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唐媽
“韓起送來的寒星草似乎頗為管用,不過百年,我四肢都能動了。林宗每日都逼著我寫字,說對我恢復有益處,可是一個時辰下來,我手腕會酸痛。不過看在林宗每次都幫我按摩的份兒上,我決定不跟他計較了。為何我的字這么難看?”
“林宗出門總是會帶著面具,只露著下巴和嘴唇。他其實長得挺好看的,尤其是下巴,有青色的胡茬,特別爺們兒。”
“林宗說今天是中秋。夜里他命人在水榭擺了果品點心,還有一壺酒。不過,他不讓我喝,說對身體不好。我記得小時候和娘親也會過中秋,會吃叫做月餅的點心,不過林宗這里沒有。他晚上又捏我的臉,還說讓我以后要懂規矩,不可以直呼其名。可是,我該叫他什么呢?前輩?恩人?都不好,我覺得叫林宗就挺好的。我的手確實靈活了很多,字也沒那么丑了。今天很開心。”
“今天很郁悶。我屋子的后窗可以看到滿園的梅花,下雪了,紅梅映雪,十分漂亮。我想去摘一枝梅花回來。可是明明院子就在窗外,我卻走了很久都走不到。因為要繞過水榭和中庭。雪很漂亮,可是很滑,我摔倒了,頭撞在欄桿上,流血了。腳也扭傷了,我覺得自己好沒用,連這么短的路都走不利索。我這樣的廢人為什么要活著?冬天真冷啊,我是背著下人跑出來的,這下爬不起來也沒人知道,我覺得我要凍死在這里了。我快凍死的時候林宗來了,似乎把我從雪地里抱了起來,我已經記不清了,太冷了,冷死了。他好像罵人了。不過,林宗身上好暖。”
“我終于醒了,一睜開眼就看見了紅著眼端坐在床邊的林宗。他說我睡了三天了,傷寒發燒,差點就死了。我覺得死了也挺好的,不用這么半死不活地活著。林宗聽了我的話很生氣,揚起手來似乎想打我,不過最后沒打,估計怕把好不容易救回來的我再一巴掌打死吧。他說我一定會好起來的,他保證。我其實不太相信,不過,他說能就能吧。林宗一定好幾天沒刮胡子了。”
“林宗又置辦了一處院子,小小的,很精致,院子里栽滿了梅樹,搬過去的時候梅花還開得十分漂亮。我問他為什么搬來這里住,他沒理我。不過我聽他的手下說是因為原來的院子太大了,賞梅不方便。真是個奇怪的人。”
“春天來了,梅花謝了。林宗不知從哪里弄了一株菩提樹。他說菩提每年都會長出一枝新的樹枝,還挺好玩的。”
“寒星草的效用持續了五百年,我已經行動自如了,可是似乎最可怕的日子才剛剛開始。我被林宗救了那年應該是八歲,這近千年的時光也一直維持著當年的身量。但是,最近骨骼似乎開始重新生長了,很疼,從骨頭里透出來的疼。昨天晚上我疼的睡不著,又不想喊出聲,就咬著被角,今天才發現被子竟然被我咬破了,還沾了點血跡。希望林宗不會發現。”
“林宗早上幫我梳頭的時候,說我長高了點。我看著銅鏡中那張有點慘白的面孔,咬著牙忍著那深入骨髓的疼。娘,好痛啊。”
“林宗今晚非要在我屋里歇著。床很大,睡兩個人沒有問題,可是我怕他發現我在疼。不知道為什么,我就是不想讓他知道。這個人很霸道,我反對無效。夜里是疼的最厲害的時候,不知道我能不能忍住不出聲喊痛。”
“昨天是第三天。果然痛得更厲害了,骨頭像是被什么硬生生地往開了撕扯著。我躲在被子里,里衣都被冷汗浸濕了,還是沒忍住,痛哼了一聲。林宗不知道什么時候把我抱在懷里的,一直幫我按摩,還是很疼,可是,有個人在身邊,似乎能好一點。我三天來第一次睡了一個時辰。不過,林宗熬出了黑眼圈。”
“我已經一個月未曾寫過字了,因為疼得太厲害了,根本起不了身。林宗陪了我一個月,他的手背上有好幾個傷口,都是我疼的受不住時咬的。他真是個傻子,干嘛讓我咬他手呢?咬枕頭也一樣啊。他每日里都會幫我運功療傷,每日的藥浴不能落下,可是我疼的根本坐不住,他就抱著我坐在木桶里。什么都好,就是他不知道為什么每次都不把身上的匕首放下,膈得我腰疼。好在現在終于好多了,已經沒那么疼了,而且我竟然短短一個月長到了林宗下巴的位置。”
“韓起今天來了,我不想見到他。可是林宗說他是我爹。真煩人。還好五百年才見一次。”
“最近總看到有人在宅子外候著,我讓林宗去忙,他卻說我是個小孩子,說我在他面前永遠是個小孩子。哼,倚老賣老。我總有長大的那么一天。”
“林宗說我的身子好的差不多了,要每日練兩個時辰的劍術。我很喜歡劍術,但是更喜歡林宗吹笛子。我要好好練劍,然后才有資格讓他教我吹笛子。”
“我今天才知道那笛子名叫玉寒。因為林宗今日用那笛子吹著奇怪的曲子,要了一個刺客的命。那人聽到笛聲就不正常了,自斷心脈而死。林宗說那曲子叫'傷逝',可惑人心智。可是,我聽了倒是無事。林宗心中驚嘆的時候就會挑眉,他知道我不受笛聲影響就挑眉了。他終于答應教我吹笛子了。還把那玉笛送給了我。等我學會了曲子,第一個就吹給林宗聽。”
“林宗開始教我修習魔族心法了,因為我體內那股金色的真氣已經完全被黑色的吞噬掉了,我額間還出現了一朵鳳仙花的印記。林宗說那是墮仙印記,等我修為深了,自可隱去。我終于還是成魔了吧。其實無所謂,是什么都無所謂。”
“林宗最近總喜歡看著我發呆。我臉上有什么奇怪的東西嗎?除了樣子有了些變化外,并沒有啊。奇怪。”
“林宗最近精神不好,在宅子里呆的時間少了,過來也總是窩在躺椅里睡覺。好像很累。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
“今日有人來殺我,我認得那幾人,是魔族的長老。領頭的叫晁章。他說我是魅惑魔尊的妖孽,還說我長的好看。林宗把他們都趕跑了,還說會護著我。我不知道為什么就抱住了他,就是覺得他讓我覺得很溫暖很安心,想抱抱他。他會不會覺得我很奇怪?我真的是妖孽嗎?我總覺得晁章他們不會善罷甘休,因為,還有朝洛。”
“林宗將近一年未曾來過這邊了,只是會定時讓人傳話,叫我好好修煉。其實,我已經學會了好幾首曲子,他不來,我都不知道該吹給誰聽。”
“林宗死了,我在城里看到了告示,他們說是我殺的。告示上有我的畫像。韓起忽然出現了,哼,還真是時候。”
“我打聽到林宗明日下葬,現在靈柩停在戰城的王宮里,我一定要帶他出來,我不信他死了,林宗怎么可能會死!我學會的曲子他還沒聽到他怎么可以死!”
“沒想到這么容易得手,靈堂竟然無人守靈。戰城亂成一團,晁章他們在爭權奪利。也好,林宗,你累了半生,以后換我照顧你了。”
“韓起也說林宗死了。不可能,他不會死的。他明明是睡著了,我那會兒死了最后不又活過來了嗎?一定有辦法的。林宗,你等著我。”
“以前林宗總會看著我寫字,很討厭,可是現在沒人看著我寫了,我反而很懷念被人管著的日子。林宗躺在冰床之上,跟睡著了一模一樣。”
“我要報仇,誰傷了林宗一分,我便要他們還回來十分。”
“今日殺了一人,他說當年毒殺林宗果然是晁章做下的。那毒名叫鉤吻,無藥可解。晁章!晁章!晁章!我定要你血債血償!”
“林宗,我終于為你報仇了。晁章被我喂下了鉤吻,原來服下鉤吻要吐那么多血啊,我可真傻,當時怎么會覺得那是你穿了新花樣的衣裳?哈哈哈……林宗,你知道我遇到誰了嗎?我弟弟,言兒。他,長大了。”
“林宗,言兒喜歡上了他的師父。我,可以喜歡你嗎?”
“韓起救了我,可是我把言兒弄丟了。還是沒能殺了朝洛,韓起也舍不得殺吧。林宗,我又是一個人了,你什么時候才會醒?我想你,很想很想。”
“林宗,朝洛被兇神言回控制了,我不會讓你的族人就這么任人屠戮的,不過,這次必然是一場惡戰。我一定會活著回來的。你等著我。”
“林宗,你知道昆侖古玉嗎?言兒竟然有昆侖古玉。”
“林宗,韓起死了。我以為我恨他,可是自從他在輪回臺受傷后,我就發現我心底還是認這個爹的,我可以恨他,但是我不想別人傷害他。可是,他還是死了,自殺,和朝洛一起死了。這恐怕是他們最好的歸宿了,恐怕這是韓起這輩子的心愿吧。其實,我想叫他聲爹,不過沒有機會了。對了,林宗,言兒的昆侖古玉好像可以救你。你馬上就可以醒了。”
“等了四千年,我終于等到林宗醒了。我已經和他一般高了,他再也不能說我是個孩子了。言兒跟我說他醒了,我忽然不敢去見他了,我該說點什么?”
“林宗竟然抱了我!他竟然抱了我!他剛醒還很虛弱,可是抱我卻很用力。真好,這個人還在。”
“我跟林宗,嗯,表白了。呃,言兒說喜歡一個人就要說出來。林宗很吃驚,眼睛瞪得很大,沒有說話。媽的,他是不是不喜歡我?那我可怎么辦?怎么辦怎么辦怎么辦……”
“林宗說他也喜歡我,一直都喜歡……我好開心。”
“林宗竟然偷看我的日記!太過分了!我要跟他決裂!不行,決裂太狠了。算了,不理他三天好了。正好言兒來信讓我和林宗去三秋島過年,哼,帶他去,然后不理他。他醒來一直在修養身子,似乎未曾出過遠門,他一定會喜歡三秋島的。媽蛋,我管他喜不喜歡要死啊。偷看人日記的死變態。除非他把他的日記也給我看,我才會原諒他,哼哼。”
“言兒和清遠過的很好,院子里種了菜。冰洞似乎不能種菜,待林宗身子再好些,我們還是搬回梅苑吧。菩提樹估計都好高了吧。”
“哈哈,好開心,林宗答應讓我看他日記了。小樣兒,讓你偷看我的!”
“我花了一晚上看完了林宗的日記,很奇怪,感覺很奇怪,心口又酸又軟,我是不是舊疾又犯了?”
“林宗說我不是舊疾犯了,可是他又說不出我是怎么了。只是說睡一覺就好了,可是,睡覺為什么要壓我身上?啊啊啊!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