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高溫假帶妻兒回了一趟老家。
八十七歲的爺爺身子骨還硬朗,父母和叔伯們圍坐說家常。蟬鳴陣陣的山林里,綠油油的田野間,被太陽曬得發(fā)燙的院壩上,我像卸了殼的蝸牛,懶洋洋地泡在這難得的閑適里。老家的變化真大,可山泉還是那么清冽,晚風(fēng)依舊帶著稻花香。
每天睡到自然醒,跟著父親去菜園摘幾把帶露水的青菜。妻子和母親在灶臺前忙活,新挖的土豆燜得綿軟,剛撈的河蝦炸得酥脆。下午常被突來的暴雨淋個透,看鵬兒追著鴨子摔進稻田,倒栽蔥的模樣逗得大伙直不起腰。夜里枕著蛙聲入眠,連夢都是青草味的。
最歡喜后山的果園。黃桃壓彎了枝頭,葡萄架下漏著碎金子似的陽光。擰開竹筧接一捧山泉,瓜果在清流里打個滾,咬下去汁水四濺。鵬兒總要把西瓜籽吐得老遠,說這樣明年又能長出新苗。
可惜假期轉(zhuǎn)眼就到頭。回城路上,看著后視鏡里漸遠的青山,突然驚覺自己早被城市馴化了——熬夜加班的外賣胃,喝不慣井水的自來水喉,連呼吸都習(xí)慣了尾氣的濃度??赡切┰谔锕∩席偱艿娜兆?,分明還鮮活地烙在骨血里。
這趟回鄉(xiāng)教給我三件事:原來連續(xù)開七小時山路的耐力還在;原來放下手機看云卷云舒這么治愈;原來真正的養(yǎng)生不是保溫杯里泡枸杞,而是光腳踩在曬燙的青石板上。
也有兩分悵然:體檢單上的脂肪肝不會騙人,童年捉泥鰍的小溪竟縮成了水溝,更發(fā)現(xiàn)父母的白發(fā)比視頻里多得多。
但到底想明白了:日子總要向前,與其焦慮內(nèi)耗,不如學(xué)學(xué)老家屋檐下的燕子,該筑巢時銜泥,該南飛時展翅。把這份山野間的從容揣進行囊,或許就是最好的回鄉(xiāng)禮物。(2012年8月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