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本村弟兄,同學蒙給我打來電話,說我們村的“懷仔嶺”被鄰村大河車佬給賣了,叫我盡快抽個時間回村,和鄉親們一起想想辦法,看怎么把嶺給拿回來。
“那不一直都是我們村的嶺地嗎,怎么會被人賣了呢?”我問。
“嘿!就是被賣了啊,人家大河車佬,錢都分夠楚了?1?!泵烧f。
“是誰賣的?”我想肯定有人帶頭策劃。
“是沙煲炯那個賊頭2!”
“是炯伯?”我以為自己聽錯了。
“嗯,就是他,那個壞鬼佬!”
炯伯,人送綽號“沙煲炯”,炯是他的名。至于為什么要叫“沙煲炯”,這無從考證,也許根本就沒有原因,反正我的印象里從小到大,大家背地里都是這么叫的他。我也覺得,這個綽號特別適合他,太適合了,有種命里注定,非他莫屬的感覺。也正是因為“沙煲炯”這個名號太響亮了,以至很多人一直都不知道他的真實姓名,只知道“沙煲炯”是他。因為他屬于我爸那輩的人,且比我爸大一輪,所以作為晚輩的我們,偶爾在碰面要打招呼的時候,就叫一聲“炯伯吃晚未4?”諸如此類的日常問候語。炯伯是個赤腳醫生,也是在我們那個小墟鎮里,僅有的兩個赤腳醫生之一,所以十里八鄉內的父老鄉親,有個小病小災的,難免要找他去給看看,因此在這一帶,炯伯也算是個名人,無論大人小孩都認識他,可謂是家喻戶曉。在我很小的時候,因體弱多病,拿我父母的話說,就是很不聽話,經常要去光顧炯伯的生意,所以我的屁股,沒少給炯伯扎針。我清楚記得,炯伯打針是很痛的,他的標志性動作,就是手起針落,快、準、狠——猛的一下扎下去,絕不會給你有猶豫的機會。如今想起,也都還覺得屁股發麻,一陣嗖嗖涼的感覺。也因為這個,我對炯伯便從小就懷恨在心,不過,那也純屬只是小孩恨,長大一點懂得一些道理的時候,便自然的釋懷了。
由于歷史遺留的原因,我們這一帶的一小部分山嶺,一直都存在歸屬權問題的爭議,就好像我國和一些鄰國的土地權屬爭議一樣,總是得不到徹底的解決。雙方各執一詞,都說是自家的,誰都說服不了誰,可是誰也拿不出更有力的證據來來證明到底是誰家的,這樣最后的結果,就是一代一代,永無休止的爭奪戰,一幕幕的在歷史的長河中,不斷的上演......
顯然這一次,就是這個土地爭奪戰的一個精彩續集了。
“炯伯都一把年紀了,他怎么還搞這個事情,他想干嘛?”我說。
“想錢想瘋了唄!他現在越老越瘋,不但賣嶺,他連塘泥,都要賣?!?/p>
“啊,塘泥都賣,賣哪里的塘泥?”
“他們大河車村口那口池塘,也就是我們小時候經常去釣魚的那口池塘,記得吧,他前段時間雇了挖土機,把池塘底下的泥全都挖了起來,曬干,準備要賣給一個果園老板做肥料?!?/p>
“那塘泥,才值幾個錢,還雇挖機挖,能有多少利潤。”我覺得很難理解,同時也覺得很可笑。
“誰知道呢,反正他就挖了要賣,不過被他們村人給攔下了,封了路,硬不給他拉出來,現在那泥,一直還在那池塘邊上堆著?!?/p>
“他現在這么著急想找錢,是不是他遇到什么困難了?”我想了想,問。
“這個已經了解過了,一家人都好好的,什么事都沒有?!?/p>
“那他不會真的會是瘋了吧,是不是真的精神有問題?”
“他要真是瘋了那倒好,他把那嶺賣了不知多少年的使用權屬給別人,聽說一共賣了一百多萬,都不知從中撈了多少好處,老精著呢。”
“那嶺的權屬問題不是一直有糾紛嗎?他拿什么憑據去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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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分夠楚了:粵西方言,就是分掉了的意思。
2、賊頭:粵西方言,罵人話,類似混蛋一類的意思。
3、壞鬼佬:粵西方言,壞人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