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重聲明：文章系原創首發，文責自負。
本文參與月.微型小說主題創作人物篇第三期：小城故事
夕陽似一首疲憊的歌，漸漸地流淌進了黛青色的天際。
明媚從華藝小吃店走出來，蹲下身子揉了揉酸脹的小腿，長長地嘆了口氣。
從早上六點到現在，幾乎腳不沾地地忙活了一整天。
她拖著疲憊的身體，向家的方向走去。
家，在人生地不熟的北京，她哪里有家？只不過是一間放著一張單人床的地下室，那潮濕濃烈的霉味似乎浸染了她的身體，一整天都揮之不去。
明媚沒考上心儀的大學，本想著畢業后去村里的服裝廠干活，攢夠錢再學習熱愛的縫紉技術。
可惜，家里的炕頭還沒捂熱，媒婆就踏進了家門。
“她嬸子，我給你報喜來了，村長家兒子看上咱閨女了，托我來說親?！蓖鯆鹗莻€熱心腸，在村里撮合成了十幾對。
“閨女才十九歲，可不著急說對象。”明媚媽趕忙說。
“她嬸子，村長為了兒子的婚事可沒少超心，可他兒子就相中咱閨女了，這是閨女的福氣?！蓖鯆饾M臉陪笑，說著村長家的好。
村長那兒子比明媚大五歲，打小就不愛學習，整天逃課、打架，他父親也無可奈何。初中還沒畢業，就在鎮上游蕩，如今二十多歲也沒干過什么正經事。
王嬸還在那兒滔滔不絕，明媚實在聽不下去了：“王嬸，我就是一輩子不嫁人，也不會跟他?！?/p>
王嬸一聽，當下臉就掛不住了：“你不嫁，有的是姑娘嫁。人家條件在那擺著，家里開著服裝廠，二層小洋樓剛裝修完，那才叫漂亮?！?/p>
“家里再好也是他爸掙得，跟他有什么關系？”明媚嘟囔著說。
媒人剛走，明媚媽著急地說：“閨女呀，這下你可把人得罪了，別說去不了服裝廠，就是在村里呆著，那個潑皮也會找你麻煩，這可怎么辦？”
“媽，你放心，現在是法制社會。明天我就去北京打工，他找不到我，又能拿你們二老怎么辦？”明媚可不怕他。
“這是個好主意，只要你爸同意，就由你。”
躺在被窩里，一陣陣霉味鋪天蓋地而來，明媚拿出花露水噴了幾下，茉莉花香終于蓋過了濃重的霉味。
小吃店的工作不是長久之計！
總不能坐山吃空，何況自己衣兜里也不過幾百元。無論如何總算有了個落腳的地。
明天，一定買份報紙，看看有沒有招聘啟示，最好能進服裝廠。
偌大的北京，找一份工作不會太難吧！
接連幾天，明媚天天買晚報，好不容易在晚報中間的廣告欄，看到了一則服裝廠招聘廣告。
明媚請了半天假，來到廣告里提到的服裝加工廠。
說是工廠，只不過是一排簡易房、五六臺縫紉機的小作坊。
老板是江蘇人，在街面上租了一間店面，白天收了衣服，晚上回廠加工。
學徒期間，管吃管住，一個月只給三百零花錢。
就算不起眼的小吃店也有一千多元工資，服裝老板卻只給這么點錢！
干是不干？明媚輾轉難眠！
好不容易有這樣一個實踐的機會，明媚不想放棄。
結賬時，小吃店的老板娘還一個勁地說：“如果在那干得不痛快，我這兒隨時歡迎你回來?！睙o奈明媚心意已決。
從地下室搬到簡易房，條件也沒啥改變，還好與夢想更近了一步。
學徒工，剛進門是不能上機的。
明媚每天要給師傅，師娘、師哥、師姐一大幫人買菜、做飯、還要收拾整理車間，所有的雜活幾乎是她一個人包攬。
八月份的北京還很悶熱。生火做飯，煙熏火燎不說，每次做完飯，滴滴答答的汗珠就順著臉頰往下流。這些年，明媚一直在學校讀書，啥時受過這樣的苦！
夜深人靜時，大家都進入夢鄉，明媚整理完大家做的服裝，才開始坐在縫紉機前練習軋直線。
來廠一個月了，師娘開始教明媚縫扣子、熨燙衣服。
師娘看到明媚做的活計，發現她是棵好苗子，開始用心栽培。
從此，雜活由明媚和師哥、師姐輪流做。
時間過得真快，轉眼進入冬季。
北京的冬天異常寒冷，簡易房就顯得更加單薄了。明媚的手上早已裂了無數個細小的口子，腳上生了一塊塊發紅的凍瘡。
到了晚上，好不容易被捂熱的雙腳，開始出現奇癢難忍的感覺，明媚用手一個勁地抓，試圖以此來緩解那難耐的癥狀。
無數個夜晚她抱著腳蜷縮在被窩里，徹夜難眠。
快過年了，師傅給家在南方的師哥、師姐訂好了回家的車票。明媚離家近，車票不用提前預訂。
媽媽在電話里催了多次：“閨女，你離家已經半年了，春節無論如何回來一趟，媽想你了。”
“媽，你放心吧！師哥、師姐他們回來了，我就回去?！?/p>
望著堆積如山未加工完的布料，明媚早有打算。她要留在北京，一來可以照顧師傅、師娘的生活。二來還可以在師娘的指導下，嘗試著做一些平時觸碰不到，有難度的縫紉工作。
三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明媚終于出徒了，也是該離開的時候了。
“明媚?。∧愕募夹g這么好，留下來，我給你開最高的工資。”師娘老早就知道明媚想去技校學習。
明媚拒絕了師娘的挽留，用積攢的錢報了北京有名的服裝培訓班。
明媚的理想很遠，怎可能一直待在這里做個小裁縫。
時隔多年，明媚開著奔馳回到村里。
嘮嗑時，明媚媽說：“村長老了，他那個不爭氣的兒子娶了一個漂亮媳婦。兩口子不會經營管理，服裝廠越來越不景氣，前幾年就關了門。”
明媚笑著說：“媽，那年月的事，你還記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