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 have no place in heaven,and hell.
悲哀的早晨從這一天開始。太陽沉入頹靡的山谷,冷風呼嘯而過,撫摸黑夜中麥田般倒伏的森林,并對山腳下的平原發出克制的低吼。聲音沙啞,從無精打采的低谷到漸次尖銳響亮,惡魔的號角激勵它,繼而使它變的毫無顧忌,毫無畏懼,失去了一切的敬仰,極端的聲線高亢而起,如黑云壓城般涌向晦暗無光的天際,欲求著那座沉默寡言的神堂。神在云端現身,既定了將行的路線。忽而又在地上那萬雙乞求禱告的眼中隱去,躍動的弧光在空中顯出動人的軌跡。他們的眼中掠過焦灼火焰,忽而又被一道冰冷的幽影蓋住,抹殺了熱情。
魔鬼的咆哮在另一端響亮,神靈再度沉默不語,在萬雙伸出的手臂上堆積木柴,成捆的木柴上燃起熊熊的大火,追影般飛掠過冰封的群山,橫掃廣廈萬千。天神的影像被投入夏天的雨云,像一個被眾多小鬼設套擒獲巨人般牢牢拴住,他孤立無援,巨大而又可憐,可憐而又孤獨。蒼老的容貌,發嵇皆白,破敗的襟袍迎風狂舞,在高空中獵獵作響,其下裸露出傷痕遍布的結實肌膚。小鬼在一旁跳躍,興奮地嘶叫。然而天神什么也沒有多說,他平靜而又寂寥地注視等待的人群,對抿起的嘴唇回應以絕望的信仰,只是天神的身軀仍被綁定在黑色鐵樁,從幾何上擺成倒掛的十字高懸在半空,金發隨風飛灑,空有如同英雄獻世的姿態,卻在下一秒被小鬼們后翻,推入死蔭的魔窟。
唉,天火墜地!一時間喊殺四起,災難像大地深處的瘴氣涌向干裂地表,四溢開來。旗幟染著不一樣的顏色,各色圖案出現在城市的樓頂和道路,以及每一個不起眼的巷角。接下來發生的事在電光石火中終結,然后又開始。耳里聽到怒罵到尖叫的快速漸變,眼中看到飛揚著主義之旗的廣廈在濃烈刺鼻的黑煙中驟然傾頹,被飛石擊碎成片。
“不——!”不智之人在高喊。
在他不緊不慢逃亡的路上,
躥升起的毀滅之火如同駿馬飛奔,揚起四蹄。
“不——!”賢達智者的唳嘯。
狂風席卷了城市的根基,仿佛要將這世界連根拔起。
“啊——”亡命叛徒,下作的哀嚎。
不論他的靈魂逃向何方,同一個回答都在心中響起。
“此處沒有你的藏身之地!”
呵,好一陣撕心裂肺的狂喜!勇者的斷劍被丟棄在墻角。“不!”他驟然跌倒,失魂落魄地看著自己沾滿泥土的雙手,一邊喃喃自語。
毀滅!他抬頭望向天空,迎著自如血般的蒼穹直擊到地面的罡風。渺小的自我看到了大自然執行著最為酣暢的滅絕行徑。天火掩入暴風,冰雪阻擋洪水。天空破裂,大地驚顫。
小鬼們恐懼地尖叫著,被飛流的塵土埋入地底。
勇者迷惘的看向遠方,漫無目的走在戰后的疆場。
直到天火不再墜地,狂風也不再肆虐。寒冰不再封住山谷。城市上也傳出不屈、不休的喊殺聲。
沒有神。
沒有惡魔。
也沒有了小鬼。
不智之人已死。
躥升的火焰已死。
智慧之人已死。
折斷的寶劍已死。
叛徒已死。
勇者,已逝。
——寫于沉悶的動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