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介紹祁德隆生性閑散,放浪形骸,喜歡修道。閑時總在云游。他走遍三山五岳,可最喜歡的還是金陵。
他喜歡燕子磯渾然天成的靈秀。公務閑暇時,邀一二道友,溯江而上,登臨磯峰。
他每每感慨,"燕子磯,乃萬里長江第一磯也。"
金陵人都知道,燕子磯三面臨空,一峰飛峙,恰似一只燕子展翅欲飛。故有燕子磯如此的好名。
《金陵志》記載,古時,江波濤濤,燕子磯是金陵城的重要渡口。當年康熙、乾隆二帝下江南時,均在此落腳停留。并均留有墨寶。
康熙皇帝惜墨,不像乾隆喜歡爛題。卻也為燕子磯留了兩句好詩。
"一峰飛峙大江里, 凌云翩翩如燕子。"
而乾隆皇帝呢?雄才大略,豪邁了許多。他老人家六下江南,五登燕子磯。第一次登燕子磯,就迫不及待的揮毫賦詩:
當年聞說繞江南,撼地洪濤足下看。
卻喜漲沙成綠野,煙村耕鑿久相安。
滿目的江山美景,讓乾隆喜不自勝,意興闌珊。賦詩后,再索筆墨,親題"燕子磯"楷書大匾一個。事后,好事的官員,為討皇帝高興,選上好的花崗巖石,精刻御碑一大方。并建六角碑亭一座,給燕子磯留下一個絕佳的賞景處。
但此時的祁德隆,全然沒有觀景攬勝的雅興。他心事凝重,默然哀悼自己的兄弟,祁棟強!
"魂歸來兮, 哀我何悲! ……″
佇立在燕子磯峰頂上,祁德隆長歌當哭,悲淚長流。轟鳴的波濤聲中,他想起了抗清名將史可法。想起了史先生的《燕子磯口占》:
來家不面母, 咫尺猶千里。
磯頭灑清淚, 滴滴沉江底。
當年先生回師江北,登臨燕子磯,想到內憂外患,心情異常焦急,留下了這首詩。
"磯頭灑清淚,滴滴沉江底。兄弟不遠,哥哥當為你送行了!"祁德隆肝腸寸斷,掩面痛哭。
夕陽西斜,江面上更冷清了。昔日里百舸爭流,帆桅點點的繁華景象已經蕩然無存。滿眼都是肅殺和蕭瑟。呼嘯而來的外國人的軍艦,他們傲慢地扯著汽笛,昂然直入。
幾艘巡江的日本兵的小火輪,在江畔來來往往。桅桿上迎風飄蕩著扎眼的膏藥旗。
祁德隆咬著牙,恨恨的罵了一句,"該死的小鬼子。″
一條小火輪架著槍炮,從遠處開了過來。幾個日本兵,無聊地相互謾罵著,追打著。突然,他們停住戲嘻,似乎看到了磯峰上,憑欄凝望的祁德隆。
他們壞笑著互相說著什么。一個當官模樣的光頭,從船舷上揀起一只長槍,用手指著祁德隆的方向,擺了一個射擊的動作。另一個日本兵,心領神會的把槍接了過去。他敏捷的側過腦袋,略一瞄準,"叭",對著祁德隆就開了一槍。
"嗖……"子彈順著祁德隆的右耳,飛了過去。
見祁德隆沒有倒下,另一個留著一咎小胡子的大個子,一把搶過長槍,很夸張地單手舉槍,對著祁德隆就是一槍。
祁德隆微一低頭,子彈從他頭頂上飛了過去。
見還是沒有打倒祁德隆,那個軍官模樣的光頭,抬手打了小胡子一巴掌。嘴里罵罵咧咧的,順手把槍拽了過去。架好姿勢,就要對祁德隆射擊。
見狀,祁德隆又驚又怒。 "一群畜牲。"牙縫里迸出幾個字。他劍眉倒豎,伸手拽了一把榆樹葉。一揚手,對著日本兵打了出去。
高士出手,落葉飛花,可取人性命于三丈之外。祁德隆是高士,于天下武學,浸淫了數十年。漫說是落葉飛花,就是撮水飄絮,取十丈之外的項上人頭,亦易事耳。
榆樹葉從祁德隆手里擲了出去。居高臨下,劃出一道曲線。一把葉子,估計有十多片吧,橢圓形的。輕輕飄飄的綠葉,飛出祁德隆掌心,平添金屬的質感。仔細看時,樹葉的邊緣是一圈伶俐的鋸齒,還有一個很犀利頂尖。樹葉,呈扇面形狀,擊向這群恣肆的日本兵,就象一陳傾瀉的刀雨。
"啊……,"慘痛的哀嚎聲響成一片。
船舷上,頓時躺了一地的日本兵。"八嘎,八嘎,……"他們嚎叫著,怒罵著,眼睛里充滿了驚恐和莫名其妙。
長著小胡子的這一位,右眼眶挨了一樹葉,瞬間腫成了一個雞蛋大小的肉瘤。
"八嘎,八嘎,……"他嘶吼著,咒罵著。一只手痛苦地捂緊凸起的眼睛。另一只手從地上摸索到一片榆樹葉。他哆嗦著手指,把樹葉舉到尚能視物的眼睛前面,仔細看著。他實在弄不明白,這小小的樹葉,何以有如此的威力?
祁德隆是修道之人,心懷慈悲。所以手下留情了。他并不想要了這群日本兵的命。就在投擲樹葉的一瞬間,他手腕里留了三分勁道。并且讓樹葉在半路上轉了一個方向。真正打到人的時候,是葉面,而不是葉尖。只有打到光頭的那片樹葉,是葉尖直接打上去的。他看出來了。光頭兵是個小頭目,祁德隆要教訓他一下。
一片榆樹葉,像精巧的刀片,深深的插進那張長滿橫肉的豬臉上。挺挺的立在鷹鉤鼻子的右側。有點突兀,也很有趣。估計有三分之二的葉子都扎進到了肉里。很短的時間,這個日本兵的光頭上,衣服上,到處都是黏黏的污血。他雙手捧著自己的臉,疼得渾身顫抖。粗大的身體在地上翻滾著。
突然,仿佛想起了什么,這一群倒地的日本兵,怪叫著爬了起來。他們迅速的沖到槍架邊,拿起各自的長短槍械,對著祁德隆就是一陣猛烈的射擊。
槍聲響過,這群日本兵抬頭望時,一個個驚悚的張大嘴巴,愣愣地呆住了。
祁德隆已經不見了。蒼茫的云霧里,幻化出一尊忿怒的金剛神象。
三個頭顱,紅白黑三種彩色,每個頭上三只眼睛。特別是兩眉間倒豎的那只眼睛,似乎噴著怒火。六只手各拿大神兵器。
"大神顯靈,……金剛尊者顯圣了。……"一群日本兵,恐怖的顫抖著,哀叫著,一齊跪倒,伏在地上。
書中代言,日本文化,宗祖的是華夏文明。在宗教上,本土是大神教。同時,它也是一個佛教信仰的國度。當然,他們是等而下之,又下之的。
元朝時,密宗的一幫僧人,與宮廷中的宦官勾搭,借傳法之名,禍亂內宮,沆瀣淫亂。被朝庭驅逐。
這一幫僧人,無處容身,帶著他們的佛法,流落到了東洋。他們在日本蓋廟子,傳法,號稱東密。在他們尊祟的神佛中,就有金剛尊者。那是威力無邊的菩薩化身。
卻說船上的日本兵亂槍掃來,江岸邊和山坡上的小鬼子,也開始向磯頭聚攏過來。
"嘿嘿。"祁德隆輕蔑地冷冷一笑。他不想與他們糾纏。
只見他劍指戳空,嘴巴里念念有詞。大喝一聲,"疾!"
高天中的一叢白云飄搖而下,剎時間,籠住了凌空而立的燕子磯頭。
云霧中,浮游出三首八臂的忿怒金剛。好大的一尊金剛,忿怒猙獰。偌大的山峰,偌大的身形。山就是身體,身體就是一座山峰。
圍攏過來的日本兵,震撼了。驚悚了。
"金剛神顯圣了!"他們抖顫著,一齊跪了下來。
祁德隆鄙視地看著各種姿勢趴在地上的日本兵,冷冷一笑。
"道爺有事,不陪你們玩了。改天再收拾你們。"
幾個凌空虛步,祁德隆御風而行,飄然下了燕子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