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公主坐著馬車,沿著你用愛意鋪就的道路行駛而來。”
“某年雨下,你的心臟和你卑微的愛已全數被她掌控。”
“年輕的我們以為那就是愛,在神明面前示愛,承諾要一生廝守。”
“可是苦難卻要將他們淹沒,那就做兩只小蟲子吧,在角落里相愛相伴。”
人們都憧憬自己的愛情一定轟轟烈烈,卻忘記了熱切的愛情只是為后來的平淡做了伏筆。《隱入塵煙》在第七十二屆柏林電影節上獲得兩次提名,在國際評委看來,這部影片代表了中國人特有的淳樸愛情,整部片子所呈現的愛情是極其平淡且真實的。
故事圍繞西北農村農人馬有鐵和曹貴英的感情進行敘述,獨自生活了大半輩子雙腳沒離開過土地的馬家老四在侄子結婚時,媒人順道給他也介紹了個烙下病根的女人曹貴英,心里只有驢的馬有鐵終于成了家。
這兩人的命運很相似,用村里其他人的話說,馬有鐵給哥哥馬老三打了大半輩子工,要結婚時,哥哥連一桌席都不給他擺,而曹貴英則是跟著哥哥嫂嫂生活,住在后院的棚子里,哥嫂只把她當作累贅。兩個苦難的人組合在了一起,勉強成家。不似年輕人談戀愛一般,兩人在婚前毫無交集,甚至在拍結婚照時兩人還像個陌生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樣的陋習使得婚后生活全憑“命數”,丈夫的良善天注定,萬幸馬有鐵是個善良本分之人,他寡言,對曹貴英做的第一個愛意舉動是在祭拜完父母后,拿出懷里的蘋果和麻花,簡短羞澀地說,“給,拿去,吃,吃。”
一個人富有,是看他擁有什么,一個人貧窮,是看他在意什么。馬有鐵在乎吃食,但他愿意將好的那一份分給曹貴英,說明曹貴英正式被他當成了生命中的一份子,他愿意去珍視這個命苦的女人。愛是相互的,曹貴英也將馬有鐵當成了依靠,做重活時,有病根的她盡力幫著丈夫,她說看著丈夫寵愛那頭驢時,自己很羨慕,從沒有人那樣對待她。我微微感慨,一輩子處于底層的婦女在得到愛時的小心翼翼,實在讓人同情。
有時候,我分不清人的真心,片中馬有鐵的哥哥是個矛盾的角色,他使喚馬有鐵拉著驢車去城里給自己的兒子拉要結婚的家具,馬有鐵黎明出發,夜深了才回來,可哥哥只是指責他遲到了。哥哥的兒子的婚宴沒有邀請馬有鐵,只是在婚宴后拿了剩菜給他,還強調沒有人動過筷子。這樣的哥哥,卻在影片后說要給馬有鐵申請一套貧困民的城市住房,我可以合理的懷疑哥哥并沒有真心給他。
馬有鐵就像他的那頭驢,被人使喚了大半輩子,卻不反抗,只說“好呢,好呢。”村里開著寶馬車的張永福病了,因為特殊的RH陰性血,和他同血型的馬有鐵無疑成了“國寶”,村里開玩笑說馬有鐵可不是國寶,雖然他血型特殊。馬有鐵的處境可不是國寶,張家人害怕他“臟”,給張永福獻血時,張家人先讓護士查驗了馬有鐵的血是否干凈。沒人在意他是否愿意,人們要抓住他最后一絲可利用的地方。
馬有鐵和曹貴英在村子里住著村人的舊房子,后來房屋拆遷,他倆面臨著被驅趕的危機,兩人用人工土坯趕著修好了房子,有天大雨,曹貴英躺在炕上,說自己從沒想過會有一天能躺在自己的炕上聽著雨聲。就算房子沒那么好,可是一想到這是自己的房子,就開心地睡不著覺。生活從不會那么簡單,曹貴英病了,她覺得自己是個賤骨頭,住窩棚那么多年,從沒生病,可現在有吃有喝居然生病了。
曹貴英這個苦難的女人,在給丈夫送飯的途中,掉進了村口那條水渠里,就這么去世了,馬有鐵撈到她尸體時,無助的大喊,可她已經離開了。馬有鐵臉上又恢復了從前孤身一人的表情,僵硬又麻木,曹貴英的遺照也只能裁取結婚照上那張模糊的照片,炕頭的囍字換成了黑白遺照。
整部電影,沒有太大的劇情波動,很平淡的觀賞完本片,雖說過程中情感很平緩,可是結束后會突然想起某個小細節,像骨頭里長了個小蟲子,時不時咬一咬,讓人難受沒法忽略。在我以為馬有鐵會和曹貴英一起死時,片尾匆匆交待了他的結局——和馬老三一家人住去了。住在那套屬于馬有鐵的那套城市住房里。
“人是沒那么容易死的。”導演說。人的確不會很容易就死去的,這也是最痛苦的一件事,只能看著愛人和自己天人永隔,處于長久的痛苦里,難以自拔。夢里你和我舉案齊眉,夢外我們已經永別。
藍港森林/池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