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河是如此無常,還好有你溫暖在我身旁!生老病死,人生四大事,唯有生是喜悅,但還好有你,讓一路跌跌撞撞的我,心里滿是滾燙。如果沒有你,我的人生將會怎樣,我不敢想象。
大學的第一個寒假,第一次一個人獨自坐車從遙遠的地方回家,原本預計下午可以到達的車由于半路出現故障,到了天已黑透才駛進車站。家鄉的天氣早晚溫度很大,車站離家還有一段路,只能自己找車回家。
那個時候交通遠沒有現在方便,一個電話解決很多問題,滿大街都是黑摩的黑三輪,但卻是家鄉人民最熟悉和平常的出行方式。我拖著行李,裹著厚厚的棉衣,縮著脖子,餓著肚子,在車站門口找車。
這時,一個中年男人上前問,是不是要車,還問我是不是學生啊!一邊和我搭話一邊咧著嘴搓著手呵呵地笑著,我莫名感到有些害怕。但看看周圍一大圈都是這樣的黑車司機和旅店拉客的大姐大媽。
就在我不知道該怎么辦的時候,一位胖胖的阿姨上前拉著我的胳膊說:“這是我侄女,不用大哥幫忙,我們家就在附近。來閨女跟姨回家,這車今天怎么那么晚啊?大姨都等半天了,你媽電話都打好幾個了?!闭f著,我感覺她向我眨了眨眼睛,手指還捏了捏我胳膊幾下,向我努努嘴。我就不由自主地跟著她離開了人群。
一會,到了人少的地方,阿姨停住了,說:“閨女,你年經輕輕的,晚上怎么一個人在這??!你別怕,阿姨不是壞人。我女兒和你一樣大。這么晚了,就別坐車回家了,到我家歇一晚,明天姨找可靠的人送你回家?!卑⒁?,伸出手搓了搓我早已冰冷的失去知覺的手,還幫我緊了緊圍巾。
我就跟著阿姨到了她店里,一家很小的家庭旅舍,一個套間隔了幾個大小不一的房間,收拾得很舒適整潔。原來她是拉我住店???!我站在門口有些猶豫,阿姨轉身笑笑說:“閨女,阿姨不要你錢,你放心住,最里面是我閨女的房間,過幾天她也回來,你就住那兒吧??爝M來,外面冷?!?/p>
走到最里邊,原來陽臺上也鋪了一張床,上面鋪著厚厚的棉花墊子,被子看起來很松軟暖和,床單被套一看就是女孩子用的款式。阿姨還提醒我給家里打個電話報個平安。
就這樣我第一次在一個陌生人家里度過了一整夜。第二天一早,阿姨就煮好了熱騰騰的米粥還準備了點心和小菜,吃好了飯,阿姨帶我去車站,把我交給另一個開三輪的阿姨,叮囑一定要把我交到爸爸媽媽手上,再回來。
到了家,媽媽聽我說了之后,硬是拉著送我回來的阿姨千恩萬謝。等到收拾妥當,我媽緊緊地拉著我的手,左看看右瞧瞧,竟然眼圈都紅了,我好奇,不就出去讀個書嗎?至于這么舍不得。
接下來媽說:“你不知道,前段時間,也是一個姑娘晚上回來,攔了個摩的,可到了第二天家里人也沒見到人回來,趕緊報警。后來在路上的林子里找到了,人早沒了。衣服都剝光了。那么多人圍著看。那么個大姑娘,人死了還遭這罪。后來一查,就是那個開車的,這個挨千刀的,該殺頭的,看人家姑娘一個人又長得好看就動了壞心思。這晚上黑燈瞎火的,一個姑娘家,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哎!這做媽的不得哭死啊!”
媽一邊說一邊唉聲嘆氣,我不禁打了好幾個寒顫,眼前都是昨晚那個男人搓著手盯著我呵呵笑的樣子,還有從車站到家那一路傍晚就少有人跡的小樹林。
后來,我去找過那晚認我做侄女的阿姨,可惜她已經結束旅店走了,后來一直沒有遇到過。但,之后無論到那里拜佛燒香,我都祈禱菩薩保佑大姨,健康平安。大姨,侄女謝謝您。
一天,給家里打電話,媽媽說,有親戚來了,在忙,等會回我電話。后來就聽到了這么個往事。
原來那天來的不是親戚,是媽年輕時,村里的鄉鄰,那會村里人都叫他大雷子,有幾十年不見了,這次一家十來口人來看看我媽。
當年,還是供銷社,整個大隊都按勞拿工分,大部分人也就剛夠吃飽飯。這家夫妻兩人,生了三個孩子,隔一歲一個,倒是響應人多力量大的號召,效率還挺高。
這天,男人都扛著鋤頭去挖河道,媽正收拾準備下地干活,門一下子被拍得嘩嘩響,一看那天三個孩子,喘著粗氣,扶著門板,喊:“二嬸,我媽她關著門不讓我們進,喊了半天也不開,也不答話?!蔽覌屩拦烙嬘质莾煽谧郁[上了,問:“你爸呢?”大一點的說:“爸去挖河道了。”媽問他,早上是不是爸媽又拌嘴了。孩子說,是的,爸爸氣呼呼提起鋤頭就出去了,媽媽哭了半天,也不說話,后來推著我和弟弟妹妹出門,還說,要我看好弟弟妹妹。
我媽一聽,不對,趕緊放下手里的活,出門一路快跑到去他們家,路上遇到幾個村里的男人拽著就跑,邊跑邊喊,快跟她走,大雷子家要出事,又讓大點的孩子趕緊跑去河灘找他爸。
等他們大氣沒提上一口到了門前,推門,推不開,從里面拴上了。喊人沒人答應,扒著門縫外里瞧,人腳尖耷拉著掛在梁上呢。幾個男人放下干活的家伙兒,兩三下就踹開了門。抬頭一看,眼珠子都往外瞪了,脖子上勒著根布帶,整個人軟的像面條一樣懸垂著,還好人還有進出氣。踩椅子上去摘人、喂熱水、掐人中、拍后背,一陣忙亂呼喊。
這時大雷子也回來了,一看這陣勢,兩步搶到媳婦腳邊,掄起大手掌就抽自己,眼淚鼻涕糊了一臉,喊著媳婦的名字,又是認錯又是道歉。三孩子,愣在門口,木頭人兒一樣定在那兒。好一會,大雷媳婦哎呦一聲轉還過來,放聲嚎啕大哭,對著男人又捶又打,二次為人??!
我媽厲聲對大雷子說:“兩口子過日子,最怕說狠話,越說越狠,你看,這人差點就說沒了。你一個大男人,就該把家擔起來,誰家日子好過啊!也沒見哪個男人像你,過得不順就敢拿女人撒氣。你媳婦比哪家女人差?。〖依锢侠仙偕俣妓藕蛑?,三孩子給你養了,你還挑三揀四。壞日子是人過出來的,這好日子也是人過出來的。要是這回真鬧出人命,我看一輩子別想三孩子叫你一聲爹。”
之后,沒見大雷子對媳婦大聲過一句。夫妻兩個對我媽是千恩萬謝,要是那會但凡反應慢點,這日子可怎么過?!
現在每逢節假日,靜姐都很少帶孩子出去逛。離上次孩子走丟已經有好幾年的時間了,但仍然會時不時做夢,在夢里四處瘋了一樣找孩子,看看這個不是,那個也不是,這個好像是,可抱在懷里,怎么臉變了,我的孩子呢?在夢里呼天搶地,愣是把自己喊醒了,枕頭上濕漉漉一大片。
那天是小長假前一天,天氣不錯,就帶著三歲多點的孩子去景點逛逛。孩子正好是手腳歡脫的年紀,一不留神就溜出去好遠。每次出來感覺都是欣賞風景,就是換個地方跟著孩子后面各種跑步。
雖然第二天才是假日,可景點已經是密密麻麻人山人海。前面就是一個假山,繞過去有三個岔口,靜姐跟著孩子后面跑,孩子在人縫里穿溜著,有些上上下下的臺階,對面人要擠過來,后面人緊挨著,等靜姐繞過假山,再看,孩子呢?估計在前面就大聲喊,可喊了幾聲,孩子沒答應,再看前面三條路上擠滿了人,怎么看都沒有孩子的影子。
孩子不見了!靜姐感覺自己臉上的肉都要支撐不住往下掉,脖頸一陣發熱,后背冒汗,完了!靜姐瘋了似的開始喊孩子的名字,身邊的人有些詫異地向她抬頭看看又低頭離開,有的嘀咕,估計是孩子走散了??删褪菦]有人停下來問問她,需不需要幫忙。
靜姐在三條路上來回地奔跑,一邊跑一邊哭喊著,可是無論她怎么喊,四周都是嘈雜的人聲,就是沒有熟悉的孩子叫媽媽的聲音。靜姐渾身顫抖,打開手機里剛幫孩子拍的照片,見個人就拉著問,見過這個孩子嗎?見過嗎?都沒有見過?這時,景點的工作人員看到了,詢問是不是孩子走散了,讓跟著去監控室看看,他們會安排人在景點四處找。
靜姐想起,要給老公打電話,撥通了電話,抖抖索索說完,電話那頭急得仿佛有萬根冰箭從耳邊射入她的身體,孩子爸爸立刻趕過來。不知道怎么跟著去的,進了監控室,所有人開始挨個看,還是沒有,還是沒有。所有的監控點都沒有。
對,報警!孩子這會在哪里呢?是不是已經被人抱上了車,是不是已經離自己很遠了?是不是被人喂了什么藥,所以就算她喊破嗓子,就無法回答她?是不是再也見不到孩子了?可剛才就剛才還拉著他的小手,剛才還說要去看老虎,還說要去吃好吃的?電話接通了,哭著把情況說完,接警人員再三詢問情況,可她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就是她的孩子不見了,就那么一會就不見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廣播里播了多少次,監控看了多少遍,爸爸出現了,滿臉漲紅,眼睛也是血紅的,頭頂上冒著熱氣,看到已經近乎崩潰的靜姐,狠狠地看著,牙齒咬得咯咯響,問到底怎么回事?靜姐,突然覺得撐不住了,雙腳站立不住,要倒下去,旁邊的人趕緊扶住。靜姐知道,完了,都完了。我的孩子,你在哪里啊?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突然爸爸的手機響了,爸爸趕緊接通,聽著聽著,爸爸嘴角松了下來,開始點頭說:“我是,是的我是。在哪里?謝謝了!我們馬上去,好好好謝謝!”掛了電話,爸爸說孩子找到了,在離這一個多小時車程的派出所。兩個人告別了工作人員,飛奔出景點,路上還撞翻了人家的攤子,攤主叫罵,但靜姐絲毫沒有停頓,跟在孩子爸爸后面,一路狂奔,到了路口,看到一輛出租車,正有人要攔,爸爸上前說,能不能讓他們先,要趕著接孩子。靜姐說,幫幫忙,孩子找到了現在去接。原來要乘坐的人看著他們的架勢,趕緊讓開。
一路無語,等到了派出所,靜姐已經挪不動步子了,讓爸爸趕緊進去看看是不是。爸爸推開門,直接找到值班處,講明情況核對信息。這個時候,小家伙從二樓正下來,腿短夠不著下一級臺階,正雙手拉著扶手往下踱。看到爸爸媽媽,笑著說:“媽媽,你怎么來了?我和警察叔叔玩呢?警察叔叔真厲害,好帥啊!”此刻,靜姐才知道什么叫死后重生,上前摟緊孩子。
一看時間,近兩個小時,可感覺隔了一輩子。原來,小家伙一個人出了景點,過了三條車來車往行人如梭的馬路,自己上了去動物園的公交。還自己找了位置坐下,直到開出去一段距離,可能發現四周景色陌生了,才開始哭,旁邊的一位奶奶發現不對,就問,怎么一個人?小家伙說,要和爺爺去動物園?再看看就他一個人,知道是走丟了。司機也發現了,趕緊請奶奶幫忙把小家伙放到他身后的位置上。
后來到了始發站,報警,警察帶他去了就近的派出所。問他什么名字,家里的情況,還好他記得爸爸的名字,自己也會畫自己的名字,還好爸爸自從有了手機,電話都沒換過號碼。孩子玩得很開心的樣子,他哪里會發現此刻爸爸媽媽的眼睛仿佛要把他深深地印在里面一樣,一路盯著他看了又看,媽媽緊緊地攥著他的小手,一直不松開。
常說,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而那剩下的一兩分的幸運和美好正是因為遇到了這些往事里的“你們”。你們或許是現在的愛人,或許是一面之緣的陌生人,或許是曾共事的伙伴,或許曾經愛的刻骨銘心卻此生再也無緣相見的故人。如果沒有你們的善良和無私,真不知道此刻的“我”會是怎樣?不敢想象!
真希望這些永遠只是他們的往事,從今以后都不會成為別人不同版本的故事??晌覀冃睦锒济靼?,世間原本有喜也有悲,有善也有惡,有相聚也有離別。生命的河是如此無常,但堅信,你我一個溫暖的善舉,也許就能讓他人的生命之河平和些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