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部電影里,你會看到法國女人優(yōu)雅到骨子里的天性,你會思考自己的愛情有沒有到達可以相濡以沫的程度,你會想到老年問題。
這是一部以愛命名卻并不似其他愛情片,它不是一個激蕩人心的動人愛情或搞笑愛情喜劇,和很多法國文藝片一樣,隨著鏡頭慢慢移動,故事緩緩道來。
勞倫夫婦是一對年過八旬退休音樂教師,獨居在巴黎,年事雖高,生活卻依舊優(yōu)雅、精致。這樣一對老夫婦這樣的相依相伴的愛,是多么的令人艷羨。
故事轉折在電影開始的十分鐘后,妻子安娜(Anne)出現(xiàn)嚴重的中風征兆,只有百分之五失敗率的手術最終卻失敗了。
安娜開始行動不便,這對優(yōu)雅的女士來說無疑是最大的一種打擊,對獨居的老夫婦來說更是一個艱難的考驗。
丈夫喬治(George)獨自照顧她的一切。一句簡單的照顧她的一切,太難表達出這其中的復雜艱辛,是的,這不是單純的管好吃喝拉撒護理就可以的事。
安娜是一個極具修養(yǎng)的鋼琴教師,一個優(yōu)雅到骨子里的法國女人。
中風的前幾天,他們夫婦還受邀去聽安娜曾經(jīng)的學生在香榭麗舍劇院的音樂會。所以現(xiàn)在,她不愿別人看到她的軟弱,她最糟糕的一面。
從醫(yī)院回答家里后,她請求喬治答應她永遠不要再送她去醫(yī)院,她要求獨處,自己看書,盡管對她來說連看書都成了一件艱難的事。
她對喬治說,“我一直都能自己照顧自己,你知道的?!彼踔粮嬖V他,“不要因為覺得沒有照顧我而內(nèi)疚,那樣的想法很荒謬。”
她曾經(jīng)的學生來訪,她只能坐在輪椅上,但穿著舉止言語,沒有一絲自怨自艾,面對學生對她的疾病不能控制的驚訝悲傷與同情時,她簡單的說,“我只是右半身癱瘓了而已,年紀大了都會這樣(?a peut arriver avec le temps)?!?/p>
她不是祥林嫂式的老婦,是優(yōu)雅到骨子里的法國女人。
但不論是誰,都抗不過疾病接二連三的摧殘。喬治去參加老朋友的葬禮,安娜獨自在家,從輪椅上掉下來,窗外下著雨,她只能在不開燈的屋里、冰冷的地板上一直呆著,直到丈夫歸來。老朋友的去世給她很大打擊。
后來,她完全不能動了,需要喬治喂飯喂水,需要尿布。
再后來,她連完整的句子甚至單詞都不能說了。每天艱難重復在嘴里的,都是“媽媽,去,音樂會……”等法國家喻戶曉的兒歌。
喬治也不急,緩緩的陪在她身邊,一邊給她喂水,一邊陪伴、鼓勵她的發(fā)聲練習。因為安娜成功發(fā)出了一個音,夫妻倆會笑一陣子;喬治會在成功的哄安娜吃飯喝水之后,夸獎鼓勵她;在說盡好話安娜仍不配合吃飯時,喬治嚇唬她要送她去醫(yī)院。
所謂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的意義便在于此吧,兩個人真的不一定能夠一直攜手前行。當其中一個行動不便了,另一個一直陪伴在他的身邊,不離不棄,這才能真的與子偕老。
我總是不自覺的將筆墨著重在他們那溫馨的愛上面,是的,電影最想表達的是愛,但是不能忽略這是在什么情況下的一種愛。
但這不是一個簡單的相濡以沫的溫情紀錄片。
他們曾有這樣一段對話:
安娜說,“為什么偏偏是你和我受這樣的罪呢(pourquoi dois-je affliger ?a, à toi et à moi)?”
喬治回答,“我一點也沒覺得折磨,想象下,如果病倒的是我呢(mais tu ne m’inflige rien. Imagine que tu Soissonien à ma place)。
久病的人總是看透世事的人,安娜的回答很簡單,簡單的一針見血。
“但是想象和現(xiàn)實是兩碼事。(Mais l’imagination et la réalité ont peu de choses en commun.)”
喬治也在安娜死活拒絕喝水之后,失手打了她耳光,這成了他后來很大的自責與內(nèi)疚。
也曾高價請過幾個護工,但是護工的眼里,一個已經(jīng)意志不清的全身癱瘓老人不需要尊嚴,不需要優(yōu)雅。喬治發(fā)現(xiàn)護工的明一套暗一套之后,就解雇了長期護工。開始自己親力親為照顧,做飯,喂飯,按摩,對她講自己小時候的故事。只是每周兩次請護工做力氣活。
他們的女兒也曾回來看望,但是母親的狀況讓她抓狂。她和父親商量要送母親去養(yǎng)老院,喬治拒絕了,他一直記著她清醒時的請求,住在家里。
那個時候的安娜,需要的不是女兒不定時的電話問候,而是陪伴在身邊的付出。在這樣的悲劇面前,語言是蒼白的。
安娜真的老了,喬治也在迅速衰老,他會盯著墻上的油畫出神半天,會在聽音樂的時候出現(xiàn)幻覺:安娜優(yōu)雅地坐在那里彈鋼琴。
終于,一只鴿子在雨天飛進了他們的家里,喬治想盡辦法想趕它出去不成,最后用一大塊布蓋住了它然后送它出去。
我想,就是這件事給他了最終的想法。
喬治在安娜又一次鬧脾氣之時,給她講自己兒時的故事,安娜安靜下來,喬治用被子悶死了她。
然后他為她找出她曾經(jīng)優(yōu)雅的衣服,為她買來鮮花,封閉了她的臥室。一個人坐在書房寫信。
那只鴿子又一次從天井飛了進來,他用老辦法逮住了鴿子,然后孤單地把它抱在懷里,就像抱住失而復得的愛妻一樣。
他在那封不知給誰的信里寫道,“我第二次抓住了鴿子,不過我把它給放了?!?/p>
然后一個人躺倒床上,可能是幻覺出現(xiàn),他聽到廚房的水流聲,走到廚房卻發(fā)現(xiàn)曾經(jīng)精神矍鑠的安娜在優(yōu)雅的洗碗。他怔怔地看著她收拾完畢,兩人例行出去散步,他幫她穿上外套,她打開了門,扭頭奇怪地對他說,“你不穿外套嗎?”恍惚的喬治穿上外套和安娜一起出去。
一個恍惚的結尾,我不知道喬治最后怎樣了。但是這是我看過的最溫情最殘酷最真實的電影。
最后一幕,他們的女兒回到空蕩蕩的房子里,一切都已經(jīng)結束了。正和電影開始那一幕吻合。
鄰居發(fā)現(xiàn)他家臭氣難忍,消防員打開緊閉的屋子,看到身穿長裙的安娜優(yōu)雅的躺在白色床單上,雙手握著一束紫色薰衣草,枕頭放滿各色鮮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