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大肚子貓

圖｜Pixabay

當看到阿克的微信時，我只感到一股熱血急速涌上腦門，呼吸一下變得急促，胸口還堵得慌，有種想逮誰揍一頓的沖動。我得承認，這回情緒沒有繃住。這個畢業多年失聯的老同學，突然在微信上聯絡上我，短短兩天內，已經第二次開口跟我借錢。這到底算個什么事兒？

一切，都要從同學會說起。

由于在外漂多年，本身又不熱衷于網絡交際，我在同學圈里一直都是個隱形人。然而，去年被拉入高二同學群后，我也開始了有“老同學”的生活。大家偶爾在群里插科打諢、回憶逝去的青春，不功利，只有單純的同學情，每個人都很珍惜這難得的情誼。

群里剛建幾天時，我正好回國。大家每天喊著要聚會，沒幾天，就真的召集了20多人的同學聚會。要知道，聚會那天不是周末，很多人也多年未見，但趕來的每個人都一見如故。那是個非常美好的聚會，堪稱完美。我們是有多懷念已逝去的青春，才這么迫切地要趕來相見啊？

阿克幾乎從未在群里冒泡，那次同學聚會他也沒參加。而春節期間的第二次同學聚會，他參加了。記得那天未能參會的同學在群里圍觀聚會直播時，我窮極無聊地把每個參會的同學都贊了一遍，也包括他。不記得贊了什么，但記得他說了聲謝謝。這是高中畢業后，我們唯一的交集。

印象中，他是個非常忠厚老實的老好人。同學3年，他一直默默地為班集體做事，很低調，也深受老師的信任。所以當他跟我聯絡，說：“我過得不好，母親去世，生意破產，連飯都吃不上。” 我立刻就相信了他。而當看到他的信息：“ 可是你知道嗎？我竟然想跟你借錢了，我沒有一個知心朋友......" 我的心，居然有些揪疼。

誰沒有個落難的時候呢？海南男人都大男人主義，又好面子。不到萬不得已，他們不太可能會拋開臉面，去跟一個女同學開口求助。我一面暗暗感激他的信任，一邊在想著該如何讓他體面地接受幫助。為了保護他寶貴的自尊，我煞費苦心地編了個理由，以請他幫我的文章排版為由，并堅持通過支付寶給他預付了報酬。我沒跟別人提這件事，也只是希望能護住一個落魄男人的那點可憐的面子。

最可笑的是，記得他借錢的當晚，我滿心地感慨，轉身便寫了一篇文章《世界很冷，但你可以溫暖一點》，呼吁對落難的人伸出援手，還給這件事編了一個美好的結局。寫完，我心滿意足地暗自為自己的善良感動著，感嘆世間有真情，人間有真愛，人生還是溫暖的。回想起來，我還真能YY，也不是一般的自以為是！人生真的比小說精彩，因為現實很快就惡狠狠地甩了我一巴掌。

500塊才匯去半天多，第二天又收到他的短信。他說：“我可以跟你商量個事嗎？我想給我老爸買個榨汁機，可以再預付500給我嗎？” 一看到這條信息，我就氣炸了。兩天內，連續開口借錢，不是一般人會有的行徑。

那一刻，我已經猜到自己是被騙了。但說穿了，我的怒火或許更多的，是來自于這個太差勁的借錢理由。同情心被利用就算了，為什么還要進一步來侮辱我的智商呢？想想我老爸還沒榨汁機呢，憑什么要花500去給他人的爸爸買榨汁機？再說了，一個沒錢吃飯的人，為什么要打腫臉充胖子？買個榨汁機需要500嗎？他老爸真的需要榨汁機嗎？真TNN地當我是取款機了！忍住上升的怒氣，我冷靜地回了一條：“抱歉，我沒有了。榨汁機，不用也沒關系吧？”

他很快回復：“ 哦，你沒有500了？我就是看他低落，想給他買點什么。”

走到窗邊，我深呼吸了一口氣，坐回沙發平復心情，過了好幾分鐘，我才輸入了以下幾行字：“你先把自己管好了，好嗎？你孝順，很好，但也要等到有那能力了，再去做，行嗎？如果想讓你爸爸開心，就先把自己的人生經營好了。這，才是作為子女的最大孝心。如果讓你爸知道你的榨汁機是借錢買的，你認為他會開心嗎？抱歉，我要先忙了。”

回信息時，我心里其實已經默默地，把他的名字從同學名單刪除了。我已經知道自己被騙，只是還希望他只是一時犯了糊涂。回復完，心情平靜后，我開始感到有些難過，扼腕的不是那500塊，而是這輕易，就被辜負了的信任。

我其實并沒有后悔。再來一次，我依然會選擇去幫，只不過會小心一點，可能會先跟在國內的同學了解一下他的近況。本以為事情就這么不了了之，這個買來的教訓，我也認了。沒想到，事情遠不止我想的那么簡單。

一星期后的某個清晨醒來，看到“閨蜜群”里幾十條未讀，一一點開看，越看越生氣。原來，阿克用類似的理由，又去跟另一位女同學借錢。幸好，那位女同學先在同學群里了解了一下狀況，并由此牽出一個讓人目瞪口呆的老同學行騙系列。

可以想象，當天的同學群炸開了鍋。原來，同學情被利用的不止一個人。在得知群主已經將他踢出群后，同學們紛紛爆出一些受騙的證據：他用了家庭有難、生意破產、沒錢吃飯的理由，通過發短信、打電話、上門、到單位堵等各種途徑，已經成功地讓近10位同學上鉤，金額從20到800不等。這些被爆出的短信，無一例外地用著同一種套路：先套同學情，接著扮可憐，然后提出借錢的要求。這位“同學”，騙人，可以動點腦筋多走點心嗎？

然而，就這么拙劣的騙術，居然還是讓所有被他盯上的同學都上當了。不就是吃準了我們的念舊嗎？不就是認定了我們會信任老同學嗎？不就是欺負大家對落難人的惻隱之心和善良嗎？！

大家一邊曬出“罪證”，一邊為他這么單一而成功率卻達100%的騙術而感嘆。同學們紛紛表示心痛、不愿相信，但在證據面前卻又不得不信。

曾經那么忠厚老實的他，為何淪落至此。有同學猜測他是吸毒了，這么非人類的做法，只有吸毒的人才會做得出來......也有同學估計他是賭博了，因為賭博上癮的人也是六親不認的。

我心有不甘，便在群里說：他極有可能是在騙人。但又或許，他是真的遇到了什么無法解決的難處，卻又無法向他人道出。有沒有人可以幫忙去了解一下事情的真相？我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哪怕真相是他真的吸毒了！

然而，有同學很快回答：真相？真相就是被騙了唄。都被騙成這樣，你還要什么真相？

于是，我識趣地停止了發言。或許我這個人比較軸，又或許小說看多了，想象力太豐富。可是，我心里還是有那么一絲僥幸的猜測：或許他有什么把柄落在黑社會人士手中。他不得已來騙同學，可能有難以對他人道出的苦衷。

我始終相信，沒有無緣無故的壞人。一個好人也不會無端端地，就變壞了。總是發生了些什么事，才把人給逼到了一個不要臉面的地步。然而，真相在哪里？

那天群里的討論空前地活躍而沉重，持續了好幾個小時都沒有停下來的意思。被騙的人表示不可思議和痛心，沒被騙的人說同學太單純，還有人扯出了其它同學群發生過的更可怕的事情。

最后，還是班長大人發了話，才讓這件事告了一個段落：“借了錢的，就當是做慈善了吧。以后大家小心點，有事多在群里通通氣。這件事，就讓它過去了吧。” 緊接著，班長接連發了很多個紅包。你知道的，紅包一出現，群里的氛圍立馬轉換。

同學們都理解班長大人的用意，不希望一顆什么影響了一鍋湯，畢竟絕大多數同學還是非常珍惜同學情的，也值得信任。但不管怎么說，留下的那一丟丟陰影，是多少紅包都抹不去了的。

阿克沒有再聯絡過我。我已有99%的把握他是靠著行騙在過日子。那1%，我還保留著，期待某天他會突然再出現，然后告訴我他的故事。而我，也已經做好了原諒他的準備。他一直都還沒有出現，而一輩子還長，我會默默地祈禱1％的奇跡出現。

這幾天，群里又在討論再次聚會的事。知道這件事的朋友問我：“你還敢參加同學會嗎？” 我笑了笑，答到：“為什么不敢？”?

總不能，因為某次在森林里玩耍時被蜂子蟄了一下，從此就決定不再去森林了吧？大不了，下次去以前，先做好防護措施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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