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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蔣小欠童鞋的配音 ? ?
我叫宛丘,也有人叫我蘇南,我是南國更南一個偏僻小城市的地方史編撰人員。
最早見到關于雙魚的這個故事是在那本泛黃的手札上,那是在南國一個陰雨的午后,那是在南國張氏藏書的天一閣內。
那是一個符合總是多雨的南國的故事。
1、
張洛生于金平六年,夏卿晚他一年出生,理所當然的,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甚至兩家的長輩在兩人還朦朧無知的時節就定下了秦晉之好,呵,說起來,倒也是門當戶對,畢竟兩家的老爺同是一科進士,甚至后來更是機緣巧合的都成了當今天子的潛邸之臣。
生時口銜富貴,眼見的將來也如烈火烹油,滿堂朱紫,可當真是好姻緣。
2、
前朝有位先生,曾寫過良辰美景奈何天,姹紫嫣紅開遍,賞心悅事誰家院,都付于殘蘅斷垣。
金平年的風花雪月都歸于帝都的那把火,史書上最終留下的寥寥無幾。
一本殘舊的往事翻來,到頭來,不過一句——帝初,有中興之資,憾沉迷于后宮之樂,國事日廢,乃至社稷崩,本朝太祖起于草莽,厭舊都奢靡,命左右,付之一炬。
如果張洛日漸枯竭的記憶沒有記錯的話,那把火付之一炬的不僅僅是四百八十寺的舊都,同樣付之一炬的還有三代十七進士,號稱文冠一朝,才傾五湖的南國張氏。
人老邁了,或多或少會追憶舊時時光,張洛從記憶檢索,想要回憶起前朝張氏的衣冠頂戴,卻驚恐的發現,都忘了。
他拼命的咳嗽起來,同樣滿頭白發的妻憂心忡忡的給他端來一碗水,他竟然沒有接穩,水灑滿了他書寫舊日時光的手札上,模糊了一片。
3、
都城里到處都是刀光和血火,夏卿的周圍滿是陌生的甲士,她端坐在花轎里不知所措。
今日本是她的成親之日,從子時夏卿就對著銅鏡按照麼麼們的交代描好了宛如柳稍的眉,穿上了一身紅色的鳳冠霞帔。
本來是不用這么匆忙的,可是國事日艱,張氏已經等不及讓新婦上門,就像國子監的博士說的那樣,以家喜沖國難。
可是最終黃昏時登門的不是迎親的隊伍,而是一群帶刀的陌生甲士。
夏卿的父親是朝廷的中書郎將,他一臉復雜的出門,站在自己女兒的花轎前,先是不發一言,最后將為了送女兒出門而穿戴整齊的官服脫下,跪地叩首。
夏卿不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可是那一刻,她莫名的憂心起自己曾經以為注定的夫君。
張洛最后一次見到夏卿時,他被一輛囚車關押著即將送往刑場。新朝鼎立,總要見到一批舊朝的老人的血以做慶賀。
張洛的父親那位貴為平章的老人始終沒有向出身草莽的新帝屈服,于是名滿天下的大儒人頭滾落在飛揚的塵土里,連帶著的,是滿府的無辜。
這一天,張洛在囚車里,夏卿在仍舊繁華的夏府閣樓上。
她遠遠的看著他。
4、
回光返照間,張洛仿佛又聽見母親的埋怨。
張氏的主母一遍遍的和張洛的父親抱怨當年給兒子定下親事時太過隨意。
不是老婦人嫌棄夏家的門第高矮,而是自己未過門的兒媳身有隱疾,天生的失聰之人,這樣的女子,即使滿京城都傳揚著她美艷的名聲,又怎么能配得上自己的兒子呢?
父親或許當年也有悔意吧,張洛喘息著想,如果不是自己當年跪在母親的房前苦苦哀求,那門親事也就沒有后來了吧。
也就沒有后來的那么多恩怨是非,也就沒有那么多年的愛恨情仇了。
后悔嗎?
張洛又咳嗽起來,痰盂里滿是艷紅的血。
平靜了會,他自嘲的一笑,轉眼六十載春秋,又何必糾結于少年時的風花雪月。
可是,彌留間,卻又忘不掉。
5、
上好的宣紙,筆觸甚至能感覺到紙的柔軟,這種柔軟,就像張洛每一次見到夏卿時的心境。
夏卿是柔弱的,從舞勺之年,張洛第一次見到夏卿時,他就知道。
良辰美景,鶯飛鶴舞,草木依依,張氏的小公子在后花園池塘的一邊,看著另一半安靜的站在綠草間撲蝶的夏氏小姐,那是他們的第一次見面。
他遠遠的看著她。
“愿卿卿青青,情如金金,但求白首身死,與卿同穴。”
墨在宣紙上化成字,他將字吹干,掩藏少年心事。
于是那年聽見母親再次和父親說起退親的事,好一場長跪不起。
6、
夏卿心若死灰的看著地上的玉玨,她又能知道什么呢?她只是天生的失聰之人罷了。父兄的決定,她又能反抗什么呢?
她想說,但天生失聰的她什么都說不出,她張口,只能發出呀呀的音。
她伏地,撕心裂肺。
她眼睜睜的看著自己萬般哀求,才讓父親救出來的張洛將那張長長的婚約——她曾經以為是注定的婚約,撕成粉碎,在陽光里飛舞。
7、
宣和六年,已經在南國更南一座城池安家娶妻的張洛伏案書寫著給遠方的信。
“如唔
見字知人。
與卿一別,已近六年,余已安家娶妻,生子二三。”
張洛顫抖了下,筆觸染出一片氤氳,“舊時種種,皆如夢境,時有想起,唯剩悔恨二字而已。本舊時盟約海誓,以為終生,乃至新朝鼎立,汝父言張氏暗有怨念之污蔑,作進身之資,張氏和府無辜,葬于一朝。
卿知,夜半之時,新鬼臨窗而哭,茍活之人,聽之而腸斷也。
本作恩怨兩消之念,又念卿自幼時體弱,臨別之時,余口作惡言,煩惱漸生,常作心魔。
哀呼悲鳴,常憶與卿定情玉玨,別時落地而碎。
贈玉之時,與卿言:
魚失聰而復啞,然余獨愛魚,有情之人,何必言語而聲,與默契間得證白首,一如此佩,雙魚以沫,不負終生。
然今既玉碎情斷,只得一詩以慰,望卿珍重。
卿見此信,乃知余心,勿回勿念。
當年雙魚佩,情多終成罪。
原是琉璃身,何必說易碎。
8、
或許是因為南國過于多雨,連久遠前的故事都帶著哀怨悱惻,我小心的翻著不知道多少年前的手札,生怕它不小心就碎了。
手札里的故事沒有結尾,但是作為歷史系的畢業生,我已經知道手札的主人后來的結局了,這是曾經記載在大學課本里的一篇故事。
張洛,字旬陽,南國離朝人,幼時為離朝平章子,后離朝滅而慶國起,乃至隱居于南國之南,余生獨愛畫魚,據南國書載,洛一生作魚萬副,乃至心血竭,后葬于煙波江畔,時人謂之魚癡居士。
手札里女主角我也知道她的結局,不出意外的話,她應該就是歷史上大名鼎鼎的女陶朱,有著傾國之富,傾國之美的傳奇聾啞女子,那位終生未嫁,最后同樣葬于煙波江畔的夏卿——原是錦鯉身,卻因癡情誤終生,說是少年荒唐夢一場,其實當年張園外,兩小無猜嫌,扯衣撲蝶,切切聲聲。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