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十來天就結束這三年的輪回,沒想到大好日子里竟要用“咳”來畫句號,想想自己也感動,這是要他們難忘,還是叫自己難忘的節奏?
咳的原因大約是發燒的并發癥,家有醫生的兒子診斷買藥,我只管放心地吃,吃完了也沒想起來問問這是什么藥,要是哪天他起了歹心把我坑了也未可知。
咳的情形是無語凝噎,嗓子里積累很久的怨懟終于成為郁結的塊狀物,橫在聲音出來的過道里,隔著皮膚,似乎觸到它的存在。只能輕輕安撫它,你可不可以讓個道兒給聲音?可以想象它睥睨我的怪模怪樣,喝了甜蜜的糖漿后,它終于肯讓開一條縫,于是聲音也分外詭異,自己聽了也覺得陌生而駭然。像我這樣的例子拿去錄制師德標兵的光盤倒是好素材,可惜今年報名的時候嗓子沒有壞掉。
學生聽這嘔啞的怪腔怪調有的在座位下吃吃的笑,有的正襟危坐,一臉肅然。做了老師的我喜歡后者的模樣,是大有感恩之心好孩子,于是我恨不得將所學都要傳授與他,于是越發咳的厲害。但是我估計換了小時候的我,也是前者的不開化的沒心沒肺的熊樣吧?
咳,是一陣一陣的抽風突襲。它一來,你就得全身配合它的節奏,胃肺腸肝似乎都跟著震動,仿佛要從嗓子里嘔出一片肺,或者一片肝來,嗓子里的塊狀物似乎張大起來,賴在那兒死活不肯移動半分。急支糖漿沒用,只有念慈庵可以按捺咳嗽君的性子,甜蜜幸福的糖漿滑過嗓子眼,清涼舒適的感覺一下子就來了。可是沒過幾分鐘,嗓子眼又開始癢起來,真恨自己昨天干嘛要講那么多的話!
老母親凡是看到我生病,她的診斷都是兩個字:受涼。于是她開始數落起來,叫你多穿衣服你不聽,現在老毛病犯了吧?
咳嗽是老毛病了?我記得小時候得了氣管炎,據說奶奶是氣管炎,我得了真傳,從小就和奶奶一起,她喘我咳,奶奶經常給我東西吃,于是我們祖孫倆就經常在秋風里咳來咳去。我媽說這以后會是癆病,就找個土方,說小孩子可以治好。那土方就是桐油炸雞蛋,不放鹽的。小時候雞蛋是生病時那可以吃,而桐油炸雞蛋雖然味道怪,但是雞蛋皮脆脆的,也不錯。于是我的咳嗽經常故意犯,老媽就會從家里的銅腳爐里掏出雞蛋,做了我吃。后來居然真的不咳了,裝也裝不出了。
現如今,家里有人冒充醫生,土方也因為找不到桐油我媽無法施展才華作罷,只是我的咳嗽老是如抽絲般緩慢,這可如何是好?畢竟還有十來天要中考了,上課不講話真的不是我想要的。
小狗狗看著我咳的上氣不接下氣的,悲憫地望著,它有時也會因為過敏而喘,大約它是知道咳的苦痛?
我想起十年前的光景,每當咳嗽總有小孩帶什么清涼糖,金嗓子喉寶之類東西來,悄悄地放在講臺前,我有些懷念從前了,真的是老了。我想象六十歲退休,我會昏聵到什么誤人子弟的地步呢?學校里有女教師到了55不退休的,真讓我羨慕不已,她們一個是管理圖書室只教一個班生物的,還有一個是五十歲就不用上課的領導,唉,怨自己沒選對行當,還是怨自己沒能力,都沒有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