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重聲明:本文系原創(chuàng)首發(fā),文責自負。參與月 ? 微型小說主題創(chuàng)作人物篇第二十一期:我如果愛你
他喜歡用手動剃須刀刮每天新長出的胡子。刀片與皮膚在絲滑的泡沫中深度接觸的快感,容易讓他忽略金屬的鋒利,但刀片總歸是刀片,它隨時能劃破皮膚進入身體,就像用水果刀切開一只蘋果那樣容易。
他摸著光潔的下頷,對著碎裂成幾塊又粘合上的鏡子比了個biu的手勢,每一塊碎片里都折射出一個笑容可掬的平頭青年,他滿意地把剃須刀放進褲兜里,出了門。
他照例圍著市中心的幾條商業(yè)街區(qū)溜達。臨近黃昏,在步行街吃了一碗餛飩,吃得有點急,噎著了,打算順著河邊的復合綠道散步消食。走了一段,見路邊新開了一家“口品”咖啡屋。他推門進去,里面人不多,都是些無處可去又疲憊的人。他挑了一個窗口的位置坐下,無聊地劃著手機屏幕。服務員走過來的時候,他才抬起頭,余光瞧見隔桌一個女孩正低著頭不斷地用銀色的小勺子攪拌著帶有巧克力氣味的摩卡。他嗨了一聲,倆人的視線碰觸到一起。
這是他今天第三次遇到她。中午時,他正在伯克利珠寶店門口徘徊,就見著她穿著復古港風低V收腰連衣裙從旋轉門出來,年紀很輕,瓜子臉,修長的脖子上戴著一串鉆石項鏈,那些鉆石的排列方式非常有特色,由單顆鉆石和一排梨形鉆石吊墜有序的鑲嵌在一起,十分搶眼。他正盤算著怎么上前去搭訕,一支老年舞蹈隊走過來,隊伍很長,延伸到了街對面,等他從中擠出來時,她已經不見了。
他不甘心,繞去附近的新瑪特電影城碰運氣。這家影院正在回放上世紀的經典港片,人氣很旺。他一眼就瞧見她站在《倩女幽魂》的宣傳海報前發(fā)呆,脖子上那串項鏈在日光下發(fā)著璀璨的光。他三步兩步跑到旁邊的收銀臺買了兩張電影票,就在他掃碼付款轉回頭,她又不見了。
他爆了個粗口,拿著票進了放映廳。電影放映的兩個小時里,他伸著脖子前前后后地瞄,并沒見著她。從那會兒開始,聶小倩妖嬈的軀體仿佛和她重合了,而他也想象自己就是寧采臣,與她在荒郊野外極盡纏綿纏地媾和。
電影散場后,他漫無目的地在大街上晃,像一艘沒有錨定的船,隨波逐浪。或是坐著巴士看滿街的路人,或是在沿途的某個地方下車,隨意走一段,心里盼著能在今晚結束之前再見到她。
總算命運眷顧,三顧佳人面。他走過去毫不掩飾自己的傾慕:“整整一天,我都盼著見到您,雖然我并不知道您叫什么名字。”低沉的聲線從男人的薄唇中吐出,性感清冽。許是玻璃的顏色太深,室內光源被遮擋扭曲,他眼中看到的她,兩腮泛紅,眼波流轉,紅唇欲滴。
他迫不及待想要進行下一步了。他提議找個更隱蔽的地方繼續(xù)聊,她沒有反對。走在馬路上,一輛開得飛快的車從他倆身邊擦過,她用手緊緊地抓住了他的胳膊,再也沒有放下來。他正尋思下一站是去酒店還是歌城,她指著河對岸的一排別墅區(qū),“那兒是我家,沒人,要不去坐坐?”她眼中閃爍的興奮令他不忍拒絕。
他知道那片別墅區(qū)。三十年前本地一些富商大鱷在河岸邊的香樟林子里自主聯(lián)建了數十棟別墅,因土地沒有經過招拍掛流程,辦不了不動產證,房子只能自住或出租。這么些年過去,留下來的住戶外遷了不少。幾年前其中一棟別墅里發(fā)生了入室搶劫殺人案,至今沒抓住兇手,這里漸漸沒落下來。
進入別墅區(qū),空氣越發(fā)潮濕、陰冷,昏黃的路燈下,一對貓頭鷹在低矮的枝頭交頸相觸。原來欲望也會傳染。他放下她的手,把她圈進懷中擁緊。她早已放棄抵抗,沉醉在氤氳的氛圍里。他低下頭,用自己的嘴將她的嘴堵住。纏綿中,一只老鼠從他腳邊快速跑過,在他們面前停頓了下,他抬腳踢過去,老鼠吱吱叫著,快速隱沒在林子里。
他沒了興致,把擱在她脖子上的手放下來,牽住她,往林中深處走。
她停下來,指著路邊的一座獨棟別墅說,到了,就是這兒。這棟中式別墅被霧氣籠罩著,白墻黛瓦,還有一個老虎窗。墻頭高出于屋頂,輪廓作階梯狀。正門配有門樓,用水磨磚砌檐腳,頂上配以石雕裝飾。他莫名覺著眼熟。不過這種徽派建筑在這塊兒很流行,家家戶戶的建筑風格都挺雷同。
一陣風吹過,他打了個寒戰(zhàn),可能是因為不太喜歡別墅內可能存在的自動安保系統(tǒng)的緣故,他不再往前走了。他低下頭,手熟練地圈住她。月光溫柔地照在圈住她脖子的手上,他的手很大,在食指和中指間,鋒利的刮胡刀片閃著寒光,它的刀刃正對著鉆石項鏈的尾端連接處。
她抱著他輕聲呢喃,“哦,別擔心,家里沒人,他們幾年前就不在了……你忘了嗎?你曾經從馬頭墻上爬到我屋里來過的。”她伸出手,手臂從他眼前伸過去,伸過長長的幽徑,伸過破碎的廊燈,搭上門樓,拇指和食指摸到了九米高的老虎窗凹槽。
“嘰嘎!”
她推開了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