亞諸國,北臨大唐的安西四鎮,南接印度、尼泊爾,東連吐蕃,可以說象雄是處在幾大文明交匯的十字路口。
處在文明交匯處的象雄,除了坐擁絲綢之路帶來的巨大財富外,其文化也在和周邊文明的交融中繁榮發展。
發源于象雄的苯教在發展的過程中,大量融合了周邊信仰的理論。其初始,便隱隱有中亞祆[xiān]教(拜火教)的影子,苯教中有關光明與黑暗的世界二元論,幾乎與祆教世界觀別無二致。更不用說幸饒彌沃所創立的雍仲苯教,與藏傳佛教所存在廣泛交融,乃至幾乎難分彼此。
再說文字,近年來有專家考證,原始古象雄文與古克什米爾語和古旁遮普語中存在很多的相似之處,最終影響并演化成藏語的雛形。
雖然,西藏傳說中藏文是吞彌.桑布扎在松贊干布授意下,結合梵文創造的。但近年來,隨著對象雄文《大藏經》研究的深入,學者們發現象雄文的元音和輔音的數量和現代藏文完全一樣,并且吞彌.桑布扎自創的六個藏文字母在象雄文中都可以找到原型。
不可否認,藏文確實與天竺梵存在聯系。但既然遠在千里之外的天竺梵文,都能對藏文的創立產生影響,那近為唇齒,又在宗教、繪畫、醫學、天文歷算等諸多方面強勢影響吐蕃的象雄文化,居然會在藏文字創立中毫無作為,這豈不是咄咄怪事?!
象雄也是西藏地區最早和中原發生聯系的國家,《隋書·西域傳》記載:象雄曾于隋文帝開皇六年遣使赴漢地朝貢,只是“其后遂絕”……。
其后,貞觀五年(公元631年)十二月,象雄王朝進貢使者至唐,受到了唐朝皇帝極為禮遇的厚待。這時候,松贊干布還沒和他老丈人發生聯系呢。此后,在貞觀十五年,象雄國王再次遣使遠赴中原朝貢,雙方又展開了一場友好的交流。
隨著象雄地區考古發掘的深入,已在象雄都城附近的古墓中,出土了繡有漢字的王侯銘文錦。此錦與新疆出土的銘文漢錦幾無二致,由此可見,至少有漢以來,象雄就已經和中原漢族存在物資往來。
如果說象雄和周邊其他文明是相生相伴的話,那么象雄對吐蕃的文化滲透幾乎可以用強勢介入來形容,以至于越來越多的學者都認為,象雄文明是西藏文明真正的根。
雖然以苯教為代表的象雄文化,隨著“桑耶佛諍”的敗落被迫走向邊緣。但佛苯在漫長的對峙交鋒中,漸漸交融、互為借鑒,卻導致了現在你中有我、難以分割的局面。現在西藏,轉神山圣湖的祈愿方式來源苯教,刻瑪尼石、堆瑪尼堆和懸掛風馬旗經幡的習俗,同樣來源于苯教,西藏算命、打卦,乃至跳的鍋莊舞都有象雄的淵源。可以說,象雄的傳統文化滲透到藏族生活方方面面。
象雄創造了恢弘燦爛的文明,但隨著王國的隕落,象雄文明在幾千年的風沙之下早已湮沒無蹤。以至于,象雄國的都城--瓊窿銀城所在何方都不為人所知。
傳說中,瓊窿銀城是一個神奇的所在——世界的中心,都城周圍有神山直刺蒼穹,更有圣湖煙波浩渺,從圣湖流出的四條河流,分別流向東南西北四個方向,這四條河流滋潤著象雄廣闊的土地。
經過多年的考古研究,現在大概能夠確定,傳說中的瓊窿銀城位于西藏阿里地區噶爾縣門士鄉附近。位于海拔4400米的卡爾東山頂,已發掘的面積達10余萬平方米,并發現了一座巨大的石砌金字塔型建筑。但另有一種說法,在離卡爾東不遠處的曲龍鄉,也有一處穹隆銀城的備選城址。
和傳說相符,穹窿銀城東南面就是神山岡仁波齊和圣湖瑪旁雍錯。岡仁波齊峰海拔6638米,是世界公認的神山,同時被印度教、藏傳佛教、苯教以及古耆那教認定為世界的中心。
看看他各教中的稱呼,就能知道這座神山的地位了。在藏語中岡仁波齊是“神靈之山”,在藏語中“仁波切”是“珍寶”的意思,引申為“活佛”的泛稱,而岡仁波齊是西藏唯一具有擬人化名稱的神山。
苯教稱他為“九重卍字山”,苯教徒認為岡仁波齊山上有自然形成的苯教卍字法文,神性無比。
印度梵文稱其為“濕婆的天堂”,并認為印度教的三位主神中法力最高的濕婆居住于此。
古耆那教則稱之為“阿什塔婆達”,意為最高之山。
正因如此,這座形如橄欖的雪山,在藍天圣湖的映襯之下,從周圍茫茫雪山中脫穎而出,牢牢的占據著各教信眾心中第一神山的位置。在他腳下,每年都有世界各地的教眾,不遠萬里前來轉山祈福。
據說,朝圣者來此轉山一圈,可洗盡一生罪孽;轉山十圈,可在輪回中免下地獄之苦;轉山百圈,可在今生升天成佛。
瑪旁雍錯又稱瑪法木錯,坐落于神山岡仁波齊的西側,藏語意為“不可戰勝”。
苯教認為瑪旁雍錯之水來源于岡仁波齊,所以瑪旁雍錯是一個神圣的湖。有四條大河由神湖發源,就像傳說中的那樣流向東、南、西、北四方。
流向東方的是馬泉河(中游為雅魯藏布江,下游為布拉馬普特拉河),綠寶石豐富,飲此水的人們如朗駒一般強壯。
流向南方的是孔雀河(下游為恒河),銀沙豐富,飲此水的人們如孔雀一般可愛。
流向西方的是象泉河(下游為蘇特累季河),金礦豐富,飲此水的人們壯如大象。
流向北方的是獅泉河(下游為印度河),鉆石礦藏豐富,飲此水的人們勇似雄獅。
這四條大河,滋潤了整個南亞次大陸。在教眾們心中,這塊孕育了岡仁波齊和瑪旁雍錯的土地是他們心中的“千山之宗、萬水之源”。
每年,有絡繹不絕的來自印度、不丹、尼泊爾,以及我國各大藏族聚居區的朝圣隊伍,來此朝拜,使得此地的神圣意味綿延了幾千年。
象雄古國不光發展出了獨具特色的文化,在他的疆域內還擁有廣袤的牧場和農田,現在依然能夠發現象雄時期引水工程的遺跡。傳說中,象雄屬民百萬之眾,勝兵十余萬。只可惜,她遇到了一個百年不遇的敵人,這就是松贊干布。
長久以來,象雄和吐蕃一直保持聯盟關系,并用互相聯姻的方式加以穩固。松贊干布就娶了象雄公主李特曼為妃,松贊干布的妹妹薩瑪噶則嫁給象雄王李迷夏。
此時,雙方的關系依然十分密切。公元638年(唐貞觀十二年),吐蕃對吐谷渾用兵時,象雄還曾出兵相助,吐蕃和象雄的聯軍大敗吐谷渾軍隊,幾乎將其滅國。
但隨著吐蕃日益強大,將囊括整個雪域高原為己任的松贊干布,已經不滿足于象雄名義上的臣服,于是兩個強者之間的關系,由濃轉淡乃至兵戎相見。
傳說,松贊干布對象雄用兵是因為象雄王李迷夏寵愛別的嬪妃,而冷落了松贊干布的妹妹薩瑪噶。導致薩瑪噶“不理內務、不養子女,另居于別室”。
她的苦悶驚動了松贊干布,他派遣使節去瓊窿銀城探望。結果,在瑪旁雍錯旁找到了在外游蕩的薩瑪噶。薩瑪噶將一包用頭巾包裹的綠松石交給使臣,讓他帶給哥哥并對使臣唱到:
我陪嫁之地啊,
是穹窿銀堡寨,
他人均謂地域寬廣。
從外觀看是險峻山崖,
從里看是黃金寶石,
在我面前展現。
……
據說,頭巾包裹綠松石的含義是,如果你是男人就佩戴者綠松石帶兵前來攻打象雄,如果不派兵前來,你就是女人,包著頭巾來吧。
最終松贊干布怒而興兵,于公元642年,出兵討伐象雄。
象雄地廣兵多,遠不是松贊干布以前平滅的小邦可以比擬。這場血腥的戰爭,一直持續了三年,直到公元644年,吐蕃軍隊才攻破了瓊窿銀城,俘虜了象雄王李迷夏,象雄古國就此滅亡。
在征服了象雄之后,松贊干布將象雄土地分為十個東岱(千戶),并命令當時的大相瓊保·邦色兼任象雄地區的執政官。兵敗被俘的李迷夏,據說并沒有馬上丟到腦袋,而是在旁瑪雍錯旁被軟禁了7年后,才被秘密處死。
傳說畢竟是傳說,如果認為松贊干布因為妹妹不受寵而興兵伐象雄,這顯然是侮辱松贊干布的智商。
《孫子兵法》有云:“主不可以怒而興師,將不可以慍而致戰。合于利而動,不合于利而止。”
雖然,松贊干布估計沒讀過孫子兵法,不過這個道理他一定明白。參考之前他的軍事部署,每次都是謀而后動,興雷霆之兵,成壓城之勢,兵鋒所指如沸湯潑雪,頃刻披靡,而對于國力幾與吐蕃比肩的象雄,又如何能不仔細謀劃呢?
翻開當時吐蕃的地圖就能清楚的看到,吐蕃的疆域東部、北部接壤的是唐朝。自從公元641年文成公主入藏后,唐蕃之間關系友好,使節互訪連踵而來。更何況經松州一戰,松贊干布深知唐朝實力強橫,遠非一日可下,保持和唐朝的友好關系更符合吐蕃的利益。
吐蕃向南翻越喜馬拉雅山和泥婆羅毗鄰,雖然泥婆羅國力孱弱,但是潮濕的氣候令吐蕃軍隊極不適應,所以每次對南方用兵皆是淺嘗則止。
只有吐蕃西方的象雄國地廣民多,適宜征伐,征服象雄后,可以占據絲綢之路的中轉站,打開和中亞交流的管道,這才是最符合吐蕃國家利益的選擇。
雖然象雄被吐蕃強行并入版圖,正所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象雄人并不安于吐蕃人的統治,抗爭的勢力依然存在,其后象雄多次叛亂,直到公元8世紀中葉,松贊干布四代孫赤松德贊時期,吐蕃才完全滅亡了象雄王朝。
據說赤松德贊時期,象雄實力復起,吐蕃強攻象雄不克,于是施以反間之計。
赤松德贊派人找到象雄王最小的妃子,許以重利,從她口中得到了象雄王,即將帶著王室去達果雪山腳下當惹雍錯神湖祭湖的情報。
吐蕃軍隊在色窮和洞窮兩地之間(即今臘倉地區的色普和同普地區)設伏,終將象雄王殺死,并將整個象雄王室滅族。隨即,赤松德贊下令摧毀象雄城堡、禁用象雄文字、焚燒苯教典籍、驅逐苯教僧眾,涂改苯教壁畫,并將苯教稱為黑教以示污蔑(苯教崇尚青色,也就是天的顏色,因此自認為應該被稱為“青教”)。從此,象雄王國和象雄文明煙消云散,墜入塵封的歷史之中。
隨著近年來考古的深入,除了位于西藏阿里地區象雄的遺址外,在尼瑪縣文部鄉不遠的窮宗,也發現了大面積的象雄建筑遺址,因靠近文部村被稱為“文部向雄遺址”。
遺址中存在大量卵石砌筑的城墻和建筑遺存,遺址總占地面積達到了1平方公里。周邊遺存有大量灌溉用水渠的遺跡,至今仍保存著一座建于懸崖山洞中的寺廟--玉苯寺。
相傳為苯教最古老的寺廟。此處遺跡靠近苯教中的神山達果雪山和圣湖當惹雍錯,并和傳說中赤松德贊最終伏擊并殺死象雄王的地點毗鄰。所以也有學者認為,傳說中的瓊窿銀城應該是文部象雄遺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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