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的演進,既受制于線性的時間,也取決于空間的擴展及相應的摩擦與激蕩。對于前者,大家都易于接受理解。對于后者,中哲如梁啟超、梁漱溟、傅斯年及近人朱謙之、蘇秉琦、許倬云,西哲如湯因比、布羅代爾、費正清皆有論述。各家觀點雖有不同,其共同之處是均認為,一個文明形態在空間組織上的演進,與其與周邊文明的交往密切相關。施之于中華文明,則其在時間的線性演化空過程中,表現出的空間上的南移特征,先為黃河時代,南宋而后進入長江時代。中華文明最初以黃河流域為中心發展,在與周邊也即四夷的交往中逐步擴大其疆域,也改變其性質。最初是以畜牧業為主體,漸次過渡到農業。至南宋以降,一方面在與四夷的交往中被動地南擴,另一方面文明的進步導致的稻作經濟與以江海為依托的商業經濟,以足以支撐文明中心的南移。
將來會否進一步南移,來臨為珠江時代?即便如此,也毫不著眼于其地域的意義,而是體現兩個特質:一是文明中心南移的大體空間位置;二是新的文明形態的新的特質。其實先哲早就關注這個問題,并作出許多肯定的預言。最早指出這一趨勢的是明代大學士邱濬。爾后梁啟超、傅斯年都或隱或顯作出過推論。第一個明確提出的來的是江蘇籍的新儒學大師張君勱,他正是從文明的新特質這個角度,提出了中華文明黃河、長江、珠江三個時代說,并預言未來西南的珠江流域,必將擔負起中華民族振興的重擔,迎來中華文明的珠江時代。而在此前后,顧頡剛、郭沫若均有暗合的呼應。顧氏說,他來廣東的感受是此地不文,令人不喜;但廣東人所特有的一種精神,卻是黃河、長江流域之人所不具備的;他對黃河、長江流域文化的發展沒有信心,倒祝愿廣東能成為文化中心。國學大師陳寅恪更借對廣東學人的高度評價說:“江淮已不足道,更遑論黃河流域矣。”朱謙之則將中華文化從空間上劃分為分別以解脫、教養、實用為特征的黃河流域文化、揚子江流域文化和珠江流域文化三種類型,并形成其特殊的文化模式,“都應努力發揚其固有的文化,以完成最高的統一文化。然而在時間上說,中國文化現階段實應注全力于實用的知識,即注全力于科學文化的建設事業。”這實用與科學的文化即以珠江流域文化為代表。并進而申論,珠江文化乃是一種革命的文化。(《朱謙之文集》,中山大學出版社2004年版)這種革命的文化,在當時具有特殊的意義,在今天,改革作為一場更深遠更偉大的革命的時代,無疑更富有時代的意義。
以廣東為中心的珠江流域,表征中華文明新的時代,既是歷史的趨勢,也有現實的基礎,更是未來的必然。歷史上嶺南地區在中華文明南移的大趨勢中,不斷以其地緣優勢,輸入和累積著新的文明特質。現實中,改革開放三十年又提供了新的理論與實踐資源。著眼未來,中華文明珠江時代的提出及其建設,也為廣東文化強省建設,為廣東領銜中國改革開放新時代,提供了一個高屋建瓴的綱領與抓手,也使我們易于突破嶺南文化的地域桎梏,開創嶺南文化建設的新時代。
-EndFr??q?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