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居總是很吸引我——在只能棲身于宿舍的日子里,逛家居城成了我喚回生活美感的一個重要方式。說來好笑,我第一次走進紅星美凱龍的時候竟然首先相中了他們用來搭配家具的相框(我一直在尋找一款能讓自己一見鐘情的相框,但直到現(xiàn)在,我唯一欣賞的是卡地亞的獵豹相框——上面的獵豹真是完美至極。而我在商場相中的那款,上帝保佑,我已經不大記得它的模樣了)。可惜售貨員告訴我相框是公司統(tǒng)一配發(fā)的,無法單獨賣給我。
生活需要美感,而美感需要自己找尋。《雅致生活》所集中討論的,正是如何重拾身體內最柔軟的部分。正如作者亞歷山德拉·斯托達德所說:
我的職業(yè)是室內裝飾,我注意到許多人都有這么一種生活傾向:他們把95%的金錢和熱情都存起來,留給生活中5%的時光和場合。例如,他們非常重視生日、紀念日、節(jié)日;他們還非常重視別人能夠看見的房間客廳和飯廳。不過,雅致的人生并不在于5%的精彩,而在于95%的日常生活是否令人愉快。
我的這本書就是想幫助你做到這一點。
做到這一點可不容易。不可否認的是,很多人的美感建立在隨處可見的、毫無區(qū)分度的家居上。也就是說,生活必需品上。人們完全能夠忍受這些,以至任憑感官的敏銳性被漸漸磨滅。似乎讓我們焦頭爛額的事情與美感全不相干,可是生活不該是這個樣子。
如果你把日常的例行事務變得具有美感,那么你會從中得到巨大的快樂。你所買的東西的形狀、尺寸、樣式、質地和氣味都不是單獨存在,它們會與你和你的身體結合在一起,變成一種令人愉悅的體驗。
聰明的格言作家洛根·佩爾薩·史密斯在他的大作《小品全集》中寫道:“生活中有兩個目標:第一個目標是得到你想要的東西,第二個目標是享受它。只有最明智的人才能達到第二個目標。”
塞繆爾·約翰遜說:“……小事意味著一切……”也許這是因為小事是最基本的。甚至連歇洛克·福爾摩斯都說:“我一直信守一條原則——小事是無比重要的。”
當一些小事情令人感到舒適時,你甚至感覺不到它的存在,從而你可以思考更加深邃的問題。愛因斯坦說,他所有的好點子都是在刮胡子時想起來的;像刮胡子這種日常生活情趣應該盡可能地令人愉快。舒適的毛巾、感覺良好的面霜、柔軟的餐巾、點燃的火柴、結實的垃圾袋、好用的罐頭刀——這些可靠而有效的小物件讓我們心里感到十分安穩(wěn)。如果對它們使用得當,它們就變成了支持我們的力量;如果對它們使用不當,它們就成了我們的負擔。歸根到底,生命就是一個不斷關注的過程——我們應該對那些創(chuàng)造了個人情趣的生活細節(jié)加以更多的關注,這樣我們就改善了自己的生活環(huán)境。我們對此責無旁貸。
評判文學作品有趣程度的標準之一便是其中細節(jié)描寫是否豐富。當敘事節(jié)奏需要調整,環(huán)境需要渲染,或者僅僅為了讓紙面上的顏色更絢爛一些時,加入細節(jié)便成為作家的首選。在外國文字中經常可以看到這樣的例子:作者似乎把所有那個季節(jié)能開的花一字不落地從百科全書上抄了下來,一眼望去滿紙都是那些花朵的叫嚷聲。這個標準同樣適用于生活。比文學作品更具優(yōu)勢的是,生活所呈現(xiàn)的三維空間大大拓寬了對細節(jié)的容納能力。細節(jié)凸顯了空間的立體感,將我們從四面八方圍攏。
我們的五種感官都需要滋養(yǎng),它們也可以反過來滋養(yǎng)我們。詩人約翰·彌爾頓發(fā)明了“美感”一詞,來指那些不產生性聯(lián)想的美好感覺。吃一個菊芋就是一種美感的體驗:你的手剛好可以攏住它的葉子,牙齒輕輕咬進它的嫩尖。在家里吃菊芋就像吃炸子雞一樣,可以變得很有情趣。你可以準備不同的蘸醬一酸檸檬醬、甜乳酪醬或者蛋黃醬。你的手、牙齒、眼睛和味蕾都會沉浸到吃菊芋的快樂中。
你越是培養(yǎng)自己的感受能力,就越能體會到事物的細微差別——透過水晶燭臺投射到天花板上的七色光,透過百葉窗映到白色墻上的影子,沐浴時水霧折射出的虹影,還有那些蓬松的白色泡泡——讓你感到自己被白云包裹著。當你使用從意大利維耶特里買來的漂亮陶器盤子時,你會回憶并再次體驗夏天在意大利旅行的快樂。
我們非常愉快地回憶那些和諧美妙的時刻——精美的菜肴被送到自己眼前,味道棒極了,簡直完美無暇。這樣的美食決不僅僅是“填飽肚子”,這種特殊的體驗能讓你的日常生活擁有不同尋常的品質,使你的心靈產生共鳴。你看到對照鮮明的色彩,體會到不斷變化的感覺——甜碗豆碎裂的聲音,檸檬甜點的香醇濃郁你周圍燈光的亮度,你用的盤子,食物的溫度,餐廳的布置,食物的氣味,水晶玻璃餐具,香檳酒的泡沫,锃亮的餐叉的形狀,酒杯邊緣的弧形,食物上的裝飾和鮮花——用餐因此變得無比快樂。無論你的廚藝多么高超,都不要忘記:食物的擺放方式和餐廳的布置都是飲食藝術的一部分。
在布置臥室時,你也要遵循感覺的指引——例如棉布床單柔和的感覺,花香罐、月桂樹和香柏蠟燭的味道。可以買各種尺寸和樣式的羽絨枕,還要收集漂亮的枕套。每個星期都要換換床單和枕套。有些枕套正面和反面的圖案都不一樣,臥室因此顯得更加豐富。用一床馬海或帶流蘇的羊毛呢毯把自己裹起來睡個午覺,或者坐著看書時用它們來墊在身后。
在浴盆旁邊放一個圓形的柳條筐,里面裝滿天然的、未經剪切的海綿。這些海綿像天鵝絨一樣柔軟,當你把它們捧在手里,在水中擠壓它們時,你會覺得自己似乎與自然融為一體。我們在浴盆旁邊放了一個玻璃和黃銅裝飾的小桌子,桌上放了一個籃子,里面裝滿了各種各樣的水晶玻璃、護膚油、小飾珠、香料、香草、沐浴液、浴鹽和香皂。一個香皂碟、一個飲水杯、一個花瓶、一個廢紙簍一在你的巧手布置下,它們都可以變成美麗而精致的小物件。智者塞繆爾·約翰遜提醒我們:“世上本來就沒有什么小東西,因為人類就是小小的生靈。我們正是從小的事物中學會了生活的偉大藝術盡可能地避免痛苦,盡可能地追求幸福。”
里爾克在《給一個青年詩人的十封信》中寫道:“你要躲開那些普遍的題材,而歸依于你自己日常生活呈現(xiàn)給你的事物;描寫你的悲哀與愿望,描寫心中流逝的思想,描寫你對某一種美的信念一用深切、沉靜、謙卑的真誠描寫這一切。當你表達自己的時候,要用到你周圍的事物、夢中的景象、回憶中的物體。如果你覺得自己的日常生活很貧乏,你不要抱怨生活;還是怨你自己吧,怨你還不夠一個詩人的資格,你還不能喚醒生活的寶藏。對于創(chuàng)作者來說,生活中沒有貧乏,也沒有無關緊要的地方。”
社會是世俗英雄主義的載體。人們超越死亡的方式是找到生命的意義。我們每個人正是因為有了尋找生命意義的火熱激情,所以才有了價值。在《追求卓越》中,貝克爾談到:“情趣是一些走完生命旅程的技巧……人類超越死亡的方式是發(fā)現(xiàn)生命的意義……人真正害怕的不是死亡,而是無意義的死亡。”
哲學家們教導我們:我們一方面需要在社會中生活,另一方面又需要一個人安靜地獨處,只有在這兩方面達到平衡,我們才會擁有智慧的人生。在我看來,內在的生活與外在的生活的理想平衡狀態(tài)是各占大概50%。正如巴克敏斯特·富勒所說:我們的一半時間用來做事,努力,奮斗,對抗,達到既定目標,在最后期限之前完成任務,不停地與別人打交道,不停地與別人會面,不停地忙碌;另一半時間則最好在較為寧靜平和的狀態(tài)下度過一安詳、私密、閑適。要做到這一點,唯一的辦法就是為自己留一些固定的時間,讓你只屬于自己,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
法國作家蒙田曾談到如何從容應對事務,如何使生活平和適意。在我看來,生活的平和適意關鍵在于讓自己有充分的時間,通過有益的情趣使自己目前的生活更加豐富,更能促進自己成長。如果我們不能在個人生活與社會生活之間保持這種微妙的平衡,我們自身將不再完整,我們將失去創(chuàng)新的能力和意愿,變得只會照章辦事,我們的生命將如同浮光掠影。蕭伯納曾說,隨波浮沉的人如同生活在地獄,掌握自己的人如同生活在天堂。
你所做的一切是為了讓自己快樂。一位能言善辯的傳教士威廉·斯羅恩·科芬曾經說過:“在自我實現(xiàn)中存在著巨大的快樂。”如果你晚上穿著漂亮的睡袍一個人躺在床上,你的寂寞就變成一種特殊的幸福。
塞繆爾·皮佩斯每天的日記中總是這樣結束:他滿足地嘆息一聲,“現(xiàn)在我該上床了”。
寂寞這種生活情趣對所有的藝術家都是至關重要的。在工作室中,或者某個在禁止他人入內的地方,藝術家開始創(chuàng)造他自己的真實世界:他也許會寫一個劇本,也許會畫一幅畫,也許創(chuàng)作一部交響樂。你也是一位藝術家,你每天都在創(chuàng)造生活的藝術。我們每個人都有某種特殊的天賦,當我們一人獨處,探尋自己的真實面目時,我們會更加了解自己的天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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