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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張玲要結婚了,她身邊的朋友都極力反對,包括她的親媽,“凌風的心都在他的家人那里,你嫁過去了,肯定會受委屈的?!?/p>
被愛情沖昏了頭腦的張玲當時只是笑著回了一句,“他的優點,就是他的顧家,以后結了婚,我操心的事情也少啊?!?/p>
看到她笑的一臉甜蜜,張玲媽媽開口想再說些什么,但是最終還是什么都沒說。
張玲跟凌風的相遇,有點狗血,當時的張玲26歲,家里已經急的不得了,到處在張羅著給她相親,凌風就是那個時候出現的。
當時親戚給她介紹的是朋友的兒子,叫莫子杰,這個人張玲是知道的,他們小學的時候是同班同學,初中的時候成了同屆同學,別人公開點名大多是因為被表揚,而莫子杰是被記過,在點名記了三次大過以后,他終于被開除了。聽親戚說,莫子杰初中沒讀完就出來打工,先是在工廠做了兩年童工,然后去了一個業務公司跑業務,再后來去了房地產公司做銷售,因為人聰明識時務,前兩年出來單干,公司有二十來人,算是有點小規模。
一見鐘情,大概就是說張玲這種情況吧。
當她在茶館看到坐在約定卡座上的那個斯文男人時,跟她印象中的莫子杰完全不一樣,但是張玲幾乎在見到他的第一面,就已經想到了往后他們的孩子叫什么了。
似乎看穿了張玲的想法,男人有點不好意思的做了個自我介紹,“我叫凌風,莫子杰是我表弟?!?/p>
“哦?!睆埩嵊悬c失望了,估計就是莫子杰工作太忙,抽不開身,找了表弟過來幫他相看。
“其實我表哥有個談了五年多的對象了,但是他家里人不同意,所以才幫他張羅的相親?!绷栾L解釋道,“但是他知道你,覺得你是個好女孩,就叫我過來了?!?/p>
“原來是這樣。”張玲了然,不知為何,心中有點竊喜。
緣分,似乎就在這個時候開始的。
從交談中,張玲知道凌風現在在一個機關單位上班,是一個小領導,負責項目的時候忙翻天,沒有項目的時候閑得慌,但是每個月收入還算可以。
在第一次見面以后,他們一直保持著聯系,在認識的第一個月,張玲主動跟凌風表白了,凌風當時只是愣了一下,而后笑著點頭了,一切似乎來得很順其自然。
在他們認識半年后,凌風把張玲帶到他家去見了父母,凌風的父母對張玲很滿意,直接讓凌風把結婚的事情提上了日程。一開始張玲的父母并不同意,因為張玲的堅持,他們還是順理成章的領了證。
二
初為人婦,張玲才發現,凌風的家庭環境,比她想象的還要復雜,倒不是不團結,就是太團結了,讓張玲壓根無法融入。
凌風家庭條件不算太好,公婆六十多,偶爾做做零工,更多的時候是無所事事在家歇著,一家人就住在城外郊區那棟三層小樓。凌風是老幺,上面一個大哥,一個二姐,都成了家的,大哥大嫂在外面買了房子,偶爾回來跟公婆同住,但是大嫂的存在感不高,張玲很少看到大嫂;二姐嫁到了他家附近的村子,婆家算不上有錢,總歸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結婚以后,凌風跟換了一個人似的,每天下班到家,吃完飯洗完澡就一頭扎進書房,鎖上門,然后開始了那虛擬世界里沒日沒夜的廝殺,然而那個能讓他中斷廝殺的人,好像除了張玲以外,誰都可以。
用凌風的話來說就是,他希望娶回來的是一個體貼他,理解他的女人,他每天上班已經很累了,需要放松。
盡管張玲覺得心里不舒服,但是還是贊同了凌風的話。
孩子的到來是個意外,本來想把孩子打掉的張玲因為凌風的一句“我想當爸爸”而把孩子留下來了。
懷孕初期的她,反應特別大,吃啥吐啥,不吃也吐。每天早上起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廁所嘔吐,胃里沒東西了,把胃酸跟膽汁都吐出來了,滿嘴的苦味就像剛吃過黃蓮那樣,苦到心里去了。
而那個說想當爸爸的男人,此時,正因為前一天晚上熬夜玩游戲還在呼呼大睡。
懷孕兩個月,因為胎兒有點先兆流產,醫生建議張玲在家臥床休養一段時間,凌風干脆讓張玲把工作辭了,在家好好養胎。
就在張玲在家養胎的第三天,凌風的二姐懷疑二姐夫出軌,一氣之下挺著五個月的肚子,帶著一歲八個月的孩子回了娘家住。
“.............他們就是看不起我,覺得我不回娘家就沒地方去,所以才敢這樣。”
客廳里,隱隱傳來了二姐的哭訴,張玲不想聽,但是好奇心的驅使,她還是耐著心聽了下去。
“老大這幾年剛置辦了車子跟房子,他那邊是拿不出錢了,今晚我們要跟老幺說一下,”這是公公的聲音?!袄乡圻@些年存到一些錢,結婚那會也沒花多少,你挺著肚子也不容易,他會明白的。”
張玲聽著他老公的家人們你一言我一語的在打他老公存款的主意,如墜冰窖——他們的一言一語,考慮的全是二姐,壓根就沒有想過凌風剛剛組建的這個小家庭。
張玲沒有出去說什么,因為公婆現在滿心滿眼都是二姐,她說再多,給她帶來的只是婆媳矛盾,并沒有太多的用處,所以,凌風是她的希望。
當她滿心以為凌風只答應幫助一點點的時候,凌風的做法卻讓他失望了——
“你商量一下都不跟我商量,就把卡里的十幾萬都轉給你姐了?”張玲是多么希望她是聽錯了。
“錢是我掙的,我愛幫誰就幫誰?!币幌蚶潇o謙和的凌風,在遇到家人問題的時候,總是變得不理智。
張玲一噎,語氣軟了下來,“那也不用把所有積蓄都給她了啊,幫人也要適可而止,要為我們以后.............”
她還沒說完,就被凌風打斷了,“以后以后,你光是想以后,那是我親姐,還是孕婦,我幫一下她有錯嗎?你怎么就那么自私了?”說完,凌風翻身到另一邊不再看張玲。
我也是孕婦啊,我為孩子以后著想,怎么就自私了?張玲想把這句話說出口,話到嘴邊,她還是咽了下去。
那一夜,張玲的心窩子像被捂了冰塊一樣,連心臟的跳躍都似乎變遲鈍了。總以為你在他心里的分量有多重,轉過頭發現,其實你什么都不是
三
二姐在家住的一個月期間,有好幾次,張玲都看到婆婆給二姐燉花膠,看到她的時候也沒有絲毫心虛,直接說二姐需要進補,而她的孕期反應大,喝了也是白喝,就干脆別喝了。
張玲不明白,為什么第一次見面對她贊不絕口的公婆,在結了婚以后,對她的態度如同路人那樣。更可怕的是,凌風還深以為然,認為他的父母只是不懂得怎么跟人打交道,讓張玲不要那么斤斤計較。張玲隱隱覺得,大嫂的存在感低跟公婆的態度,有直接的聯系。
“我三叔的兒子今天要回來,我去火車站接他,爸媽他們陪二姐去產檢了,晚餐你自己解決?!?/p>
電話那頭,還沒等張玲開口,就傳來了掛斷的忙音,等她再打,發現凌風把她的號碼設置了。大概,又是煩她啰嗦了吧。
她是因為有先兆流產才需要在家休養的,如今家里一個人都沒有,想想就覺得諷刺,同樣是孕婦,她跟二姐的待遇簡直就是差天共地。
就在跟凌風通完電話沒多久,張玲因為踩到廚房里的一灘水跡,整個人隨著慣性騰空躍起,又重重的摔在了地上,這一跤摔得她半天起不來,等她緩過來的時候,下身已經在流血了。家里沒人,她抖著手撥通了所有家人的號碼,撥了六七個號碼,最后接電話的,是她那住在隔壁鎮上的爸爸。
凌風是什么時候知道消息的,張玲不清楚,等她醒來的時候,孩子已經沒了,守在她床邊的,是她那雙鬢斑白的父母。
她住院了兩天,凌風來了一次,然后接了一個電話又匆匆的走了,公婆一次沒來,反而是那個存在感最低的大嫂來了。
從大嫂的口中,張玲知道了,凌風不是沒找女朋友,只是沒有找到,因為他家的三觀太奇葩的,更因為凌風那近乎變態的“顧家”。
當初公婆就是從介紹人的口中覺得張玲的性子軟,好拿捏,眼看凌風快奔三了,才請莫子杰幫忙,把這次相親機會讓給了凌風,交代凌風如果處著覺得她性子好拿捏就把她追到手。當初竭力讓他們盡快結婚,并不是因為他們多喜歡張玲,而是擔心凌風找不到一個容易拿捏的老婆。
一開始大哥跟凌風一樣,從來沒有把小家放在心上,但是因為大哥多多少少對大嫂還是有感情的,所以,在大嫂鬧了幾次,并且以離婚威脅以后,大哥就收斂了,而大嫂,也是那時候開始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如今小倆口買了房子車子,雖然偶爾還是公婆同住,但是看到自己小倆口同心協力的為未來在打拼,心里還是說不出的高興。
“你對凌風是有感情的,我能看的出來,但是,凌風對你有沒有感情,你知道嗎?”
一言驚醒夢中人,張玲的后背瞬間爬滿了冷汗。自始至終,好像都是她在主動,優秀的凌風,喜歡平庸的自己哪里呢?大嫂這么一說,直接把張玲心中一直存在的疑問劃開了一道口子,等著答案的呼之欲出。
四
出院那天,張玲直接問了凌風,跟她結婚,是不是就是為了更好的顧著他的“大家”。凌風一句理所當然的回答,讓張玲徹底死了心。
“什么大家小家的,爸媽在就是咱的家啊。”
也許對于凌風來說,他的“家”只有一個,但對張玲來說,只有凌風的心向著她,那個地方才是家。
小家跟大家,凌風最終還是選擇了大家庭,并跟她坦白了,和她結婚要小孩,也是父母的意思,他對她,更多的只是夫妻之間的義務。她多想問問他,孩子沒了,他到底傷不傷心,但是最后她還是沒開口。
凌風最終還是在離婚協議上簽了字,這一段錯誤的婚姻,僅僅維持了半年,一切似乎在意料以外,又似乎在情理之中。
張玲走的很決絕,離開以后,她把手機卡換了,重新在另外一個城市落腳。兩年,她用了足足兩年,在新環境中沒日沒夜的投入工作了兩年,才把凌風從自己的心里趕了出去。
在離開了凌風的第二年零三個月,她跟凌風在異地的一個小飯館重新相遇了。
“你是,小玲?”
聽到熟悉的聲音,張玲本能的抬頭,沒想到還真是一個 “老熟人”。
沒有想象中的激動,張玲平靜的一笑,“凌風,好久不見。”
相較于張玲的平靜,凌風反而有點窘迫了,“我出差在這邊,能搭個桌不?”
“沒問題?!?/p>
落座后,又是沉默。
過了一會,還是凌風開了口,“你現在還是一個人嗎?這兩年,我都在找你..........”
“凌風,”張玲沒聽他說下去,直接開口打斷,“過去了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逼歧R即使重圓,到底還是會有裂痕。
凌風拿著茶杯的手微微顫了一下,最終還是輕輕放下,“對不起。”雖然他也不知道他錯在哪里,但他就是想道個歉。
張玲只是輕輕點了一下頭,“沒關系?!?/p>
最后凌風還是沒吃飯就離開了飯館,那步伐匆匆,倒像是落荒而逃,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離開飯館的時候,華燈初上,路邊的小攤開始陸陸續續的支起來準備晚上的開張,一片喧囂繁榮,張玲看了一眼凌風離開的方向,深呼吸了一下,抬頭望天,最終還是把眼中的淚光隱去。
--The end--
作者:一捧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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