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鋪天蓋地,映得天地一片慘白。
景沙撥弄火爐上的烤紅薯,面向棚外的行人,大喊:“香噴噴的烤紅薯!”
回答她的,是一陣陣凌冽到刺骨的寒風。
緊緊裹了裹棉衣,莫名覺得,在這樣的寒冬臘月,擁有這件棉衣,是多少的幸福,哪怕早已洗得發白。
棉衣尚有去風擋寒的作用,她呢?一無是處。
來來往往幾個行人,全副武裝抵御暴雪,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穿著粉紅色棉衣的小女孩跑過來,景沙認得她,這個小女孩,很喜歡烤紅薯,她記得,女孩叫安安。
“姐姐,我要買三塊烤紅薯。”安安的肌膚很白,這冬季的雪在她面前都黯然失色。她的聲音很清,很脆,讓人倍生好感。
景沙對安安笑笑,挑著三塊超大的紅薯,用紙緊緊包起,“安安,記得趁熱吃哦,涼了的話,讓爸爸媽媽熱一熱再吃。”
安安接過紅薯,抱在懷里,露出兩只小虎牙:“謝謝姐姐。”
她笑起來很好看,景沙看著她那晶瑩剔透的眸子,恍惚想到幼時的自己,有人夸過她:“你眼睛彎彎的,好漂亮。”
“姐姐。”安安打斷她的思維,一本正經,童聲稚嫩,“姐姐,你不要愁眉苦臉,笑一笑多好,爸爸說,媽媽是個很愛笑的人,所以,天使們很喜歡媽媽,就邀請媽媽去玩。”
景沙一滯,再看安安的眼光中,帶了同情,安安眼睛很明亮,笑容很美好。
從早上一直忙到傍晚,這樣的時光,這樣的天氣,干著最無聊的活兒,干著最累的活兒,她無話可說。
這一切,是她咎由自取。
她掰著僵硬的手,清點今天所賺的錢。不多不少,足夠零用。
腳步聲踏雪而來,景沙下意識開口:“抱歉,今天不做生意了。”
“是我。”
是劉鑫,景沙渾身一顫,冬天的狂風暴雪,尚不如此刻寒冷,那是自上而下澆灌的透心涼。
她沒有抬頭,或者說,她不敢,她不愿抬頭。
“景沙,回家吧。”劉鑫聲音輕顫,短短幾個字,壓抑了太多情緒。他伸出一只手,等待著。
眼淚毫無防備地落下,景沙哭成了淚人,劉鑫緊緊抱著景沙,終于,找到了。
景沙,一年前,突發覺得四肢無力,檢查結果是,她患了一種罕見疾病——白細胞嚴重缺失,除非找到合適的白細胞,那是萬里挑一的機遇。
為了不練累劉鑫,她毅然分手,在走投無路的時候,販賣紅薯。
景沙還是回到了醫院接受治療,確實,一切都會好起來。醫生說,匹配的白細胞找到了。
景沙接受了治療,病情有所好轉,氣色也更精神了。
劉鑫很高興景沙的康復,他買了飯,來到病房,毫無征兆地,飯盒打翻在地,劉鑫露出驚恐的表情,好像見了鬼。
眼前人哪里是景沙,那晶瑩剔透的瞳孔,勝過雪花的肌膚,分明是另一個陌生女子。只見她含著笑容,慢慢綻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