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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子小學三年級,語文課本上一篇文章講到了柳笛和榆錢兒。文中甜的榆錢和歡樂歌唱的聲聲柳笛讓兒子心生了惦念,回到家就纏著我們問東問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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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等到了柳芽初綻,枝條柔軟地在春風里翩翩飛舞,嫩條兒的皮變得油亮油亮。爸爸教他做成了柳笛:粗細長短各不相同的幾只,或沉悶或悠揚或明亮或尖銳各不相同的聲音,我又教了他在長笛上做孔、抽動軸芯以變換聲調的吹法。那幾天,孩子的快樂仿佛要溢了一樣,走路都是連蹦帶跳,嘴里說的老是比超人還要厲害的老爸老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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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榆錢兒便成了他另一個念想,可是城里道旁我們找了又找,真是不易,孩子看到樹上長出稠密的簇生的小葉芽,就急著問是不是榆錢兒。
? ? ? ? 那天回老家,見到老院子里榆錢兒正盛,折了兩枝帶了回來,一路上免不了一次次跟好奇的人解釋。
? ? ? 老公去接兒子放學,兒子聽他說我幫他帶了榆錢兒,樂得一蹦老高,非要打電話給我說謝謝,還說“老媽,我愛你!”那恣意張揚惹路人投了多少好奇贊賞的目光!
? ? ? 一進家門兒,鞋都換不及,手都沒有洗。摘一朵榆錢就送進嘴巴,嚼、品……吐了出來,問我:“媽,榆錢兒咋不甜呢?”看著他失望疑惑的小臉,我也陷入沉思:“榆錢兒咋不甜了呢?”
? ? ? ? 憶起我的童年了。
? ? ? ? 剛開春,“正月白蒿二月蒿”,抓緊時間上坡挖白蒿(茵陳)了。一個孩子,滿滿一下午也挖不了多少,我和哥哥姐姐共五個人一下午的收獲勉強夠改善一回生活。外婆把我們挖來的白嵩摘凈,用水泡過再涼干,切些紅薯條、紅蘿卜條,再用玉米面拌了做一籠蒸菜。往往是菜還沒有出籠,我和小哥哥都拿著碗筷等著了。餓還是饞呢,我也說不清,說得清的是白蒿的苦苦澀澀和紅薯的甜味對比鮮明,因為不敢剩飯,總是先吞完白蒿,再慢慢品紅薯。那滋味,一言難盡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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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了正月,美日子就來了。“二月二,吃狼娃”,其實是一種叫做綠綠蔥的草,長長的葉芽花莖埋在土里時呈白色,二月初一下子就鉆出地面葉綠花黃了,和蒲公英有點像,我們滿山坡去找才出土的小芽,小镢頭深挖,土不一定能甩凈,就急急地送進嘴里了,脆甜多汁,咔咔嚓嚓。吃得肚子撐,吃得舌頭牙齒都發綠,心里是甜蜜蜜的,盡管手會被棗刺扎破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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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接著,各種野菜都開始走進了農家灶房。比如“黃黃苗,冷水淘,下到鍋里像面條”,比如“三月小蒜,香死老漢"。能用來蒸菜的有菜楊芽、柳樹芽、枸杞芽、雪嵩苗、野紅蘿卜苗、野菊花苗、掃帚苗、榆錢兒、構棒棰、洋槐花。所有的這些里面,只有榆錢兒和洋槐花是沒有苦味的。
? ? ? ? 不苦,就是甜了吧!
? ? ? ? 不知道怎么跟孩子說,他沒有吃過那些苦的飯菜,他能理解“不苦,就算是甜"嗎?
? ? ? 想了又想,只好顧左右而言他。我問兒子,“媽媽對你說的事兒這么上心,你覺得高興嗎?你覺得還算幸福嗎?會不會就像書上說得比喝了蜜還甜呢?”
? ? ? 想起我母親為了孩子們能填飽肚子而奔波在田間地頭、坡腦樹下的身影了。日子清苦,可那份愛護不苦。
? ? ? 不苦,就是甜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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