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又征召廣漢人楊厚、江夏人黃瓊。黃瓊,是黃香的兒子。
[點評]
黃瓊的父親就是漢章帝時被稱為“天下無雙,江夏黃童”的名臣黃香(魏郡太守)。黃香生前的名氣遠不及身后名,因為母親早逝,他對父親格外孝敬,九歲時就知道夏天用扇子把床枕扇涼,冬天用身體暖被褥后,再讓父親去睡。他的孝順故事被列入《二十四孝子》世代傳頌,黃香后來竟被尊為天下黃姓之祖。
楊厚到了之后,預言漢朝在三百五十年左右,將有險惡的命運,必須警戒,被拜為議郎。
黃瓊快到洛陽時,李固派人送給他一封信,信上說:
“正人君子認為伯夷心胸太狹隘,而柳下惠則又不恭謹,不像伯夷那么清高,也不像柳下惠那么屈身自辱,而是選擇在兩者之間,這才是圣賢做人的準則。如果真正愿意頭枕山峰,身臥山谷,步巢父、許由的后塵,那就罷了。如果認為應該出來輔佐朝廷,拯救百姓,現在正是時候。自從有人類以來,善政少而暴政多,一定要等有了唐堯、虞舜一樣的君主,才出來推行自己救國救民的理想,恐怕永遠沒有這種機會。”
“我曾經聽說過這樣一句話:‘峣峣者易缺,皎皎者易污。’盛名之下,其實難副。最近,魯陽人樊英受到征召,初到時,朝廷專門為他設立講壇,猶如對待神明。他雖然沒有提出什么奇謀深策,但言行謹慎,也沒有什么失誤。可是,對他的詆毀和譴責到處流傳,他的聲譽隨著時間的推移而降低,豈不是因為大家對他的期望太高,他的聲名太盛!因而,世俗的輿論都說:‘所謂隱居之士,純粹盜取虛名。’但愿先生這次能夠提出深遠的建議,讓大家贊嘆佩服,以洗刷這種輿論。”
[點評]
東漢中期名臣李固出場了,他給黃瓊的這封信,就是著名的《遺黃瓊書》。
“ 峣峣者易缺(“缺”亦為“折”),皎皎者易污 ”,這句話在上個世紀70年代曾經為人們所熟知,因為“老人家”?在一封具有“政治遺囑”性質的信里引用過。 峣:高聳。皎:潔白。 意思是:過于堅硬剛強,則容易折斷;過于干凈潔白則容易受到污染,變得骯臟。
關于做官的態度,李固的觀點,是要居于伯夷和柳下惠之間。
伯夷和柳下惠是孟子所說的四種圣人中的兩位:孟子曰:“伯夷,圣之清者也。伊尹,圣之任者也。柳下惠,圣之和者也。孔子,圣之時者也。 孔子之謂集大成。 ”?( 《孟子·萬章下》 )
伯夷是清高的圣人, 他是眼睛里一點點沙子都容不下的人,武王伐紂,他認為以下犯上,以臣伐君,竟然不食周粟,餓死在首陽山。 孟子說他是圣人中的“清者”。清,純凈、廉潔、公正、清高。不過,圣人亦有缺點,“伯夷隘”,器量不夠大。
伊尹,商初奴隸出身的大臣,輔佐成湯攻滅夏桀,后又輔佐兩代商王,對商朝的建立與發展有大功。孟子稱贊伊尹“治亦進,亂亦進”之后,說他是圣人中的“任者”。任,擔任、承受、負責任、能勝任。伊尹是以天下為己任的圣人,他是治世也進取,亂世也進取。 在伊尹的心目中,如果天下還有一個男子,或者一個女子,流離失所,沒有沾潤上堯舜之德之政的好處,那就覺得是自己把人家推進溝里去的。他就這么以天下為己任。
柳下惠,春秋時早于孔子的魯國大夫,掌管刑獄,以講究禮節著稱。孟子稱贊柳下惠的人品之后,說他是圣人中的“和者”。和,平和、親切、寬容、團結。 柳下惠是和光同塵的圣人,遇到卑污的君王,他委身事奉,也不以為恥。給他多么小的官位,他也不覺得委屈自己,有點官職,他就干事。不在乎誰是領導,也不在乎官位有多小,他是不愿意隱藏自己的才能。 不過,“柳下惠不恭”(《公孫丑上》),不太嚴肅。
孔子與伯夷、伊尹、柳下惠同是歷史上的圣人,但“出于其類,拔乎其萃”(《公孫丑上》),“集大成”,是“圣之時者”。時,不斷前進的時間。“時者”指與時俱進、順時而變的人。“時者”包括“清者”“任者”“和者”之長,而又超越了他們。 如何進一步深入理解“圣之時者”?先看孟子所說:“可以仕則仕,可以止則止,可以久則久,可以速則速,孔子也。 (《公孫丑上》) ” 孔子是順應時勢的圣人,可以退而自處,也可以進而出仕,無可無不可。
黃瓊到達洛陽以后,先被任命為議郎,后來逐漸被擢升為尚書仆射。黃瓊過去曾跟隨其父黃香在尚書臺,熟悉典章制度,等到后來他自己在這里任職時,對尚書諸曹的事務都很精通。每當在朝堂爭議國家大事時,大家都不能駁倒他的意見。他曾經多次上奏言事,往往被皇帝所采納。
李固是司徒李郃的兒子。他自幼喜歡讀書;時常改換名字,背著書箱,騎著毛驢,不遠千里拜師學藝。因此他博覽群書,成為當世大儒。他每次到太學講論學術,總要秘密潛入司徒府去向父母請安(李郃歷任司空和司徒)。他討厭太學院的同學知道他是當朝司徒的兒子。
永建三年(公元128年)
春,正月六日,京師地震。夏六月,發生旱災。秋七月,漢武帝的茂陵園寢發生火災。九月,鮮卑人進犯漁陽郡。冬,十二月四日,太傅桓焉和車騎將軍來歷被免職。南單于欒提拔去世,他的弟弟欒提休利即位,是為去特若尸逐就單于。漢順帝把被逐出京城的孫程等十九候全都召回京城。
永建四年(公元129年)
正月十一日,漢順帝舉行成年加冠禮(本年他十五歲)。
夏,五月二十九日,順帝下詔說:“全國許多地方,都出現了災異。朝廷正在整頓政治,太官減省皇帝飲食,不再進獻珍貴的玩賞物品。然而,桂陽郡太守文礱,不盡忠施行朝廷的善政,反而從遙遠的地區進貢大顆珍珠,以諂媚邀寵,今將原物封好退回!”
五州大雨成災。秋,八月,太尉劉光、司空張皓被免職。
尚書仆射虞詡上書:“安定、北地、上郡等郡,山川險要,沃野千里;草原適宜放牧,河流方便灌溉和漕運。然而自孝安皇帝永初元年遭遇戰亂以來,西羌部落民眾紛紛潰逃到內地,到處兵荒馬亂,迄今已經二十多年了。丟棄肥沃的土地、富饒的家園,不能說對國家有利;遠離河山天險、退守平原內地,很難保家衛國。現在三郡還沒有完全平定,長安的祖宗園陵暴露在外侵之敵面前;然而朝堂上的三公九卿,柔弱怯懦,得過且過,夸大其詞,反復詰難;他們只會計算所費幾何,卻不知國家安危。請陛下開張圣聽,廣泛聽取正確意見。”
九月,漢順帝詔令安定、北地、上郡三郡太守,將府址遷回原址,分別管好自己的地盤。
九月十二日,任命大鴻臚龐參為太尉、掌管尚書事務,任命太常王龔為司空。冬,十一月二十日,司徒許敬被免職。十二月二十五日,任命宗正、弘農人劉崎為司徒。
這一年于闐國王放前殺死拘彌國王興,擅自立他自己的兒子為拘彌王;隨后又派遣使者向漢朝進貢,希望免予追究。敦煌太守徐由上書請求討伐放前。漢順帝赦免了于闐國的罪行,只是讓放前把拘彌國歸還給拘彌人;但放前不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