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那個愿為我千千萬萬次撿風箏的人已經逝去,人生中錯過了就不會再得到,也許我們會懺悔,會救贖,但這些似乎都已經晚了。每當放飛風箏的那一刻,我們應該問問自己我們是否真的珍惜過我們所擁有的一切。
1、認識程遠的時候,2009年,我正和渣男前男友鬧分手,前男友在我單位樓下的大堂里捧著玫瑰堵了我將近一個星期,江湖很小,人又太多,被圍追阻截的一個星期里,我成了公司輿論的焦點,公司大門閉閉合合、行文制圖、工作忙碌也藏不住老板的不滿,女同事的八卦和為什么分手的猜測。我從不回應,只是下班的時間越來越晚,我不想讓同事們看見我生活里的片段。渣男堵我的第五天,晚上八點半我在公司吃快餐,程遠站在我辦公室門口:那個,樓下的人還沒走,我開車送你回家吧。我有點尷尬,也有點疑惑,他頓了頓:瓶蓋你好,我是工程部新來的同事,我叫程遠。逆光的方向,程遠倚在我辦公室的門框,身高182、偏瘦、略黑,這從天而降的救援,我既感激又困惑。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程遠經常送我下班回家,渣男見我態度堅決糾纏了半個月之后不了了之再也沒有來過。程遠沒有問過我渣男的事情,我也從來沒主動提過。他說渣男在樓下站崗的那幾天,他每天下班時候路過我辦公室門口去財務科,都能看見我抱著雙臂站在窗前對著五環發呆。我們的接觸形式從最開始的他送我回家到一起看電影、吃飯、逛街,他讓我覺得舒服,也很安心。可誰會無緣無故對你好呢,還用大把的時間伴著你的小情緒跌宕起伏,想到這些我會猜測難道程遠喜歡我么?可辦公室戀情畢竟詭異,我沒有勇氣去驗證真偽,直到2010年天氣變暖,程遠約我去青島旅行,我們坐在五四廣場旁邊的石墩上吃麥當勞,程遠忽然用盡力氣喊:瓶蓋~他的聲音越過人流,飄過沙灘消失在海浪里,我扯住他的袖子:你干嘛?他說:瓶蓋,你每次不高興的時候都不愿意講話,在車上的時候你對著車窗發呆,在辦公室,你對著落地窗發呆,在餐廳的時候,你對著來來往往吃飯的人發呆,瓶蓋,我不想你每次不高興的時候我都只能看著你的背影在夜幕初上的城市里站成風景,你能不能讓我融入你的生活,照顧你?無征兆的表白和熙熙攘攘的嘈雜聲在我的腦子里形成了共振,讓我一時間大腦缺氧,一片空白。程遠見我毫無反應嘆了口氣,我問他:那同事們問起來該怎么辦。他揉了揉我的頭發:我馬上要換工作了,你不用擔心辦公室戀情。
2、程遠剛跳槽的時候,被派到不同的項目現場駐守陣地,在京的時間少之又少,我讓他把租的房子退掉搬到了我家住,沒過多久他就以自我管理能力有限和工地無處消費為由上交了他的工資卡。爸媽不忙的時候會到北京小住,每次他們過來程遠都會陪我爸看球,也偶爾幫我媽收拾衛生、打掃家務。爸媽不在北京的時候,我每個周末都去工地找他,那時候北京到山西的高鐵還沒有開通,我周五下班就坐火車轉大巴車去工地看他,荒無人煙的黃土地上到處都是帶著安全帽的施工人員,程遠看見我的時候臉上洋溢著開心的笑,他一邊埋怨我來回奔波一邊幫我捏腳揉腿,程遠在山西的日子里,我們異常珍惜相聚的機會,直到一年多后他調回北京升職。念在他在山西生活艱苦,剛回北京的時候我們每周都依靠點評軟件在北京尋找美食,程遠原本標準的身材被喂得日漸圓潤,有時候他下定決心管理飲食,我就捏著他的胳膊說,其實長成個胖子也挺好的,手感好。
回京時間久了,我發現一個問題。程遠吃住在我家,可從來沒有當著我的面給他父母打過電話。后來我爸媽在吃飯的時候總有意無意地問我們打算什么時候訂婚,都被程遠說工作剛穩定,過段時間再商議給擋回去了。不是沒有懷疑,而是在一起的時候太過圓滿以至于根本不會想到父母反對這樣的事情會出現在我的頭上。猜疑被確定的那天是程遠的生日,我們在餐廳吃飯,程媽的電話打進來,他看了我一眼猶豫了一下,我說:不許出去接。接聽之后程媽的聲音撲面而來:兒子,生日快樂!今兒打算怎么過?跟誰在一起呢?什么!不是說了不讓你跟她聯系了么,她是不是看上了你的房子了.....原本鮮嫩的三文魚不知道是不是被這通電話灼熱的溫度燙到了,難以入口,我用了一百二十分的理智安靜地吃完那頓飯,而程遠始終沒有給我一句解釋,他父母的態度、房子像一團棉花塞在我的胸口,不上不下讓我難以呼吸,食不下咽。回到家里程遠換鞋的時候我問他:今天晚上的事情你不打算跟我說說么?你父母什么時候知道我們戀愛的?房子又是怎么一回事?程遠斷斷續續的解釋我只記住了三個字:不同意~這讓我想到了原本如膠似漆的兩個人忽然分手了,旁人問起緣由的時候無外乎那幾條:不合適、不同意、不愛了....原來這樣的事情也會發生在我的身上。我問程遠:你怎么想的?他只說了一句:我不想跟你分開。我的心慌亂起來,我篤定的屬于我的幸福一瞬之間變得岌岌可危,朝不保夕。
程遠把一切坦白后,家里的氣氛變得很奇怪,我因為被否定變得敏感焦躁,程遠因為父母的反對和我的暴躁變得沉默寡言。壓抑的氣氛讓我們不約而同的想要逃離,爭吵和分歧日漸增多,為了緩解這種即將爆發的緊張,程遠在沒知會我的情況下向公司申請去徐州出差兩個月。他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心里被壓抑許久的不滿一觸即發:你招呼都不打一聲就走了究竟是什么意思?是要分手么?那好,那就分手吧。被憤怒占據頭腦的我在程遠的哄勸下始終不能平靜,執意要求分手,最后程遠筋疲力竭地說好吧,既然你這么固執,我同意。
3、爭吵后的三天程遠都沒有給我打過電話,我發過去的信息也回得不冷不熱,我意識到他真的想要分手的時候馬上訂了從北京飛徐州的機票,一路忐忑糾結,見到程遠時他比在京時候瘦了些,胡子拉碴有些潦倒,我問他:你是真的想要分手了么?程遠看上去很疲憊,冷冷的說:既然我爸媽不同意,早點分開對你對我都好。我遏制不住地大哭,邊哭變數我們在一起經歷的點點滴滴和他跟我說過的誓言,我問他:我們在一起的日子,你可以輕易地忘掉嗎?程遠終于抱了我,說我們再想想吧。
那是一段充滿悲傷和絕望的日子,我根本不懂程遠每天在想什么。他像變了一個人,既不溫暖,也不柔情。我又開始了周末離京陪他的日子,他就在我跟前,而我,并不知道他會不會離開。兩個月結束之后程遠按期回北京,還是住在我家里,在兩個月的如履薄冰里,我意識到我比自己想象的更愛他,而他還是不是一如當初的愛我,我并沒有信心。為了減少我帶給他的壓力,我在他面前盡量不展現出自己的憂慮和擔心,時間是偉大的推手,一分一秒地稀釋了我們的忐忑和猜忌。
4、再一次的四面楚歌,離上一次的爭吵已經一年半,程遠在新光天地見了父母介紹的大學老師。他說上次爭吵后他沒再跟父母提過我,他父母以為我們已經不聯系了。程遠請我理解他,我不知道該說什么,他面對父母的壓力我能理解,只是我對他的信任也在數次的爭吵中銳減,原諒,做不到;分手,舍不得。我什么也沒說,家里又回到了奇怪的氛圍里,程遠和我都站在自己的臨界點難以抉擇,只是晚上睡覺的時候,輾轉反側取代了他的輕輕鼾聲。
很多時候我想不明白我和程遠想要的是什么,是父母寬宥、子女乖巧還是情投意合、長相廝守,然而不論是哪一種,都需要我們共同努力,而程遠,他的未來里還有我嗎?
5、我的心進入了一種清明的空靈,沒有喜悲哀樂,非上班時間盡量和朋友呆在一起,減少和程遠的接觸。他也經常因為應酬回家很晚,我們之間的交流越來越少。我想,我要的一定不是不知道哪天就會離開我的愛人,也一定不是相見無言的彼此消耗。公司策劃赴蒙舉行公益的時候我申請了隨隊志愿,我沒有告訴程遠,在家里的櫥柜上留了一個字條。
程遠:我們相識相戀的這些年,我從來沒有想過會有一天以這樣的方式跟你道別,你在青島五四廣場歡呼雀躍的樣子像是昨天發生的事,又遠得像不曾出現過。在一起的這幾年,我沒有什么遺憾,我在最愛你的時候揮發了我所有的光和熱,也感受到了你情感的有力和磅礴。如果我們過不了這道坎,我唯一的心愿就是不要爭吵,不要彼此消耗,給我一個得體的分手儀式吧,沒有糾纏,沒有模棱兩可。我去內蒙了,歸期未定。如果你要走,請帶走你所有的東西,免得我回來看見感傷。如果你不走,請堅定你的心意,別讓我流淚,別傷了我的心。瓶蓋。
6、克什克騰旗的草比我想象中矮很多,書本上風吹草低見牛羊的場面也未曾見過。傍晚時分,朧月升到樹梢,把空曠的大地越照越亮,我經常坐在月光里發呆,什么都可以想,但從沒想過程遠。自從離京,我們從來沒有聯系過。有的東西,分開了不要去碰,還想碰,說明不夠疼。
回京的日子比既定行程晚了兩個月。從首都機場出來的時候,感覺北京前所未有的陌生和距離,草原人少牲畜多,機場里熙熙攘攘的人流讓我很不適應,家門前的翠微百貨依舊晝夜霓虹,路邊賣花的奶奶還是那么佝僂婆娑。家門口我定定地站了三分鐘才開始轉動鑰匙,鎖芯轉動的聲響讓我緊張,怕什么呢,不就少了一個人么,何況我還走了好幾個月。
7、打開門的時候,程遠正坐在客廳沙發上看《來自星星的你》,我站在門口不知道該繼續站著還是走進去,程遠坐在沙發上定定地看著我,電視機在播千頌伊在片場跟都敏俊吵架的片段,程遠說:這部劇我看完了,我也挺喜歡千頌伊。我放下手里的東西,問他:你怎么在這?程遠離開沙發走向我,說:你走之后一個星期我搬出去了,可我搬出去之后發現我的心找不到歸宿了。我不知道哪里是我的家,整夜整夜的失眠,但只要一睡著我就能夢到你,你在西塘的橋上叫我,程遠,程遠~我還沒走到你跟前,你就從橋邊掉下去了。我一下子就嚇醒了,再也睡不著。瓶蓋,我承認前段時間我猶豫了,我的猶豫傷透了你的心,讓你對我不再有什么期望。可是你走之后,我經常擔心,你那么傻,會被會有人欺負你,我更擔心你會被別的男人覬覦,他們會把你追走。可我又覺得,草原上只有牛羊,哪有男人,就算有男人,你也不會喜歡黝黑粗壯的草原郎。我去過你們公司,他們說你交代了不許透露你的行蹤,你總是會回來的,我就隔三差五的回家等你。瓶蓋,你是我不小心遺失在滄海的一顆明珠,當我發現我即將失去你的時候我才知道你是那么的耀眼炫目,我現在想問問你,那顆獨一無二的明珠,還屬于我么?
程遠的句子太長,我還沒回答便忘記他說了什么,可是,我聽見那顆被冰結了兩個季節的心解凍了,那些盎然的冰水,流過程遠的肩膀,濕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