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回憶
爺爺是個很特殊的人,他不怕熱,三伏天也會蓋一條被子,可能是防蚊。
阿婆與他相反,怕熱,怕到了骨子里,便常年做冰塊,閑來便塞一塊到嘴里,細細的品,慢慢的抿,用盡一世的溫柔融了它,再用牙嚼碎,將細雪混著水送進肚子里。
阿婆是廣東大戶人家來的,懂吃,我知道,怕熱,我知道,嫁了個憨厚的老實人,從此由飯來張口的灶君成了張羅三餐的老媽子,偶爾還要做手工貼補家用,都是窮鬧的,我也知道。
阿婆心里是不大看得起窮人的。
我終究像她多些。
“阿婆,我今天給了一個要飯的兩毛錢。”我上幼兒園時,兩毛錢還是買得到東西的。
“儂那里來的錢。”阿婆有些生氣了。
“我問爺爺要的,給了要飯的。”
“自家都吃不飽的人,還有的心思去管別人啊。”
“要飯的很做虐(可憐)的呀。”
“下趟不要給這么多,曉得伐(知道嗎)。”
“那給多少。”
“五分,一毛的給呀。”
“曉得了。”
之后便開始數落起爺爺來。
“儂只死老頭,鈔票太多了是伐。”
“小寧(小孩)良心好。”爺爺夸我道。
“良心好有什么用啦,以后出去被人騙。”之后就開始說起爺爺,大意是爺爺也是要飯的出身,才會吃飽了去給別人錢。
爺爺的耳朵是半聾的,時聰時盲,這時候便不再講話,任由老太太去說。
誰知道他是不是裝的。
阿婆說完又會問我:“長大要做個有鈔票的人嗎。”
上幼兒園的我給出的回答:“我要做個好人。”
“沒錢做什么好人,好人都是有錢的,沒錢,連狗都要欺負你來。”
這句話我長大才明白,是真理,也是阿婆的人生哲學。
“長大要娶漂亮的當老婆還是要娶難看的。”
“漂亮的呀。”
“女的要漂亮,男的要有錢,沒錢只能娶難看的,對伐?”
“對的。”
“那就要好好讀書,曉得伐。”
“曉得了,阿婆。”
終于還是說道讀書的事情上去了,可是那時候我還在幼兒園啊,阿婆。
你從小就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