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哀王孫】第七回 圣草豪麻初顯威

大將軍出戰,白日暗榆關。三面黃金甲,單于破膽還。在李貳師十幾年的軍旅生涯中,他曾隨大將征戰四方,從新兵蛋子熬成了老兵油條。他曾在夜里守營,抵御突厥人的沖擊,也曾銜枚疾行,夜襲吐蕃人的營寨。但他從未如今夜這般無所適從。李貳師不會大食語,他與“大衛星”瑪拿西、黑人昆侖奴說不上一句話,更別說分工協作了。

今日中午他們抵達庫姆城,耶律光外出前囑咐李貳師緊隨昆侖奴。李貳師與昆侖奴等到入夜,才等到瑪拿西狼狽歸來。李貳師見瑪拿西的右掌被利物刺穿,卻聽不懂瑪拿西講述的事情經過。昆侖奴掏出一包草藥,搗爛敷在瑪拿西右手,然后獨自去收拾行囊。李貳師見狀,也去搭把手。

大半個時辰后,城中的宣禮寺傳來咚咚鐘聲,客棧隨之一陣騷動。昆侖奴憑窗向外看,李貳師也湊過來,只見教民又重新聚向宣禮寺。李貳師想問問昆侖奴那些人去做什么,但又苦笑一下,雞同鴨講,還是算了。昆侖奴看了一會,又去收拾行李,李貳師覺得給昆侖奴打下手殊為無趣,便索性倚著窗沿,看著城中夜色,回想大唐的勾欄曉月。

李貳師想起了龜茲城中的翠姐,在安西的青樓中,很少能找到漢人,翠姐就是一個純正的漢家女子。她隨丈夫屯墾在西域,丈夫死于一次與吐蕃人的沖突,她的生活無以為繼,便只能賣身乞活。她雖然已經是半老徐娘,但畢竟沒有番邦女子的臊味,所以李貳師很愛光顧她。不過李貳師有時候也喜歡嫩草,每次在翠姐那得不到滿足的時候,他就會去找酒家胡小玉,點上一大壺酒,看著小玉跳起回旋舞,最后轉入自己懷中。李貳師雖然還看著窗外,但他已經放空了自己,仿佛飛回了龜茲,左手摟著翠姐,右手摟著小玉。

一陣夜風吹過,激得李貳師打了一個哆嗦,把他的思緒從龜茲城又拽回了庫姆城。這時他陡然發現,客棧樓下站了幾個黑袍客,正在盯著他看。他下意識地回頭說道:“下面有些可疑。”瑪拿西與昆侖奴都抬頭看了看他,顯然沒有聽懂,不過昆侖奴還是走過窗邊,他發現樓下有一個黑袍人,似在盯梢。

這時響起了咚咚咚的敲門聲。昆侖奴與瑪拿西互望一眼,瑪拿西將左手揣入懷中,扣了兩枚大衛星,昆侖奴則抄起一根木杖,走到門后問道:“誰?”

門外說了什么,李貳師自然聽不懂,但他認出那是店家掌柜的聲音。昆侖奴聽掌柜說完,把木杖靠墻立好,小心翼翼地將門打開一個縫,并用身子遮住房內。門口站著掌柜,掌柜身后跟了一個黑袍教士——他的兜帽壓得很低,根本看不見五官。黑袍人捧著一個托盤,上承幾張餅和一陶罐蜜水,掌柜笑瞇瞇地說道:“這是宣禮寺送給客商朋友的消夜。”

昆侖奴連連擺手謝絕,那黑袍教士壓嗓道:“一介黑奴豈能擅作主張,請你家主人相見。”掌柜也在一旁說道:“是呀!這位是宣禮寺的教士,你家主人這樣未免失禮。”瑪拿西只好在屋里叫道:“我們乏了,已經睡下,萬望海涵!”

那黑袍人側耳仔細聆聽著瑪拿西的每一個音節,微微點頭,而后說道:“窗邊那位朋友呢?應該還沒有睡吧!”李貳師自然不知道黑袍教士在叫他,瑪拿西望了望他,又佯嗔道:“他正在寫信札,最忌打擾,你們這樣不符唐國禮儀。”

瑪拿西一講完,昆侖奴不待對方回話,就把門閉上了。瑪拿西也趕緊吹滅燭臺,李貳師雖然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么,但見他二人如此緊張,也急忙拉上窗戶,打了個地席睡下。昆侖奴則干脆抱著木杖,背靠著門過夜。

所幸一夜無事,翌日一早,東方才剛吐魚肚白,昆侖奴就叫醒了兩人。他把一些行囊遞給李貳師,示意他背上,準備出發。李貳師問道:“不等都尉了嗎?”昆侖奴聽不懂,也不去理。

三人將物資裝上馬,正要出發,瑪拿西將掌柜喚來,留下一匹快馬,說道:“這匹馬是留給我們另一位同伴的,煩你好好照顧。”說罷彈出一枚第納爾,掌柜接住連聲感謝,三人頭也不回,揚鞭而去。

他們出了城,直向西行,人疲嚼肉干,馬乏換馬匹,從卯時奔到酉時,人都未曾離鞍。瑪拿西與昆侖奴都對李貳師有些驚異,想不到一個唐國俘虜能受到了如此趕路。他們殊不知,李貳師作為大唐玄甲鐵騎,曾隨高仙芝千里奔襲小勃律,那行軍強度又豈是瑪拿西、昆侖奴二人所能比擬的。

三人奔到都達爾潟湖,昆侖奴見天色漸晚,便招呼下馬過夜。湖岸的林木光光禿禿,夕陽從枝杈間斜射下來,照的湖水波光粼粼,三個大老粗在這萬籟俱寂之中也感到了寧靜與釋然。

但他們不敢放松,昨夜掌柜與教士的舉動,令昆侖奴感到不安,那種感覺就仿佛他在沙漠里艱難地行走,不幸被一支禿鷲盯上了,那只禿鷲一直在頭上盤旋,卻遲遲不下撲。

昆侖奴將十一匹快馬拴在岸邊的白楊樹上,他又在岸邊尋了一處巨石,這塊石頭一丈見方,近一丈高,昆侖奴叫瑪拿西爬上去過夜。李貳師見他們二人都在巨石上歇息,也從馬上取過兵器,費勁爬了上去。這巨石上夜風料峭,但勝在無需擔心蟲獸侵擾,三人在馬背上顛簸了一天,骨頭都快散架了,便都擁緊衾被,很快睡去。

到了四更時分,昆侖奴忽然驚醒,他將右耳覆在巨石上,隱隱聽見有數騎奔來。他趕忙將瑪拿西與李貳師捅醒,三人趴在石邊借著月光向東遠眺,不一會兒,果有十騎風馳電掣而來。

瑪拿西道:“他們是什么人?誰會深夜趕路?”昆侖奴道:“只怕來者不善。”待十騎稍近,瑪拿西望見為首那個滿臉胡茬的漢子,其左臂上赫然綁著一把短劍,他聲音顫抖得說道:“那個就是昨夜的兇人!”昆侖奴趕緊把兩人壓低,示意禁聲。三人緊貼巨石,盼望對方沒有察覺。

哈薩辛領著九騎疾馳而過,三人都長吁一口氣,不想哈薩辛等人又折返回來。他們停在白楊林邊,發現了那十一匹好馬。哈薩辛一一看過駿馬,并翻查行李物資,冷笑道:“果然是官馬,他們一定就在附近,給我搜!”四名持劍教士在林中搜索,另四名隨哈薩辛在湖邊搜,最后一名教士則看著那些快馬。湖邊空空蕩蕩,兩隊很快搜完,一無所獲。這時哈薩辛注意到了那塊巨石,點了四名教士,要他們包圍巨石,從兩個方向悄悄攀上去。

四名教士躡手躡腳走到巨石兩側,一邊兩人,一人將另一人架在肩上,將其送上巨石。那兩人頭剛露出石頂,李貳師與昆侖奴暴喝而起。李貳師掄起砍刀劈向一名教士,那教士當場腦袋開花。昆侖奴則用木杖將另一名教士捅了下去,那人“啊呦“痛呼一聲,跌傷了腿,在巨石下的兩名教士趕忙把他拖走。

哈薩辛留下三人,并同那名跌傷的教士,留在下面往巨石上拋擲石塊。他又帶其余四人圍住巨石,等敵人被拋石逼下來后便可一網成擒。巨石之上,李貳師與昆侖奴各持兵器,瑪拿西則用左手扣住飛鏢。三人嚴陣以待,不想盈握大的河卵石次第飛來,只得閃避。李貳師武藝不精,還叫一枚石子擊中臂膀,再也握持不住砍刀,幸而他本人并未摔落。

就在三人被逼至石邊,狼狽至極的時候,拋石卻戛然而止。哈薩辛回頭叫道:“不要停!”話剛出口,卻見他留下拋石的三名教士在與一人激斗,那人左右穿梭,黑袍翻飛,一柄小銀斧寒光閃爍,將三名教士殺得陣腳大亂,這人不是耶律光還能是誰?哈薩辛惱羞成怒,命四人立即攀登,自己也施展輕功躍上巨石。

三名拋石教士甫然遭襲,兩人還沒來得及拔出長劍,就被耶律光劈倒。另一人倒是拔出劍來,借著兵器較長,只守不攻,以圖相持。耶律光將小銀斧斜舉,上前搶攻,只攻不守,一連十斧,專照教士的長劍劈去。教士邊舞長劍邊連連后退,終于抵在一顆白楊樹上,退無可退。耶律光氣勢如虹,教士氣勢全消,如何能擋,高舉的長劍被劈中后竟握不住,飛了出去。教士立即下跪求饒,耶律光虎目圓瞪,喝道:“滾吧!”那教士便要奔逃,耶律光又喝道:“等等!”教士大驚失色,雙腿顫抖。耶律光一指那跌傷的教士,說道:“把他攙走。”那教士敢不從命,當即攙扶同伴而去。

耶律光拾起教士的長劍,望向巨石,不料巨石上的戰況已是無可挽回。哈薩辛與兩名教士早已攀上巨石,與三人捉對廝殺。瑪拿西對上哈薩辛,李貳師與昆侖奴則各同一名教士交手,昆侖奴雖說名列宰相座前鐵衛,但他擅長的是追蹤尋路,說到武藝,則稀疏平常,與持劍教士半斤八兩。

李貳師與昆侖奴二人都吃了兵器的虧。昆侖奴用木杖抵御教士的進攻,木杖被長劍劈砍幾下就斷了。教士挺劍直刺昆侖奴小腹,眼看就要給昆侖奴戳一個窟窿眼,幸得瑪拿西相救,打來一鏢,正中教士手腕,長劍應聲而落。昆侖奴便與教士赤手空拳扭打一處,他身形干瘦,壓不住教士,反被教士按在地上打。李貳師則因臂膀方才被石子擊中,不僅丟了兵器,連胳膊都抬不起來,只能一味閃躲教士的進攻。然而巨石頂面狹小,豈容六個人相斗,李貳師終于無處可避,腳下一失,跌下巨石,被等在下面的另兩名教士所擒。這個教士隨即便去協助與昆侖奴扭打的那名同袍,兩人將昆侖奴死死按住,問哈薩辛道:“毛拉,這個黑鬼殺不殺?”哈薩辛隨口道:“殺了。”兩名教士竟將昆侖奴頭腳抬起,拋下巨石,可憐昆侖奴摔在一片河卵石上,登時昏死過去。那兩名教士也攀下巨石,要去殺掉昆侖奴。

瑪拿西已與哈薩辛斗了十余招,哈薩辛并不施展殺招,只是引瑪拿西丟擲大衛星。蓋因哈薩辛領教過瑪拿西先發后至的暗器手法,唯恐近身相搏閃躲不及,故而先專心防守,待瑪拿西用完飛鏢,再一舉拿下,只有瑪拿西試圖援助昆侖奴的時候,哈薩辛才會施展攻招,把瑪拿西逼回來。這時瑪拿西瞧見昆侖奴被拋下巨石,叫道:“不!”他一怒之下,把僅剩的二十余枚大衛星兩把抓出,全撒了出去,他的左手也被自己的暗器劃傷多處。這樣一通亂撒,自然毫無威力,哈薩辛只是身形往后一晃避開,便又欺身攻來。瑪拿西哭道:“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我們又沒告發你,何苦趕盡殺絕?”哈薩辛冷笑道:“我聽夜襲奸相的人說了,奸相座前鐵衛有一猶太小鬼,想必就是你了。還有一東土大漢,不知道是地上這個,還是昨晚那個。抓不住奸相,還抓不住你們嗎?”

兩人邊說邊打,瑪拿西已沒了大衛星,豈是哈薩辛的對手。哈薩辛左臂短劍佯攻一招,瑪拿西雙手便去捉他左臂,哈薩辛趁瑪拿西門戶大開,右手腕下的小刃已頂在瑪拿西喉頭。瑪拿西絕望道:“罷罷罷,既然落在你們叛黨手上,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哈薩辛卻哈哈笑道:“我不殺你,我們還要用你去殺奸相呢!”說罷收回小刃,只用右掌擊中瑪拿西下顎,將其下巴打得脫了臼,瑪拿西站立不穩,也栽下巨石。

耶律光奔到巨石下,正是昆侖奴被拋落,那兩名教士要去殺死他之時。耶律光怒吼一聲,長劍一振,沖上前去截住教士。兩名教士舉起武器,擺開架勢,向兩邊散開,要夾擊耶律光。耶律光哪里會給他們這個機會,就在兩名教士剛分立兩側之時,他便猝然出手,向右側的敵人攻去。分兵是為了合擊,此刻兩名教士分則分矣,并進則被耶律光打斷了。耶律光向右側教士連刺數劍,逼得他連連后退,只有招架之力,沒有還手之功。左側教士一愣,趕忙提劍沖上,揮劍橫削耶律光。

孰料耶律光猛攻右側教士,不是為了將其格殺,恰是為了引其同伙來救。左側教士長劍削到,耶律光使出鐵板橋的功夫,身腰一倒避開劍鋒,同時長劍遞出,由下向上斜刺教士。左側教士本來只是想逼耶律光收招,以圖解救同伴,沒準備與耶律光過招。這時他避也無可避,守也無從守,眼睜睜看著長劍刺穿自己的胸膛,立時斃命。耶律光猛攻驟止,右側教士尚自心悸不已,正要喘口氣時,卻見同袍長劍貫胸,鮮血噴了自己一臉,哪里還有斗志,嚇得目瞪口呆。

耶律光起身挺劍,正要再斃了這名教士,忽聞一聲悶響,原來是瑪拿西也被哈薩辛擊落巨石,耶律光被墜落吸引,該教士遂得以活命。哈薩辛向這名教士叫道:“我來對付這個卡菲爾(注:即異教徒),你們三人帶俘虜速走!”教士被一語驚醒,急向馬匹奔去,耶律光本要兜截,哈薩辛一聲怪叫:“你的對手在這兒呢!”說罷便從巨石跳下,直撲耶律光,耶律光只得放過教士,來戰哈薩辛。那名教士牽來五匹馬,三名持劍教士便押著李貳師與瑪拿西揚長而去。

哈薩辛飛撲直下,勢若奔雷,左臂短劍如影隨形,無論耶律光如何閃轉騰挪,劍尖始終不離他胸前三尺。耶律光閃不開,又不敢強接,唯有狠一狠心,將左手握著的小銀斧力擲投出。這一擲暗含內勁,乃是斬馬刀最后殺招“撒手刀”的手法,手斧銀光一現,好似一道閃電,向哈薩辛飛轉而去。

這是攻敵之所必救,哈薩辛唯有收劍來格,劍斧交鳴之后,哈薩辛的短劍劍尖竟被斬斷,而小銀斧也被彈飛,劃出一道光滑曲線,撲通一聲落入潟湖湖心。耶律光暫得喘息,本可借哈薩辛斷劍之際反攻,但他望著小銀斧墜湖泛起的水波,仿佛看到了盾娘芙拉堅毅的臉龐。“我弄丟了她的小斧,她會不會怪我?”這個問題在耶律光心中揮之不去。

待耶律光回過神來,哈薩辛已從容著地,并撿起一把教士長劍。哈薩辛把斷劍從左臂上拆卸下來,說道:“你是座前鐵衛吧。”耶律光道:“不錯,在下就是大維齊爾新冊封的加齊。”哈薩辛佯裝惋惜道:“可惜啊可惜,抓錯人了。”耶律光道:“閣下可以叫手底人回來。”哈薩辛道:“與其叫他們折返,不如你隨我一起去罷。”耶律光道:“也好,用閣下一人贖兩人,賺了。”哈薩辛哼哼笑道:“那要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了。”

言畢兩人同時出劍。耶律光當胸直刺,正是箕子劍法的起手招式“箕子明夷”。哈薩辛則向左橫跳,左手長劍向右方斜刺而下。這是千年前的羅馬劍術,當時羅馬軍團兵士配有大盾一面,短劍一把,這招正是為了繞過大盾,直刺敵首。耶律光一劍刺出,敵已不在正面,他立即變招,“箕子明夷”這招留力七分,變招自然隨心所欲。只見耶律光身形一晃,長劍回轉,封住了哈薩辛的斜刺之勢。大食直劍劍面較寬,哈薩辛的劍尖正抵在耶律光的劍面上。猛擊之下,耶律光不由得退了一步。

耶律光隨機應變,將劍面一橫,哈薩辛招已用老,無法繼續刺下,耶律光的長劍便貼著哈薩辛的劍鋒,向前平削他的手腕。哈薩辛未料到耶律光用劍遠勝用斧,不再一味地猛劈猛砍,招式精妙許多,吃了一驚。不過他也不是等閑之輩,當即探出右掌去拍耶律光的劍面。耶律光將劍面一轉,劍鋒朝上,雖然削不到哈薩辛的左腕,但要教哈薩辛右掌自己撞上兵峰。哈薩辛一聲冷笑,右腕之下的小刃彈出,正點在劍鋒上。

哈薩辛手上加勁,將耶律光長劍壓低,左手回劍再刺。耶律光側頭避過,同時左掌照著哈薩辛門面打去,哈薩辛撤回右掌,以小刃相迎。耶律光自然不會対掌,腳下一蹬,退開一步。

哈薩辛沒有再攻,重整姿勢,說道:“你配得上加齊的稱號,但想以此對付伍麥葉王子,恐怕還是異想天開。”耶律光道:“窮學文富學武,作為一個奴隸來說,閣下的功夫也不錯。”被點出奴隸出身,令哈薩辛有些不悅,他說道:“為什么不用昨晚那招,連攻十三下的那招,如果昨晚你手里拿的不是斧而是劍的話,我可能已經死了吧。”

耶律光豪爽道:“好!就用那招!”說罷騰身飛起,刺出快劍。哈薩辛凝神以對,心中暗喜:我故意引誘你出這招,難道我還會再栽給你一次嗎?你前十二劍既然是隨心亂刺,我何需理會,只要尋著破綻,反攻一劍,定教你斃命。

劍隨心動,哈薩辛避開耶律光第一劍,左手刺回去,直指耶律光脖頸。哪知耶律光并未刺出第二劍,而是手腕一翻,長劍由刺改為斬,在哈薩辛回救之前,砍入了他的肩胛骨之中,哈薩辛的長劍也應聲而落。耶律光心思澄明,知道對方引誘自己出這招必有預謀,竟以“天命玄鳥”的步法配以“箕子明夷”的手法,重傷哈薩辛。

可憐哈薩辛聰明反被聰明誤,若以左手劍法相拼,也未必會這么快落敗。哈薩辛慘然道:“若非你擲斧削斷我臂劍,令我施展不出刺客劍法,我焉會敗?我不服!”耶律光坦然道:“不錯,閣下以臂運劍,著實驚艷,以手運劍反而無法發揮這路劍法應有的威力。不過兩軍對決,各施手段,兩人相搏,各施所長,豈有次次都能以己之長攻彼之短的道理。”哈薩辛嘆了口氣,似是承認了。

耶律光遂道:“投降罷!”哈薩辛卻昂首道:“自從卡爾巴拉之圍后,便沒有投降的阿里派!”大約七十年前,當時的阿里派領袖侯賽因帶領一千名教士出行,被大食朝廷四千鐵騎圍困在卡爾巴拉,最終慘遭屠殺,侯賽因與一千教士無一幸免。耶律光雖然不知道卡爾巴拉之圍的典故,但見其哈薩辛態度決絕,憐憫道:“我略知閣下事跡,閣下也是一位義士,你走罷!”說完小心翼翼拔出劍來,但無論如何,哈薩辛這條左臂是廢了,就算真神垂憐,賜予續骨靈藥,也得修養三五年。縱然傷口劇痛,哈薩辛也未呻吟一聲,只是捂著左肩,緩緩走向白楊林。

耶律光趕忙用湖水浸濕頭巾,擦拭昆侖奴。昆侖奴跌斷了一條腿,除此并無大傷。他悠悠轉醒,見耶律光正在冷敷他摔腫的地方,感激道:“抱歉,我搞砸了。”耶律光寬慰了一番,昆侖奴又道:“瑪拿西呢?還有你那個跟班?”耶律光憂心忡忡道:“被捉去了……”話未說完,忽聽白楊林那邊傳來陣陣嘶鳴。

耶律光又驚又怒,起身跑向馬群,只見哈薩辛在十一匹快馬間狂笑奔走,右掌翻飛,腕下小刃專刺馬兒的眼睛,竟將這十一匹好馬全部刺瞎。哈薩辛已無生念,這樣做是為了把耶律光困在都達爾潟湖,令他無法追趕教士,解救同伴。然而這里的駿馬并不止十一匹,還有耶律光騎來的一匹,哈薩辛及眾教士騎來的五匹,哪里是哈薩辛片刻之間能殺完的。

哈薩辛已近瘋狂,在這十一匹瞎馬中間大笑不已。瞎馬們吃痛,嘶鳴亂蹬,有一匹馬兒恰好踢到哈薩辛,將其踹倒,其余馬兒一通亂踩,哈薩辛竟然就這樣殞命了。耶律光嘆息道:“勝敗乃兵家常事,你這又是何苦。你果如伊斯瑪儀所言,至剛易折。”

耶律光看看十一匹馬,已不堪用,傷懷不已,自言自語道:“老驥伏櫪,壯心不已。你們比老驥還要可憐,未老先殘。這或許也是哈薩辛尋死的原因吧。”他邊說邊把馬兒的貨物與鞍轡取下,叫他們自由而去,能活多久,全憑天命。

而后耶律光又斬了一些木枝,要為昆侖奴接骨。昆侖奴卻道:“綁上有什么用?騎馬還是會顛散。”耶律光道:“你在這里休息幾日,我留一匹馬給你。我先去救他倆。”昆侖奴笑道:“你知道他們往哪個方向去了嗎?”耶律光默然。昆侖奴最后說道:“我的追蹤術天下一絕。救人如救火,趕快出發吧。”耶律光只得牽來快馬,因為昆侖奴斷了一邊腿骨,無法控馬,只能兩人共騎一匹。

耶律光又深情望了望潟湖湖心,向今夜立了大功的小銀斧告別,而后沿著昆侖奴所指方向催馬而去。

耶律光與昆侖奴先往東行,在當天正午幾乎追上了那三名教士。他們在一座山崖上,望見教士帶著俘虜在山下休息。耶律光本想摸下山去,但有一名教士十分警惕,竟然發現了他,教士們急忙沿著大路疾奔。耶律光本想繼續追,但縱是好馬,載著兩個人走了大半天也已累得氣喘吁吁。他們只好休息兩個時辰,再由昆侖奴分辨腳印,繼續追去。

追到半夜,昆侖奴發現教士們慌不擇路,沒有往東走,而是轉到了北邊。他便提議繼續往東走,在大路上堵截教士們,耶律光應允照辦。到第二天,教士們發現走錯了路,果然又折向東,想逃回庫姆城。但他們沒有一同行走,而是選了一個人先行探路,這個倒霉鬼自然就撞上了堵截的耶律光,被捉住了。然而其他兩名教士也因此得到了警示,他們見探路的同伴到了約定時間還沒回來,心知有變,就打消東逃的念頭,調轉馬頭直往西跑。于是耶律光與昆侖奴也只得一路向西追。

耶律光將兩名教士一直往西趕,一路上地勢起起伏伏,行到第四日下午,地勢開始走低,原來已到了波斯高原的西陲。昆侖奴看看四周景象,又瞧瞧日頭角度,說道:“我們快到克爾曼沙阿了。”耶律光感慨道:“咱們原計劃就要過此城,沒想到如今竟是如此過法。”昆侖奴笑道:“好消息是至少咱們都活著。”

他們又行了一陣,昆侖奴忽道:“停一下!”耶律光勒馬,扶昆侖奴下來,昆侖奴摸了摸地上的馬蹄印,又聞了一聞,說道:“他們才過去不到半個時辰!”耶律光精神一振,立即上馬攜昆侖奴催鞭追去。

追到酉時三刻,在漫天霞光下,官道大路順著地勢向天邊蜿蜒伸去。已近黃昏,路上除了一個紫色綢衫的人外沒有其他行人,耶律光望見路的盡頭有四匹馬,兩個人坐在路邊休息,兩個人五花大綁丟在一旁,追了這么多天,終于又追上了!

“得——駕!”耶律光催馬便沖,并對紫衣人喊道:“避讓!”紫衣人微微側身,讓開通路,繼續往前走,似什么都沒有發生一樣。與紫衣人擦身而過時,耶律光感覺此人步履沉穩,有恃無恐,異于常人。昆侖奴也嘀咕道:“天色將晚,怎么還有富豪獨行城外,真是奇也怪哉。”但兩人無暇深究,要在教士奔逃前沖到。

一騎起煙塵,兩名教士自然發現了耶律光,但他們竟然沒有上馬逃命,而是拔劍分立道中,似是不想再疲于奔命,困獸之斗,做個了斷算了。

三十丈,耶律光抽出長劍。二十丈,夾緊馬腹。十丈,放平長劍。錯身,揮劍,頭飛。待耶律光在教士身后三丈處停馬時,一名教士的頭也剛剛落地,無頭的身子猶自立了幾個數的時間,才意識到自己死了,撲通倒下。另一名教士全身都濕了,上身濺滿了同伴的血,下身浸滿了自己的尿,已經嚇傻了。

耶律光撥馬回轉,本想勸降獨活的教士,但他沒有開口——只因為那紫衣人已經迫近,相距不到五丈。耶律光大駭,紫衣人幾乎追上了戰馬沖鋒,這是何等腳力!再仔細端詳這人,氣質更教人折服。他中等身材但很挺拔,與高他半頭的耶律光相比也不輸氣勢,這種挺拔非數十年嚴于律己到枯乏的軍旅生活不能塑造。一頭卷發已經全白,臉上的皺紋訴說著他六七十年的過往,一雙藍色眸子射出精光,告訴世人他還未老。他甚是利落,胡須剃得干干凈凈,身上穿著紫色綢衣,形式樸素到無一絲一縷的花紋,但識貨人都能看出,這樣純的紫色,只有羅馬紫衣貴族才能有。

紫衣人看著驚疑的耶律光等人,身形一晃間又近了三丈,然后他略一點頭——這是他幾十年來與人初見時略表禮儀的動作,用大食語說道:“尋常戰馬襲步,一數五丈,老夫勉強能追上。閣下同乘兩人,居然能夠一數六丈,真是難得的馬術奇才。”

耶律光半是敬佩半是警惕地說道:“老丈何人?若是與這擄人的強盜無關,還請不要插手。”紫衣人笑著拍了拍目瞪口呆的教士,說道:“把劍給我,你歇著去吧。”他從教士戰栗的雙手中接過大食直劍后,轉而對耶律光說道:“老夫是阿卜杜勒的羅馬顧問,科穆寧。你們就是并波悉林的侍衛吧。”

耶律光心中一沉,自知不敵,也不答話,策馬沖上,想要憑借戰馬沖擊的優勢放手一搏。只見科穆寧并不閃避,嘴唇微張,口中念念有詞,似是在計算馬兒的速度與耶律光出劍的長度、高度。剎那之間戰馬奔至,科穆寧身子稍稍一側,正好讓過沖勢,頭微微一低,恰恰避過削來的長劍,手直直一探,精準扣住馬兒的轡頭。這三下既快又準,妙到毫巔。

科穆寧單手扣住轡頭一勾一帶,竟將戰馬的沖勢硬生生止住,這份巧勁與功力,又非熾俟山橫推奔馬所能及的了。馬兒長鳴一聲,抬起前蹄,耶律光借勢離馬,凌空使出“天命玄鳥”的絕招來。科穆寧已經算準了直劍的長度,耶律光每刺一劍科穆寧就退一步,所退的距離正好是劍的長度。耶律光一十三劍都刺在了風中,頹然著地,這時昆侖奴控不住馬,也摔了下來。瑪拿西五花大綁坐在地上,大喊大叫:“不要管我們,你倆快逃!”

科穆寧笑道:“彼此關懷,令人感動,有伙友騎兵的遺風。”(注:伙友騎兵,古希臘馬其頓的近衛騎兵,由國王的伴侍組成,故稱伙友。)說著他反擊一劍,直刺耶律光胸膛。這一劍科穆寧已經算準了角度與力道,對速度更是拿捏精準,耶律光無論格擋還是閃避都來不及。

但是科穆寧漏算了一件事,耶律光懷中貼身還有一物——女公子何承珠所贈的小木匣。直劍恰好刺中木盒,因為科穆寧是提前算好的力道,所以被木盒一阻,數字就不準了。直劍還未刺穿木盒,耶律光的長劍已經回援,兩劍一磕,將耶律光胸前的袍子帶破,裸露出他健碩的胸膛。小木匣也被挑飛,在空中翻滾幾圈,落向一丈開外。

耶律光茍全性命,不敢再出劍,做了一個守勢,并準備移步后退。科穆寧則斜踏一步,這步極其精確,耶律光發現他若是真的后移,自己的側面將暴露給科穆寧,守勢如同廢招。耶律光當即止步,噤若寒蟬,動也不敢動,斗也斗不過。

就在這時,忽聽昆侖奴高叫一聲:“唐加齊,上馬!”原來昆侖奴終于牽住駿馬,調轉馬頭沖著二人相斗的方向,狠狠抽了一鞭子。馬兒向二人疾馳過來,科穆寧側步出劍,長劍不差分毫,直插戰馬的心臟。需知一匹馬就算不動彈,要一下刺穿其心臟,也非易事,更何況去刺奔跑中的?

可憐的馬兒尚且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喘著粗氣茫然看著四周,突然前腿一跪,繼而向一側倒下,才知道自己死了。

耶律光本沒打算上馬,已經遺失了盾娘芙拉的小銀斧,不可再弄丟珍珠小枝的木匣,他這樣想著,便趁科穆寧刺馬的機會奔去拾起了木盒。突然,耶律光想起了拜火神拳的威力,趕忙打開木匣,取出一枚豪麻丹藥吞下,并將木盒重新收好。隨著丹藥吞入腹中,很快耶律光感到有一股暖流漸生,涌入丹田,如一團火焰熊熊燃燒。“拜火神拳的道理其實很簡單,不過是將內力一引一阻再一送。”女公子的話又重現腦海,耶律光左手輕揉小腹,嘗試將內力引向雙腿,右手倒持長劍,以劍柄抵住右膝后側。這時科穆寧將直劍從馬尸上拔出,緩緩走向耶律光,似屠夫走向待宰的羔羊。

科穆寧出劍,直指耶律光裸露的胸膛。耶律光撤開劍柄,雙足一蹬,竟跳起一丈左右,躍向昆侖奴。這一下大出科穆寧的意料,但他怎會善罷甘休,又挺劍追來。

戰馬死了,昆侖奴、瑪拿西、李貳師本已絕望,以為耶律光必然落得馬兒的下場,忽見耶律光竟能死里逃生,無不驚奇。耶律光落在昆侖奴身前,把長劍插在地上,對昆侖奴急道:“抓住我臂彎!”昆侖奴不明所以,但還是照做,緊緊握住耶律光的右臂臂彎。科穆寧已攻來,耶律光喝道:“松手!”隨著昆侖奴放手,耶律光右拳猛然打出,一股剛猛的內勁隔空打向科穆寧。科穆寧變招止步,橫劍一擋,乓的一聲,長劍竟被從中段打彎。

“有點意思。”科穆寧笑道,就像一個和藹的鄰家老人。但他笑著刺出的這一劍卻是兇狠無比,雖然劍彎了,但在科穆寧計算后,劍尖仍巧妙地從側面刺來。耶律光與昆侖奴故技重施,再次迫停科穆寧。科穆寧又接連發起了兩次攻擊,但都保持距離,沒有使出全力,似乎只是在測試拜火拳勁的力道與范圍,并進行計算。耶律光心中開始慌了,莫說丹藥內力不能持久,就算能堅持下去,他只會這一招一式,待科穆寧計算出來后,還不是死路一條。

這一分神,丹田的內息便四處亂走,聚不到一處。也在此時,科穆寧一邊說道:“奇巧淫技,不足為憑。”一邊刺出彎劍,由上向下,斜攻耶律光的右肩。這劍已經計算好了,本擬硬拼拜火神拳,穿過拳勁,一擊中的。誰知耶律光內息絮亂,這拳幾無功力,沒有阻攔彎劍,這劍自然刺遠,擊中了耶律光身后的昆侖奴。

彎劍刺穿了昆侖奴的琵琶骨,他咬緊牙關并未慘叫,雙手抓住了彎劍不教科穆寧拔出,同時慘然蚊聲斷斷續續道:“唐加齊……你快走……來日再救……猶太小鬼……”耶律光悲憤無助,但是又能怎樣,留下來也無非多添一具尸體罷了。他身形一矮,從兩人之間晃出,同時收斂心神,將豪麻丹藥的內力引往雙足,發力奔逃。

科穆寧用力抽劍,將昆侖奴抓著劍鋒的手掌削成兩半,但昆侖奴兀自不倒,又撲上前要去咬科穆寧。科穆寧一聲嘆息:“要是羅馬人個個如此,焉能丟掉半壁江山。”同時腳上一勾,將耶律光插在地上的長劍帶起,科穆寧接住長劍,兩劍同出,直劍刺穿了昆侖奴的腹部,彎劍刺穿了昆侖奴的咽喉。

“不!”在瑪拿西悲痛地嘶吼聲中,耶律光越奔越遠,不敢回頭。他的身后殘陽如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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