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雪壓井岡路途艱
(1)
卻說彭德懷、滕代遠在茨坪組織起力量向黃洋界反攻,但兵力畢竟有限,經過幾次沖鋒都沒能湊效。
接著,又聽說八面山已失陷,吳尚的獨立旅三個團也攻了上來。
于是就不得不想到,這井岡山保衛戰已陷于完全挨打的地步,剩下的事就只有趕快撤離。
因為如果再堅持,已無實際意義,得來的結果卻是,大量敵軍居高臨下向茨坪發起進攻,這樣就有全軍覆沒的危險了。
原來,八面山陣地是由彭寶才的第十大隊和教導隊一部在鎮守,但是自小井失陷后,這個地方就處于敵人兩面夾攻的境地,可能是背后遭到了攻擊,不然又怎么會失守得這么快呢!
據后來的幸存者李克如的回憶,他們的確是遭到了背后大井方向的襲擊,在敵人兩面攻擊下,與茨坪失去了聯系。
也就是說,在黃洋界失守的第二天,他們都還在繼續抗擊從酃縣十都方向進攻的敵人,但是由于背后的大井被敵人占領并從后面攻擊他們,再加上到茨坪的幾個口子的吊橋也被拆除,所以他們幸存下來的人也只好從荊竹山方向撤離。
原來,從大井往茨坪,中間是一道深溝,走下去再上來,需要走二十多里路,所以為了方便起見,新遂邊區蘇維埃政府曾經在這里使用竹繩搭起了幾處吊橋,可是現在為了防備敵人來偷襲,早就把它砍斷了。
此時,彭德懷與滕代遠的指揮部在茨坪。幾天來,他們是人不離甲,馬不離鞍,一直守在指揮部里了解著各哨口抗敵進攻的情況。
彭德懷負責前線的動態,西線由王展程給他參謀,東線是鄧萍給他參謀,南線的兩個哨口,讓負責秘密交通的軍委委員、副官李光聯絡。
雖然紅四軍走后,任命張子清為留守部隊的參謀長,但他是不能動彈的人,所以還是要把那個持反對意見的鄧萍用上,讓王展程這個曾經的第二十八團參謀長來作為副手。
滕代遠負責和邊界特委一起動員各赤衛大隊,還有群眾,對各陣地送飯、送水、送彈藥和運回傷員,然后進行醫治安置。
此時,彭德懷找滕代遠商議,黃洋界和八面山已失守,紅五軍得馬上撤離戰斗,突圍出去。不然,就來不及了。
對于紅五軍來說,到井岡山還不到一個月,對許多地方都還不那么熟悉,所以如果說要撤走,這和他們在湘鄂邊轉戰沒什么兩樣。反正打得贏就打,打不贏就走,要撤走的,也沒什么顧慮。
再說,這敵人來了,寡不敵眾,如果不早些撤離,只有被消滅,那就不是明智之舉了。守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反正先得活下來,將來才有“翻盤”的一天!
作為曾經是中共湘東特委書記的滕代遠,其黨性原則應該是很高的。他知道,留守井岡山,不光是一項軍事任務,同時也是一項政治任務。現在,他聽彭德懷這么一說,心里先是一愣,然后再仔細想了想,的確是這么回事,紅五軍已抗擊了三四天,能達到這個效果,已是很不容易了,所以怎么辦呢?只好撤吧。
接下來,兩人就商議,往哪兒撤的問題。
回湘鄂贛邊界去與黃公略的第二縱隊會合?就目前的形勢,西邊、北邊都被何鍵的重兵把守住了路口,顯然不現實。
往東,是桐木嶺哨口,敵人在那里組織了白銀湖、梨坪兩路的進攻,更不現實。
往南,那是王佐鎮守的朱砂沖哨口,目前還不知道他那里的情況如何,但是黃坳一帶是遂川的正北面,肯定布有重兵,所以還是覺得往這個方向去不得。
看來,只剩下西南方向的荊竹山了,這里的雙馬石哨口,是黃龍的第十二大隊在鎮守,目前還沒有發生太大的戰斗,說明這里是敵人薄弱的環節。
“看來,我們還是從這里先跳出去,再去贛南尋找紅四軍主力。”彭德懷說。
“走之前,還是得向何長工、王佐他們交代一下,照顧好傷員,收集潰散的武裝,繼續堅持這里的斗爭!”滕代遠補充說。
兩人既代表紅四軍第三十三團,也代表紅五軍軍委。主意一旦拿定,彭德懷就以紅四軍第三十三團的名義給桐木嶺哨口下達了撤退到茨坪的命令。
桐木嶺到茨坪距離最近,只有八里路,這個命令很快就到達了。
當陣地總指揮賀國中接到命令后,知道西邊可能守不住了,于是就通知黃云橋的第九大隊從梨坪撤離,而他自己則從白銀湖陣地撤了下來。
很快,滕代遠已把留給王佐和何長工的信寫好了。信中說,黃洋界、八面山已被敵人攻破,為了保存革命力量,他們只好按照聯席會議決議,撤出外線去作戰了。希望他們在邊界特委領導下就地隱蔽,保護好傷員,與敵人在井岡山“打圈子”,以等待他們殺回來。
可是剛把信寫好,節外生枝的事又來了。原來敵軍從小井進來后,已經把從茨坪到雙馬石哨口的二十多里山路給截斷了,也就是說從小井往南到中井、大井、下井這一線全被敵人控制了。看來就只能往王佐鎮守的朱砂沖哨口沖出去了。
(2)
一月二十九日那天下午,彭德懷、滕代遠在茨坪集合了三個大隊、特務排以及后方勤雜人員共五百多人,向朱砂沖方向突圍。
在雪地里他們走了一個通宵,路上不斷有邊區工作人員、紅四軍留守機關的后勤人員以及傷病員、護理人員追上了部隊,使整個撤離的隊伍一下就達到了一千余人。
后來彭德懷在他的《自述》中也說:
“我和賀國中在茨坪集合了三個大隊、特務排和后方勤雜人員等五百多人,在敵重層包圍中突圍,如果不突圍,當然會全軍覆沒。但紅軍留下的傷病殘員、婦女、小孩一千余人,要突出敵軍重層包圍,則部隊要在前面開路,又要在后面掩護,真是不容易。”
從這段文字可以看出,他們最初是帶著一千多人的,但后來到了贛南后,沒發現有這么多人,那么這些人又到哪里去了呢?
原來他們帶著這一千多人,準備從朱砂沖突圍出去,但到了下莊的菜家坪后,卻發現王佐已把部隊撤到了這里。這就說明,朱砂沖也被敵人攻破,沖出去的路也斷了。
這時,彭德懷找到王佐,向他通報了黃洋界、八面山已失守,紅五軍必須到外線去作戰的決定。
王佐一聽,感到很驚訝,馬上問:“黃洋界那么堅固,敵人是如何沖上來的?”
跟著彭德懷的鄧萍告訴他:“是從小井偷襲上山的。”
一聽說敵人是從小井偷襲上山的,王佐就知道這里面出了內賊,因此把牙根咬得癢癢的,說道:“這肯定是山下大隴的人帶的路,待以后查到后定把他碎尸萬段!”
接下來就是鄧萍問道:“現在朱砂沖已出不去,該怎么辦,另外有路嗎?”
王佐說:“有,從這里去荊竹山吧!”
彭德懷一聽,心里一喜。原來他們就是決定去荊竹山的,可是路被敵軍截斷,這才到了這個下莊,結果從這里居然也能去荊竹山,那就太好了。
這時,只聽王佐又說:“這條路,沒有多少人走過,可能要難走一些,這得有人給你們帶路才行!”
滕代遠說:“這個,沒關系的,剩下的事情,就得讓王團長費心了。我這里有一封信,本來是準備帶給你的,現在我就親自交給你,以后和何長工他們密切配合吧,形勢一旦好轉,我們是要回來的!”
彭德懷說:“為了麻痹敵人,我有一個建議,把這個第三十二團改稱為黃洋界大隊,這樣目標就沒這么大了。”
“好吧!”王佐爽快地答應。
原來,王佐就是這個下莊的人。在這里,基本上他說了算,就像魚得到水一樣。
此時天快要黑了,還下著雪。但大家都沒有心思要在這里過夜,而且覺得應該馬上離開這個地方。
所以就在這個菜家坪現場,彭德懷、滕代遠和王佐馬上就召開了一個撤離前的大會。參加大會的,除了紅軍,還有中共遂川縣委、縣工農兵政府的成員,然后就是遂川縣赤衛大隊、區赤衛中隊和酃縣赤衛大隊以及少年先鋒隊和傷病員近兩千人。
彭德懷向大家通報了目前所面臨的形勢和以后的方針,然后向大家宣布,原紅五軍恢復番號,撤離井岡山,紅三十二團改番號叫“黃洋界大隊”,與山下何長工帶著的第一大隊形成呼應,在井岡山繼續堅持斗爭。
但在出發前,為了保守秘密,王佐還把當地罪大惡極的幾個土豪押到新屋田用梭標給捅死了。
然后在遂川赤衛大隊第三中隊的帶路下,就隊伍就從這個菜家坪出發,往西南方向去荊竹山。
這一天晚上,他們是經河口、河西壟、桃子園、老井岡山村等地往荊竹山前行。
在行進中,有一對夫妻也跟著這支隊伍在默默走著,他們是半年前就來到井岡山的第二十八團參謀長王展程和她的妻子段子英。
前一天,王展程帶著教導隊準備去奪回黃洋界的,但沖鋒了幾次都被敵人強大的火力壓了回來,所以只好來向彭德懷匯報,待彭德懷決定撤離后,他就把妻子段子英找來,準備隨紅五軍一起撤離。
此時,段子英也有身孕,在軍委會搞宣傳工作。關于這段經歷,在她后來的回憶錄中,是這樣說的:
紅軍主力下山之后,井岡山軍民立即投入緊張的備戰工作。我們幾位女戰士,主要是發動群眾下山背糧、削竹釘,又到墻上寫標語,如“一切為了保衛井岡山”、“一切為了粉碎敵人圍剿”等等。我們幾個女戰士,基本上是早上操練,上午挖工事,下午搞宣傳,晚上削竹釘。大家斗志昂揚,不怕辛苦。不幾天,山上的糧食背足了,工事筑好了,五大哨口筑成了一道十幾里長的竹釘防線。
(3)
第二天下午,他們終于到了荊竹山,原來在雙馬石鎮守的那個第十二大隊卻還不知道大部隊已經撤走,所以彭德懷只有派人去聯絡。
從菜家坪出發,他們已走了一宿一晝,當天終于在一個叫火燒岡的地方過了一夜。
第二天,又繼續前行,翻山到大坳背、上煙、長坪村,經樟坑,從石門嶺的山腳下到達竹坑,在這里又過一夜。
然后在第三天上,準備向涼山方向前進。
這段路程,全是在一些獵人走過的地方,走起來相當困難。在這種強行軍中,有時走的是羊腸小道,有時要攀登懸崖峭壁,有時要翻越高山峻嶺。在沒有路的地方,還得用馬刀砍倒樹木,臨時搭橋。
天氣寒冷,還不斷下著雪,使路上的積雪很厚,走起來就更難。竹枝、枯草、荊棘被大雪壓倒交叉地封蓋住那些山徑小道,有時還得清除了才能走,所以速度就很慢。
此時,許多人還穿著單衣,只要停下腳步,就會被冷得瑟瑟發抖。
更其重要的是,由于突圍通知下達得很急,許多人都在倉促中出發,根本就沒有帶吃的,結果是,到處都找不到吃的,所以又累又餓,饑寒交迫。
連彭德懷在他后來的《自述》中也說,那幾天,他的干糧袋丟了,三天沒吃東西。
在行進途中,斷后的隊伍是遂川赤衛大隊第二中隊和酃縣赤衛大隊,在他們前邊則是遂川縣委和政府人員,少先隊隨傷病員同行,負責照顧他們。像副參謀長王展程這樣的,在八月被袁崇全打的槍傷,至今都還沒有痊愈,所以走起路來,就有些艱難。
可是當他們走到大汾圩時,馬上就陷入了敵軍一個團的包圍。
彭德懷一看這種陣勢,馬上想到的是,分散突圍會使力量不集中,這樣可能都突不出去,怎么辦呢?只有集中力量,選擇敵人兩個陣地的接合部,用強大的火力沖出去。
那么,后面這么多非戰斗人員怎么辦呢?
想了半天,他只有一個辦法,就是把重兵集中起來往一個點上沖,讓非戰斗人員緊隨其后,再讓一部分戰斗人員斷后。反正到了這種地步,只能是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了!
以前,彭德懷卻不信這個“天”,但今天他卻沒有了這個把握,因為敵人究竟來了多少?他不知道。究竟圍了幾層?他也不知道。派人去偵察,已經來不及,只能依靠他這種安排,然后集中力量突出去。
“反正就那么回事!”彭德懷想,“突出去了,撿一條命;突不出去,活該!”
就這樣,彭德懷把隊伍分成了三部分,讓戰斗力強的賀國中第三大隊擔任先鋒打頭陣,負責撕口子;中間是為數眾多的非戰斗人員,后面留一小部分戰斗人員斷后。
二月二日這天,突圍開始了。
彭德懷指揮紅五軍主力以決死之心殺開了一條血路,最后終于沖出了敵軍的包圍圈。
但是,主力倒是沖出去了,而敵人卻發現隨之而來的卻有很多沒拿槍的人跟著,原來這些人正是那些機關后勤人員、少先隊和傷病員,而斷后的部隊,其火力又是那么微弱。
這一下他們的機會終于來了,因此就像餓狼沖進羊群一樣,對這些非戰斗人員“撕的撕,咬的咬”,結果許多人被打死,許多人被俘虜,許多人被沖散……
(4)
在被沖散的人群中,副參謀長王展程和他的妻子段子英,卻找不到大部隊了。這在段子英的回憶錄中有完整的敘述:
二月初的一個早晨,守山部隊從河西垅經荊竹山沿著懸崖峭壁開始向外突圍。雪越下越大,我跟著王展程隨部隊艱難地走著。原定的突破口黃坳已經出不去,隊伍折向大汾。結果,在這里部隊遭到肖家璧地主武裝伏擊,經過一場混戰,敵我傷亡很大。部隊中有的突圍去了贛南,剩下的一部分返回井岡山的叢林中,零星的戰士,有的犧牲在戰場,有的則不明去向。我和王展程就是在這場戰斗中打散的,脫離了主力部隊。
在戴家埔一帶的山上,王展程對段子英說,這一帶地形他比較熟悉,要段子英不要害怕,他們肯定會找到大部隊的。
怎么去找呢?他準備繞到湘贛邊界的那邊,也就是湖南,從桂東、崇義地界去。的確,去年八月,他在這些地方和王爾琢一起打過游擊。
于是,兩人就出發了。為了避開敵人的搜捕,他們不敢走大路,而是盡揀那些深山無人的地方走。為了消除行走中的寂寞,他們還邊走邊談。其實,他倆以前也不認識,是在半年前由朱德和伍若蘭給他們介紹的。
段子英和伍若蘭一樣,都是衡陽師范學校畢業的學生,所以為了同學的幸福,伍若蘭就讓朱德給段子英選了這個王展程。
二人見面時雙方都覺得滿意,事情就算成了。
“展程,我們走的這條路,有可能是生路,也可能是死路。對此你有什么想法?”段子英邊走邊問。
“死這個字,對我來說是不在乎的!”王展程回答道,“我最不愿意的是被抓住后去當俘虜,如果那樣我寧愿去死!”
“要是找到大部隊就好了,如果找不到該怎么辦呢?”段子英又問道。
王展程說:“那也沒關系,我們可以去城里代人寫書信、算八字、開客棧,做什么都行,既可以潛伏下來等待機會,又有生活來源。你看,這樣行不行?”
段子英一聽,覺得這個主意還不錯,于是就爽快地說:“干什么都行,反正我不離開你!”
可在第二天,他們卻在路上碰見了另一位被打散的人。這人高高瘦瘦的,顯得文質彬彬,還操著一口安徽口音。原來王展程認識,他是軍長彭德懷的副官,姓李。
王展程見到他后驚喜地叫道:“李副官,原來是你呀!彭軍長他們呢?”
這位李副官卻搖了搖頭說:“我也是在大汾被打散了,不知道他們往哪個方向去了,也正在找!”
這樣,他們就多了一個人,大家結伴而行了。這時,王展程才給李副官介紹說,段子英是他的妻子,然后還說了一番話:“我們雖然掉隊了,但我們要牢記,我們都是共產黨員,是紅軍戰士,所以一定要找到黨組織,找到部隊。”
接著,王展程看了一眼李副官,再看著段子英說道:“當然,在這種情況下,各種可能性都會發生,因此我們也要有個思想準備,那就是被捕、殺頭,無論出現哪種情況,我們都不能背叛黨、背叛革命,要學會隱蔽自己,保護同志,然后見機行事。”
李副官聽了王展程的話,表示贊同,還把他們在入黨誓詞中最后那四個字“永不叛黨”念了一遍。他慷慨激昂,情緒高亢,表現出了當時一個熱血青年對革命有堅定信仰和信念的共同特征。這樣的人,一看就是易于激動的那種類型,適合干革命工作。
(5)
卻說彭德懷指揮主力奮勇拼殺,終于突出了敵人的包圍,但是回過頭來一看,剩下的也不多,可能就四五百人吧!顯然,那些夾在中間的非戰斗員并沒有跑出來,這說明敵人已發現了他設計的瞞天過海,所以就進行了攔腰截殺。
此時,彭德懷知道,這些非戰斗人員手無寸鐵,一旦被沖散,只有被活捉的分,所以要回去救,已經不現實。再說回去了,這點人馬也只能是被喂進老虎口中,所以只好長嘆一聲,在心里默默地念叨,同志們,彭某人已盡力了,真是對不住了!
接下來的事,可能就是盡快離開此地。如果敵人派重兵來追,又是兇多吉少。
事實上,彭德懷在離開大汾后,一路都是在顛簸,就是這些非戰斗人員不在大汾被截殺,也會被后來的強行軍拖得掉隊。
請看他們一路是怎么走的,就知道了個大概。
他們先是到上猶縣,再到崇義縣,然后在章水上游的一個地方渡河,于二月九日這天到達了大余縣的新城。
這一天,正好是農歷的大年三十。
在新城,那些地主家,個個喜氣洋洋,戶戶張燈結彩,在喜迎新春呢。
一串鞭炮過后,家家都在大擺宴席,準備吃年夜飯了。
可就在這時,突然聽見一連串槍響,接著就有人大叫“紅軍來了,紅軍來了!”
土豪劣紳們聽見這喊聲,三魂六魄都給嚇掉了,馬上從飯桌上下來,什么都不顧就跑了。
這一下,可讓一路疾走了許多天的紅五軍,馬上就有了現成的飯菜。地主被他們嚇跑了,可那些飯菜卻還是熱的呢,不吃多可惜呀!于是,就在這些地主家大吃大喝起來。
許多天來,他們都在風雪交加的山路上跋涉,今天能有此口福真還是個意外,但是這里距粵贛公路不到四十里,這可引起了彭德懷的警覺,于是傳下命令,趕快吃了就轉移,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去宿營。
可是,許多人聽了都不以為然,覺得今天大家都在過年,那個敵人的部隊也是一樣,怎么會一下就到這里來,除非他們插上翅膀才成,所以許多人根本不聽,吃了,還癱軟在飯桌上呼呼的大睡起來。
這時,黨代表滕代遠也來對彭德懷說:“戰士們要歇一會兒就讓他們歇吧,這幾天也是把他們累壞了,我們突然到這里,這敵人一時半會兒也不會馬上知道,所以應該是沒問題的。”
彭德懷聽后,覺得連黨代表都不想走了,看來這個酒席真的還挺誘人呢!但是,在他的心里卻始終繃著一根弦,那就是敵人的突然襲擊。所以,他只好派出一些游動哨,在距新城幾里路之外去巡邏,一旦有敵人來就鳴槍示警。
這一夜,滕代遠可是睡著了,但彭德懷不敢睡,他得給大家守夜,也可以叫守歲。
可是到了后半夜,也就是大年初一的黎明,敵人卻得到了消息,并悄悄地包圍了這個新城。
這時,只聽見好像有人在放鞭炮,但是彭德懷卻覺得不對勁,怎么鞭炮里還夾雜著槍聲呢?他馬上感覺不同,把黨代表滕代遠第一個叫醒,然后準備轉移。
在漆黑的夜空里,彭德懷向天空打了一槍報警,然后命令司號員吹響集合號。很快,部隊就在圩外集中了起來。
此時,他叫來賀國中,還是讓他率部打頭陣,自己則在后面打掩護。
目標,東邊的信豐縣方向。
就這樣,紅五軍從敵人包圍的夾縫中,奇跡般地穿了出去。待走了十多里后,天才慢慢亮下來。這時,他們開始清點人數,居然發現,出來的只有二百八十三人。
天啦,還有二百多人哪兒去了?沿途也沒有發生過大的戰斗呀!
唯一的解釋,就是有的人貪吃貪睡,居然沒有跟上來,或者說往另一條路穿出去了。
這時,賀國中從前面折返,告訴了彭老總一個事情,他說:“怎么不見李光,是不是他把隊伍帶走了,從另一方向出去了?”
這時,彭德懷才想起李光,他是在后面斷后的,帶著那個特務大隊。當然說是大隊,其實也就一個排,三十多個人。
記得在大汾的時候,彭德懷就把這個戰斗力不怎么強的特務大隊放在最后,是不是在那個時候就沒有過來呢?這許多天來,彭德懷和滕代遠、賀國中都在前面開路,對后面部隊的跟進還真沒怎么重視,特別是對人數的清點。
所以這另外的二百多人,究竟是李光帶著,還是沿途就流失了,還真不好說,反正此時在他們的高級干部中沒看見李光。
按理說,槍響后,彭德懷是叫司號員吹集合號的,就算沒聽見,相互之間遞傳下去就會全都知道的,怎么會沒跟著一起出來呢?
所以還有一種解釋,就是這幾天他們為了趕路,根本就沒清點過人數,這就對沿途掉隊的、逃跑的甚至被抓走的,可能一點也不知道。現在在這個節骨眼上,沒見著李光,就誤認為是他把隊伍帶走了。
這件事,成了彭德懷一生的心病,所以后來他在《自述》中說:“如果那天我堅持自己的意見,立刻撤離,也不致李光去了廣東,這是領導者思考不周密導致的。”
但不管怎么說,目前在彭德懷、滕代遠的身邊,卻只有了二百八十三名將士,卻是千真萬確的。
這就是國民黨對井岡山兩省“會剿”的殘酷現實。現在我們可以設想一下,如果毛澤東、朱德他們不預先跳出這個井岡山,其結果會怎么樣呢?與紅五軍相比,可能也好不了多少。
現在只有二百八十三人,就像一點星火,還沒有完全熄滅。
此時,彭德懷想到的是,勝敗乃兵家常事,沒什么大不了的!
二百八十三人,就讓它成為一點星火吧,只要還有火種,它就要燃燒,而且還會蔓延,直到燎原大地!
(6)
經過幾天饑寒交迫的艱難跋涉,段子英和王展程以及那個李副官來到了湘贛邊界屬于遂川縣境內的戴家埔半山腰。
在一戶農家里,他們吃過了飯,然后把紅軍的服裝換下來,穿上了這家人的破舊衣服。這樣,有了身孕的段子英也分不出是男是女了。于是,他們又繼續前行。
他們認為,換了衣服就可以走平坦的大道了,于是就大著膽子下了山。但剛走了七、八里路,在一個山腳下,突然就遇到了一伙當地挨戶團的團丁。這些人背著槍沖他們大搖大擺而來,有一種想把他們一口吞掉的樣子。
當他們發現這伙人時,想躲已經來不及。
這時,只見一個團丁看著他們在叫,其余的一聽,就一窩蜂地都涌來。這樣,他們三個人就同時被落入了這些人的魔爪。
在搜身時,團丁們發現,段子英居然是個女的,再看了看王展程的槍傷,就已經確定他們是井岡山下來的“赤匪”無疑,于是就不問青紅皂白把他們帶到附近一個村子的一間黑屋子里關了起來。
此時,王展程已預料到,這個被關,可能兇多吉少,于是就悄悄對段子英說:“子英,我們被關起來,可要鎮定應付。他們已知道你是女人,有可能不殺你,如果真是那樣的話,為了孩子和革命,你得爭取出去。所以,只要他們審問你,你就說我們是路上碰到的,根本不認識,這樣你就有可能被放出去。”
“可是。”段子英卻痛心地說,“你都沒了,我活著還有什么意思呢,我情愿和你一塊去死!”
“別說傻話了!”王展程說,“如果我們都能跑出去,可能就不這樣對你說了,目前看來,他們是不會放我們的,所以才跟你說這些。我估摸,只要你說,和我們不認識,他們興許會放你。這是唯一的希望,你可要記住!”
那個李副官也說:“為了下一代能繼承我們的事業,你必須得活下去!對我們今天的遭遇,也好有個見證。”
當天下午,那個挨戶團根本就沒經過審訊,就把門打開,準備槍斃人了。
他們喊道:“喂,那兩個男共匪滾出來,該送你們上路了!”
王展程知道敵人要下毒手了,他假裝不認識段子英,看都沒看她一眼,只是和李副官對視了一下,兩人就從容不迫地走了出去。
敵人又將房門鎖上。此時,段子英感到痛心裂肺,天旋地轉。
不多一會兒,她就隱隱聽見王展程和李副官在喊:“打倒蔣介石!共產黨萬歲!紅軍萬歲!”
隨著這聲音,馬上傳來了兩聲沉悶的槍響。
段子英眼前頓時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7)
通過段子英的敘述,我們知道了一個意外,就是陪他丈夫王展程一起去死的那個李副官,他是不是彭德懷、賀國中他們要找的那個李光呢?
查遍了所有彭德懷手下的高級干部,姓李的只有兩個人,一個是李燦,再一個就是李光。李燦已隨徐彥剛他們在黃洋界跳崖了,只有李光是跟著彭德懷的大隊人馬走的。
再查李光的簡歷,他曾經是彭德懷的馬弁,而且還比彭德懷更早入黨。馬弁,其實就是副官,雖然后來李光擔任了軍委委員,負責了一些事情,比如宣傳、交通,但都不是帶兵打仗,主要分管的是軍部的內勤,所以大家都管他叫“李副官”,那是完全可能的。再說,由于他是軍委委員,那個警衛軍部的特務大隊可能也歸他管。而王展程在留守井岡山期間在軍部任副參謀長,所以才互相認識并叫他“李副官”。
再說彭德懷帶著主力從大汾到新城,這一路跋涉,已經走了好幾百公里,時間過了七八天,這時才想起李光,好像也說不過去。所以,真實的原因是清點了人數,發現少了那么多,這時才懷疑沒有跟上來的李光把隊伍帶走了。
不過,李光能帶那么多人嗎?一個副官,誰聽他的?所以說他帶走了那么多人,是牽強附會的,甚至是站不住腳的。
那么,歷史的真相應該是怎樣的呢?那就是李光帶著的特務排在大汾突圍中是負責斷后的,經過敵軍的沖擊,后面的機關、后勤人員包括李光所帶的特務排,都全被沖散了。而他本人在沖散中到處在找隊伍時,卻遇到了王展程夫妻二人。
至于在新城,彭德懷才想起李光,那是因為他在沖出大汾后,其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前面該如何開路,畢竟要闖過很多關卡,所以根本就沒具體去清點過人數。現在才清點人數,發現少了那么多,這時才懷疑在后面的李光把其余的人帶走了。
真實的情況則是,從大汾出來,可能就沒有五百多人。因為從井岡山帶著的主力就只有這個人數,在大汾的突圍戰中難道不消耗嗎?沖出去后,至少有一百多人是壯烈犧牲了的。剩下的一百多人,則是在七八天的強行軍中被拖的掉隊了,甚至還有人受不下苦而脫逃了。當然,在這個大年三十晚上,肯定也有相當一部分人沒有沖出來。
所以說李光帶走了二百多人去廣東南雄,那是站不住腳的。現在我們再來看地圖,發現新城在大余縣的最東邊,到南雄同樣要經過紅四軍所經過的“三南地區”,那是三個縣呢,他們就那點人馬,能沖得過去嗎?
所以,彭德懷在《自述》中所說,可能也是一種估計,目的是對歷史有一個交代。
現在再看王展程身邊這個“李副官”,王展程介紹給段子英說,他是彭軍長的副官,我們就順著這條線索去查,哪個可能是彭軍長的副官呢?只有李光呀。在未上井岡山之前,他不是彭德懷的馬弁嗎?馬弁,就是副官。所以,我們可以斷定,這個李副官,就是李光。
至于說他在新城帶走了兩百多人去廣東南雄,那完全是一種猜測。畢竟,后來沒有那兩百多人的幸存者,所以他們就猜測說,全軍覆沒了。
但不管怎么說,王展程和李副官都犧牲了,那是千真萬確的。作為見證人的段子英,在幾十年后的回憶錄中把它提出來,這才使我們知道了一點當時的歷史真相。
今天看來,不管李副官是李光還是不是李光,或者他是陪著王展程一起赴死,還是帶著二百多人去了南雄后全軍覆沒,這個李光都是好樣的,絕對是一個真正的無產階級革命戰士!
(8)
段子英昏過去后,待她醒來時,天已黑下來。這時,那個挨戶團團總把段子英叫去審訊:“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
“我叫陳玉容,湖南耒陽人。”段子英痛恨這些家伙,但為了活下來將來能報仇,只好鎮定下來,撒謊說。
“你是不是紅軍?是不是共產黨?”一個聲音很兇狠,大聲地喊道。
“都不是!”段子英干脆地說。
“那你為什么跟著紅軍走?”一個聲音又問道。
“我是在半路上碰見的。”段子英說。
“那你跑到這里來干什么?”審訊人在刨根問底。
“我是來找我哥哥,他是國民革命軍的軍官。”
那個審訊的團總陳善甫一聽說段子英是來找她的“國軍”哥哥,而且還是軍官,心里馬上一驚,口氣立刻就變得緩和多了,還“嘿嘿”地怪笑道:“好說,好說,我們都是‘本家’嘛!”
之后,他就將段子英交給戴家埔村一個叫陳榮慶的農民看管起來,并給了他三條規定:一是供給吃住,二是不準跑掉,三是不準死掉。
在被看管的日子里,段子英開始被關押在一個大屋子里,后來就和陳榮慶夫婦、陳紹盛一家三口住在一起。
在此期間,她除了幫這兩家人做些家務,就是在暗地里尋找王展程和李副官的墳地。這兩家人懼怕那位團總以后找他們麻煩,所以也不敢怠慢她。同時,還懷著一顆同情心,常勸她不要難過,要愛護身子。
當然,還是怕她跑掉,所以常叮囑她不要出門,說是外面一直在抓人。
住在這兩家,他最后終于搞清楚了丈夫王展程和那個李副官被埋在哪兒了。原來,那些劊子手就把他們埋在這個村子對面一個叫官山嶺的山腳下,那里有兩塊大石頭可以作為標記。
在戴家埔,段子英被看管了近三個月,然后被那個團總陳善甫賣給遂川縣大汾圩種德堂藥店的老板徐祥春做老婆。
為此,那個可惡的陳善甫還得了一百塊大洋。這時段子英才明白,這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為什么不殺她,原來他早就有打算,要把她拿來賣錢。
(9)
我們不難發現,像王展程、李副官這樣被抓住就不問青紅皂白把他們給槍斃了,也像段子英那樣,被抓住就隨便賣給哪一個人做老婆,這國民黨對井岡山共產黨人的仇恨,對普通老百姓的蹂躪與踐踏,是何等的嚴重?同時,又不知有多少人碰到過這樣的遭遇?
從另一個角度來看,這國民黨對井岡山實行第三次兩省“會剿”,除了在山上進行大規模的軍事攻擊,在山下也是里三層外三層的配合,可見其規模與力度都比先前大,看來他們是鐵了心的,不把共產黨在井岡山的勢力徹底蕩平,決不罷休!
現在我們再來看山上的被燒殺,就可以知道這可不是一般的行動。這是懷著滿腔憤怒的刻骨仇恨的大燒殺,和后來日本人殺中國人進行“屠村”沒什么兩樣。
湘軍王捷俊部占領黃洋界后,首先對先攻陷的小井村進行了大規模的燒殺。
在小井醫院被集體屠殺的一百三十多人中,能夠留下名字的并不多,原因是他們殺了后又燒,根本就查不到醫院的病歷檔案了。后來經有人能回憶的,只有十八個人的姓名,他們是:
醫生:資彬、徐鵠、謝秋月、吳海泉、吳文奎。
湖南耒陽籍傷員:李新華、徐新、李玉發、鄧穎發。
湖南安仁籍傷員:湯新民。
湖南湘西籍傷員:彭振輝。
湖南瀏陽籍傷員:王起榮、李世新。
江西永新籍傷員:朱娥龍。
江西寧岡籍傷員:吳鴻錄。
湖北籍傷員:王梅朵。
北方籍傷員:吳鳳圖
國民黨軍首先燒起來的第一把火,就是紅光醫院。他們把傷員和醫護人員殺害后,就把剛剛修建起來的有四十二間病房的木結構住院部,毫無顧忌毫不吝惜的一把火把它給燒了。
這不光是一個毀滅“罪證”的問題,而是對共產黨懷著刻骨的仇恨。如果說這是罪證的話,那是從現在的角度,人民的角度,進步的角度去說的。
但是如果站在階級的角度,就談不上,或不一定了。因為他們認為,這個醫院把大量“共匪傷兵”醫好后,又重新回到戰場來打他們,這怎么說也是一個不能接受的現實,所以就點起一把火,把它給燒了。
接下來,就是帶有后來說的具有法西斯性質的大燒殺了。
他們燒了醫院,又去燒小井村的民房。
西邊山下的茅坪、大隴、喬林等鄉,被燒毀的房屋在半數以上。
黃洋界下的源頭村,五十多棟房屋全部被燒毀。
東邊從下莊到荊竹山的五十余里地,所有民房盡被燒毀。
壩上村有房屋二十棟,被燒毀十三棟。
成村、周山兩村原有房屋三十三棟,被燒二十五棟……
在以茨坪為中心的井岡山上,整個房屋加上來都不到四百棟,被燒毀的就達二百多棟。
除此之外,在永新的小江地區,房屋也被燒了三分之二。有七個晝夜,大火并沒有熄滅。
細算起來,國民黨在井岡山地區所采取的湘贛兩省第三次“會剿”,被燒毀的房屋居然有兩千五百七十棟。
(10)
對小井村的燒殺,只是他們的第一步。接下來就是大井、中井、上井、下井、茨坪、荊竹山、白銀湖、下莊、行洲……
關于屠殺,其方式有多種多樣,名稱也稀奇古怪,可見,做起來是多么的信手和從容,好像不是在殺人,而是在做游戲。這些名稱有打地雷公、踩杠子、釘四肢、香火燒、艾煙熏、抽腳筋、鎖頸骨、挖眼、挖心、剖腹等,猶以“剝皮”和“點天燈”最為殘酷。
剝皮,就是人活著的時候,從頭頂上一刀刀把表面的皮膚剔下來,直到痛死后還得繼續剔,直至被剔成一張完整的人皮。
這和古代有一種刑罰相似,它叫“凌遲”,就是一刀一刀把犯人割死。
點天燈,就是把抓到的人綁起來,在他的頭頂上開一個洞,然后灌上清油,點上燈火,讓他慢慢痛死,最后把他澆上煤油燒為灰燼。
用這些花樣繁多進行殺人的,往往是那些地方上的土豪劣紳、流氓地痞。
當國民黨正規軍走后,就是他們的天下了。當時在井岡山橫行一時的有四大屠夫,他們是遂川的肖家璧、酃縣的賈少棣、永新的尹豪民、寧岡的肖根光。
許多壞事,都是他們帶著嘍啰們干的!
在屠殺之前,寧岡縣有人口九萬余人,屠殺之后,只有了三萬五千人;
永新縣,以前有三十多萬人,屠殺過后,只有二十萬零三百七十人;
茨坪,原有二百多人,被屠殺后,只剩下六十四人;
大井村,原來不到兩百人,被屠殺的就有一百三十人。
這一年,天也跟著作怪,居然有四十天在下雪。異常的寒冷,再加上被殺的人又那么多,被燒毀的房屋也那么多,活著的人還有什么希望呢?
什么是人間地獄?在這個時候就能真正體驗到了。
此時的井岡山,已成了毛澤東后來在他的詩詞里所描述的那樣,萬戶蕭疏鬼唱歌!
(11)
敵軍在占領井岡山后,留下來的紅軍及其傷員大都躲進了深山,他們鉆山洞或蓋寮棚,每天只吃一頓野菜合著的稀粥和敵人周旋。
此時,住在村里的一些群眾,還冒死給紅軍傷員送糧送鹽。
這里有一個從酃縣十都嫁過來的婦女叫聶槐粧,曾被選為鄉蘇維埃婦女委員。為了給第三十二團的十幾名傷員送鹽,他把兩斤多鹽化成水浸泡在衣服里,然后拿上桃寮附近的清水庵傷員躲避處。
但是在第三次時,聶槐粧卻被敵人抓住了,他們要她說出紅軍在哪里?她絲毫不張口,敵人就在她的乳房上用香火燒,最后把她折磨至死。
還有一個婦女叫龍關秀,是大隴斜源村的,其丈夫是一個赤衛隊員。為了給猴子石竹林里躲藏的紅軍送糧,她用油紙把米密封好放在大糞里,結果躲過了崗哨的檢查。
但是,這種方式帶去的米實在太少了,根本就不夠戰士們塞牙。于是,她索性在深更半夜背米進山。第一個晚上,她成功了。可是在第三個晚上,卻讓敵人的游動哨發現了,把她抓了起來,然后讓她脫掉衣服,用冷水澆潑讓她說出紅軍在哪里?她同樣是一句話沒有,最后被毒打至死。
黃坳鄉蘇維埃政府主席范家駒帶著鄉赤衛隊在小溪洞一帶堅持斗爭。有一天隊伍被打散了,他卻被當地的靖衛團活捉。團總李汝輯要他把赤衛隊的名冊交出來,就可擔任副團總,可他卻堅決不答應,弄得李汝輯惱羞成怒,下令把他一刀刀凌遲處死。
彭德懷帶領紅五軍走后,井岡山上的紅三十二團在王佐和李筱甫的帶領下,一樣在打擊敵人,只是沒有那個面對面的實力了,但可以躲在背后襲擾,致使敵人根本就不敢以連為單位在茨坪一帶駐扎,而必須是把三個連湊在一起。
三月中旬,王佐從自己的水客朱絲柳那里終于知道了引敵人上山攻破黃洋界哨口的那個內賊叫陳開恩,是他帶著敵人翻過棍子坳、洪水崗插到龍潭口,這樣才到了金絲面的對面,于是決定馬上去處死他。
但此時,山下的大隴鄉斜源村卻駐守著大量敵軍,怎么辦呢?李筱甫這個“參謀長”此時發揮了他的專長,向王佐獻了一個調虎離山的計策。
他們把隊伍分成兩股,李筱甫帶主力把敵人引開,王佐親自帶著暗殺隊闖進了斜源村,在那個不起眼的山溝里找到了陳開恩的木板房。可此時,這個家伙還在睡大覺,就被王佐一刀給宰了。接著,心肝被掏了出來,然后掛在了村頭的樹上。
三月下旬,國民黨在井岡山只剩下了兩個團的駐軍,一個在山下的茅坪,一個在山上的茨坪。
此時,王佐派人到九隴山去與已轉移到那里的邊界特委聯絡,特委書記鄧乾元派宛希先、何長工帶著寧岡、永新的赤衛大隊來到了下莊,與王佐的第三十二團第二營會合,然后先攻茨坪,后攻茅坪,終于把這兩個團趕出了井岡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