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三十年[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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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歲應該是什么樣子?

桃紅柳綠,草長鶯飛,像人間四月天一樣美好而又充滿希望吧?但是我的眼前卻一片迷茫,像那個冬天一般陰冷。

父母又吵架了,像我小時候所害怕的那種爭吵,然后整個家的氣氛就被他們爭吵后的冷戰凍結。

奶奶在我家養病,雖然她有很多兒子和兒媳,但因為肺氣腫每年冬天都會發作,恰好我母親是醫生,為了方便治療,所以就會住在我家。父母的矛盾被奶奶看在眼里,然后家中無人時她跟我嘮叨:看看,又是因為你啊!

我不喜歡奶奶,我怕她對我說這樣的話。從小到大她都在用各種方式讓我知道,我是一個多么沒用且多余的人。然而,她越這么說,倔強而叛逆的我就越發的各種努力,證明自己并不像她說的那般一無是處。

那一次,我無力了。

父母工作,我因為無人照顧不得不輟學,隨家人一起進了城。父母買了一套房子,在一棟居民樓的四層。那時候我們那個小城市的樓房還沒有電梯,所以我理所當然的被束之高閣。

從此我開始了與世隔絕的日子。白天父母去上班,弟弟妹妹上學,我就一個人呆在房間里。無法下樓,沒有朋友,陪伴我的只有收音機,書,和畫筆。

那段日子我會讀一本又一本的書,每一本都是厚厚的長篇小說,基本都是些世界名著。或者就是打開收音機,放著各種小說,音樂,或者戲曲什么的節目,然后打開本子,用各色的彩筆畫好看的仕女圖,一畫就是一天。時間在一頁頁書本的翻動,和一筆筆精描細畫里流走,不慌不忙,不急不緩........

生活過的波瀾不驚,又從容安穩,現在看來那應該是生命里到現在最充實恬淡的時光。但是對于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女,這樣的日子似乎太寡淡了些,沒有朋友,沒有自我,外面的世界與我毫無關系。我常趴在窗口看著樓下那些人的生活,每一個人都讓我無比羨慕,無論貧窮富有,他們至少擁有自由和那么鮮活的生活。而我在這高高的樓上,在這溫暖的房間里卻什么都沒有,生命那么寂寞,那么無望。

十五歲,我似乎已經看到了自己的一生,也許這世上沒有我不會有什么變化,這個家里沒有我或許會大不同,我是一個沒有人愛,不被人需要,沒有未來的孩子.......哀大莫過于心死,那時的我應該就是這個樣子。

一個午后,我吞下了一包撲爾敏,我以為這藥會像安眠藥一樣讓我沉睡不醒。當藥力發作,身體開始越來越不舒服,死神好像已經一步步走近。我忽然很恐懼,真的要死了嗎?那么多事還沒做,雖然時常會覺得冷,但陽光那么好,它會溫暖我啊!還有我的未來,我還沒長大,長大后會不會有愛,我想要去看看.........天哪,我居然對這世界還如此留戀,只是生命卻已走到終點。

我嚶嚶的哭泣,母親從隔壁房間跑過來關切地問我怎么了。我不想告訴她自己做了什么,既然已經決定離開何必再去給親人增添麻煩。母親的目光充滿關切,充滿了暖暖的愛,原來在她心里我不是可有可無,其實母親也愛我。來不及了,我就要走了,媽媽在你懷里離開我好開心,多么怕自己一個人在冷冰冰的房間里離開,我怕了這么多年的孤獨。

寒冷的感覺慢慢加重,突然胃里一陣翻滾,我哇一口把中午吃的東西吐了出來,食物里我看到很多沒有消化的小藥片。意識開始模糊,困意襲來,媽,我困了,睡會......晚上吃飯母親叫我,我朦朦朧朧回答一句:困,不吃了。就又昏昏沉沉睡去。

第二天我醒了,沒有人知道昨天我做了什么,只有我自己知道經歷了怎樣的一番生離死別。一切沒有任何變化,我卻已經不再是昨天的那個自己。原來死亡是那樣一種感受,所有的恐懼不是來自死亡本身,而是來自心底深深的遺憾。

保爾柯察金說人的一生不應該因為虛度年華而悔恨,因碌碌無為而羞恥。總有一天我會真正的面對死亡,希望到那時我不再有今天的遺憾,可以微笑著坦然面對死神的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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