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重聲明:文章系原創合集后首發。文責自負。)
接到保姆李三妮的電話,靳天寶連夜買了機票,攜妻帶子從美國飛了回來。可還是晚了一步。父親靳翔沒有搶救過來,已經氣絕身亡了。
靳天寶撲跪在病床前,抓著父親已經不再溫熱的手掌,淚流滿面,強壓悲聲。
靳天寶的妻子金曉站在靳天寶身后,再一次嘟嘟囔囔地抱怨著:“就說不讓他買車吧,非要買!看看,還是出事了吧?”
十歲的兒子靳尚早已被父親盡力壓制的悲傷感染得眼淚汪汪的了。聽見母親不合時宜的抱怨,靳尚抬頭看了母親一眼。
“看什么看!我說的不對嗎?早知道如此,何必當初呢?”金曉十分不滿地回瞪了兒子一眼。
靳天寶清清楚楚地聽到了妻子的抱怨,卻沒有接腔。父親剛剛離世,兒子也在身旁,他不想和妻子吵鬧。更何況,旁邊還有一個外人李三妮。
喪事完畢,回到父親家中。看著父親生活多年的家,角角落落似乎都還留有父親的溫度。靳天寶疲累地坐在沙發上,低頭看到了沙發旁邊父親的拖鞋。眼淚再一次忍也忍不住地涌了出來。靳天寶三歲喪母,如今,父親竟也離他而去了。
“我去做飯吧!”李三妮說。
靳天寶這才注意到,李三妮一直跟著他們回了家。靳天寶抬手抹了把眼淚,歉疚地說:“李阿姨,謝謝你能送我父親最后一程!你稍等一下啊……”靳天寶進了臥室。出來時,他手中拿著一個鼓鼓囊囊的的信封。他把信封遞向李三妮,說:“李阿姨,這里邊有五千塊錢。兩千是你這個月的工資,另外三千是我們的一點心意。這些天,你跟著受累不少。收下這些錢,你早點回去休息吧。”
李三妮沒有接那個信封,只是淚眼婆娑地看著靳天寶,欲言又止。
金曉見李三妮不肯接信封,以為她是嫌少,不由得皺起了眉頭:“已經多給你三千了,你還嫌少啊?”
李三妮不理金曉,只是眼望靳天寶,囁嚅了半天,終于哭道:“天寶,你叫我回哪去?這就是我的家啊!”她一屁股坐到了沙發上,哭得幾乎喘不上氣來,“我已經……已經……和你父親結婚了!”
“什么?結婚?”金曉驚得幾乎跳了起來,“開什么玩笑?!”
靳天寶也用懷疑的目光看著李三妮。若是父親真的結婚了,怎么可能不告訴唯一的兒子?
李三妮見他們不肯相信,哽咽著去了臥室。不一會兒,她拿著一個大信封出來了。打開信封,她從里邊掏出兩個紅色的結婚證書,分別遞給了靳天寶和金曉,接著,又從信封中掏出了一張信紙遞給了靳天寶。
金曉掃了一眼結婚證,伸手奪過了靳天寶手中的那張信紙:“什么東西?”她有些焦躁。快速地瀏覽了信紙上的內容,她氣得眼睛瞪得溜圓,吼道:“不可能!絕對不可能!!”說著,就要去撕那頁紙。
“別撕!”李三妮哭著喊道。
靳天寶眼疾手快,抓住了金曉的手腕,奪下了那張紙。仔細看完,原來是父親留下的遺囑。父親在遺囑中說,現在住著的房子留給李三妮,郊區的一處房產留給兒子,存款也留一半給李三妮養老……父親在遺囑中還說,如果有一天自己先走了,希望兒子能善待李三妮。
“騙子!你就是個騙子!”金曉沖著李三妮吼道,“你一個保姆,憑什么要得到主人的大半遺產?還結婚,你多大年齡了?要不要臉啊?!”
李三妮見勢不妙,想要搶回那張信紙。靳天寶往后撤了一下,李三妮撲了空。她一屁股坐到地上,放聲大哭起來。
正在這時,只聽得“砰砰砰”的擂門聲。李三妮立刻止住了哭聲。金曉也停止了咒罵。
靳天寶走去開門,門口站著一個二十來歲的青年。那青年一身搖滾裝扮,他身形一晃,身上披掛的金屬鏈條相互撞擊,丁零當啷一陣亂響。靳天寶正要開口,那青年卻已經用肩膀擠開靳天寶,一腳跨入了門內。他徑直走向坐在地上的李三妮,叫道:“哎呀媽呀,你怎么坐在地上?誰欺負你了?告訴我,我弄死他!”
靳尚一直坐在沙發上低頭玩手機,聽到這兇狠的聲音,不由得抬起了頭,卻正碰上搖滾青年那帶刀的眼神。靳尚嚇得一哆嗦,手機掉到了地上。
“你干什么來了?”李三妮的神色有些驚慌。
“我沒錢了!給我點錢!”搖滾青年扯了下嘴角,算是擠出一絲笑意。
李三妮從地上爬起來,默默地向臥室走去。搖滾青年緊隨其后,也進去了。
“哎呀,就這點錢,都給我吧!”臥室里傳出一陣搶奪聲,搖滾青年出了臥室,向靳天寶他們炫耀似的打了個響指,揚聲道:“走了!”
看著搖滾青年出了門,靳天寶和金曉面面相覷。
李三妮從臥室走了出來,神情有些怯怯地說:“我兒子……”
“你兒子怎么跟土匪似的?”金曉沖口而出,“是不是你兒子給你出的主意,讓你拿著假的結婚證和遺囑來騙我們?”
李三妮又哭了,說:“我沒有騙你們!這些事,你劉叔和楊叔都知道……你可以去問他們!”
劉叔和楊叔都是父親生前的好友,他們的話應該是可信的。靳天寶心中暗想。只是,父親的喪事剛完就去找他們說這事,靳天寶心里到底還是有些顧慮。可是,要是不問清楚,不但金曉不會罷休,就連他自己也難安心啊。
第二天中午,靳天寶和金曉把劉叔和楊叔約到了一家飯館。李三妮也去了。靳天寶不愿讓兒子靳尚去,靳尚也樂得留在家里玩,便沒有跟去。
吃得差不多的時候,靳天寶小心地問起了父親結婚和留遺囑的事。
劉叔和楊叔證實說,確有其事。
劉叔說:“孩子啊,你也別怪你爸瞞著你!他把你拉扯大,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我和你楊叔可是最清楚的——那是又當爹又當媽,不容易啊!后來,你去了美國,你爸想你卻見不到你……一說起你就要掉眼淚——年齡大了,想兒孫啊!他經常說:‘唉,很難和天寶在一個鍋里吃飯了!可是,他想你卻又不肯跟你說。他是怕你牽掛,怕你難過啊!”
靳天寶想到自己把父親孤身一人留在國內,多日不能相見,慚愧地低下了頭。
“五年前,”劉叔繼續說道,“你爸上樓梯時,不小心摔了一下……大腿骨折了……”
“什么?我爸骨折過?他怎么從來都沒有說過?!”靳天寶睜大了眼睛看著劉叔。父親摔骨折了,他這個唯一的兒子居然一點都不知道!自責和愧疚涌上心頭,他的臉漲得通紅。
“你爸沒有告訴你,是怕你擔心!你又回不來……白白地擔心有什么用!”劉叔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我們工作忙,哪能老回來啊?”金曉搶著說。
劉叔看了金曉一眼,沒接她的話頭兒,便又轉臉看著靳天寶說道:“你爸骨折住院,沒有人照顧,我們就勸他找個保姆……你李阿姨就來了……李阿姨照顧你爸盡心盡力,無微不至,日子久了,你爸就對你她產生了感情……”
“我爸真的和李阿姨結了婚?他怎么沒有告訴我們呢?”靳天寶還是有點不敢相信。
“你爸怕你不同意,才有意瞞著你的!”劉叔語氣中似有不滿之意。
“我怎么會不同意呢?我爸要結婚,我肯定會支持的!我爸為了我,一個人孤單了那么多年,他早就應該擁有自己的幸福!”靳天寶肯定地說。
“他哪知道你的想法啊!”劉叔的語氣緩和了些,“還記不記得你九歲的時候,有人給你爸介紹了一個女人?你知道了以后,又哭又鬧,甚至威脅你爸說要離家出走,再也不回來了?”劉叔說著說著,氣又上來了,“從那以后,你爸再也沒有動過成家的念頭!他都是為了你!!后來你去了美國,你父親一個人孤孤單單的,真是可憐!他摔傷之后,幸虧有李阿姨的照顧和陪伴,否則,他該怎么過!”
李叔的話,使靳天寶羞愧萬分。他想到自己去年春節回來,看到父親走路不利索,父親說是自己不小心扭著了。他也就信了。他哪里知道父親竟是摔骨折了?
“立遺囑的時候,你爸說,你在美國,經濟上比較寬裕,他給你留下一套房子和一半的存款,只是想要給你留個念想。你李阿姨的兒子不爭氣,你爸感激她這些年的悉心照顧,想要給她的晚年留一個保障,就把一套房子和一半的存款留給了她……”接著劉叔的話,楊叔證實了立遺囑的事。
金曉聽著劉叔和楊叔的話,心中有氣,幾次想要發作,卻是干瞪眼沒話說。
“劉叔,楊叔,謝謝你們這么多年對我爸的照顧!”靳天寶滿懷愧疚地站起身來,給劉叔和楊叔深深地鞠了一躬。
“李阿姨,”靳天寶又轉向了李三妮,含淚說道,“我不孝啊!在我爸最困難的時候,是您陪伴著他,照顧著他。可我,還無端地懷疑您!對不起!在此,我也謝謝您!”說著,他深深地彎下腰去,眼淚吧嗒吧嗒滴落到地上。很久,他直起身來,說道:“阿姨,我會遵照父親的遺囑行事,咱們明天就去辦房產過戶手續。以后,您就安心在這套房子里住著吧,這兒就是您永遠的家了!以后您有什么為難的事,也盡管跟我說,我一定會盡我所能的!”
李三妮哪里還能說一句話,她只是一個勁地抹眼淚。
第二天,靳天寶帶齊辦房產過戶手續所需要的一切證件,一大早就趕到了市民中心。
李三妮卻遲遲未到。靳天寶想著,上了年齡的人,行動會慢一些,他便耐心等著。可是,一直等到了十一點多,還是未見李三妮的影子。眼看市民中心的工作人員就要下班了,靳天寶有些著急,便撥打了李三妮的電話。電話里傳出的卻是“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接下來的幾天,靳天寶一直不停地撥打李三妮的電話,卻始終都是關機狀態。靳天寶進退兩難——不辦好房產過戶手續,他無法安心回去;可是,一直聯系不到李三妮,過戶手續怎么辦?他也不能一直在國內呆著啊。
金曉趁機勸靳天寶說:“既然那個李三妮玩兒失蹤,這不正好嗎?這套房子,值不少錢呢!將來留給咱兒子多好!”
靳天寶也不理她,只是不停地撥打李三妮的手機,希望李三妮能盡早回來辦過戶手續。
雨,還在下,下的很穩,沒有風,沒有閃電。嘩嘩的雨聲就是整個的世界,滿耳,滿心。
五十八歲的李三妮站在窗前,凝視著窗外的一株美人蕉。那曾經嬌艷欲滴的黃色花瓣,早已被密集的雨點敲打得大半跌落,只剩下枝頭的半片花瓣還支撐著那點美艷的靈魂,在凄美中顯出一種傲然不屈的神采。
五天了,在這家隱沒在偏僻胡同里的私人旅社的小房間里,李三妮已經躲藏了整整五天。五天來,她足不出戶,每日以方便面充饑。她不能讓惡棍無賴秦子壽找到自己——絕對不能!
想到秦子壽,一陣徹骨寒意襲上心頭。李三妮渾身哆嗦了一下。
誰能想到他會是那樣的人呢?當初的甜言蜜語、海誓山盟,在婚后竟然都變成了強烈而又鮮明的反諷。真是諷刺啊!喝酒,賭博,招惹別的女人,隔三岔五就是辱罵和暴打……她原以為,結了婚,就可以遠離娘家的冷漠和打罵,卻沒想到,她只是從一個地獄一腳踏進了另一個地獄……
直到遇見了比她年長十歲的靳翔。和靳翔五年的相識,三年的婚姻,是李三妮一生中最溫暖最幸福的記憶。她從來不知道,婚姻原來可以這么完美,這么甜蜜。她前半生的所有苦痛,竟都成了他心疼她、愛憐她的理由。
悲苦了半輩子的李三妮終于知道了,一個女人,真的可以幸福到只想哭!
是的,李三妮的心中非常確定,即便是再給她一萬次選擇的機會,她依然會毫無懸念地答應靳翔的求婚。哪怕只是短短的幾年,不,哪怕只是短短的幾個月、幾天也行。她愿意為此付出所有的代價。別說是她跟秦子壽根本就沒有領結婚證,就算是有結婚證又如何?離婚,私奔,她不在乎。
是靳翔讓她明白了,她也是值得別人稀罕的。
只是,只是……現在,曾經稀罕她的靳翔已經走了——永遠地走了。他再也不能牽著她的手穿過馬路;他再也不能在她做飯的時候陪在身邊,為她擇菜,洗菜;他再也不能在寒冷的冬夜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為她暖著……再也不能,再也不能了!
兩行熱淚再次從臉頰滑落。李三妮哽咽著抹去了臉上的淚水。
天色將晚,雨卻毫無停歇的意思。
李三妮離開窗口,開了燈,開始為自己煮方便面。方便面只剩下一包了。明天,如論如何得出門去買吃的了。她不能糟蹋自己的身體,就算是為了讓靳翔在另一個世界里安心,她也得把自己照顧好了。
她得好好活,以前所未有的精氣神好好活,就像靳翔還在她的身邊一樣。不,要比靳翔在的時候還要振奮,她不能讓靳翔在另一個世界里為她擔憂。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李三妮便起了床。出門前,她還特意在臉上撲了粉。這是她擁有的第一盒粉餅,是靳翔買給她的。淡淡的香氣,細柔的粉沙。她舍不得用,卻每天都要打開粉盒,用粉撲輕輕地沾上些細粉撲到臉上。粉撲柔柔的,像有一雙溫暖的手在臉上輕輕撫過。
來到大街上,李三妮犯難了。街道上到處都是水。她不知道,昨天的那場大雨,已經淹了大半個城市。李三妮看看腳上的皮鞋,躊躇著。買這雙鞋時,靳翔蹲在她腳前,親自為她試穿……淚又涌了出來。她仰起頭,深呼吸,硬生生把那就要奪眶而出的眼淚忍了回去。
李三妮脫去了鞋,提在手中,光著腳在水中趟行。
這樣也好吧,李三妮想,這樣的天氣,這樣的積水,秦子壽肯定不會再跑出來到處找自己了。
附近的小超市因為地勢低,房間里進了水,店主正在清理積水和淤泥,不能分身營業。李三妮只好趟著水繼續往遠處走。總算是找到一家正常營業的超市。李三妮進得門來,先是警惕地東張西望了一會兒,沒見到秦子壽的影子,她這才放心地走了進去。她迅速找到方便面,拿了幾包,又拿了幾根火腿腸,結了賬,便逃也似的快速離開了超市。
李三妮一路趟著水往回走,走幾步就緊張地東張西望一下,唯恐那神出鬼沒的秦子壽會突然出現在哪個拐角處。
匆匆進了旅社,小跑到房間門口,李三妮這才長長地松了口氣。她掏出鑰匙,卻又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走廊里一個人也沒有。她這才放心地把鑰匙插進了鎖孔。
就在她進了門,反過手去關門的一剎那,一只骨瘦嶙峋的大手抵住了門。李三妮驚出了一身冷汗。回頭看時,卻正對上秦子壽那張皮笑肉不笑的黑瘦的臉。
“怎么,有了后老伴兒,就把親老公忘在腦后了?”秦子壽斜眼盯著李三妮,陰陽怪氣地低聲道。
“你,你,你怎么……跟過來的?”李三妮嚇得牙齒打架,話都說不囫圇了。
秦子壽也不理她,抓住李三妮用力一推,李三妮便踉蹌著被推進了房間。秦子壽跟著進了門,順手把門反鎖上了。
“你要干什么?!”絕望的李三妮強作鎮定,卻掩不住聲音的顫抖。
“干什么?”秦子壽一臉冷笑,“你可真是長本事了啊,還學會逃跑了!賣房子的錢呢?”
“我沒要房子……”李三妮膽怯地小聲說。
“沒要房子?我叫你蒙我!”秦子壽一巴掌拍過來,李三妮站立不穩,摔倒在地。她的臉上現出血紅的指掌印,嘴角也滲出一絲鮮紅的血。
李三妮捂著痛得熱辣辣的臉,怯怯地卻又是堅決地說:“人家……又變卦了,不肯把房產過戶給我……”
“放你娘的狗屁!”秦子壽說著,兜頭兜臉又是一陣拳腳,“你以為我不知道啊?這幾天,那個兔崽子到處找你!”
“那是人家的房子,你憑什么要!”李三妮心中突然升起一股無名怒火,她直起身來,朝秦子壽怒吼道。
“喲,你還真是長本事了啊!讓你犟嘴!讓你跟我吼!”秦子壽說著,一眼看見門后立著一個拖把,他抓起拖把就朝李三妮頭上狠狠地砸了下去。
李三妮扭頭躲閃,拖把砸到了她的左肩。一陣鉆心的疼痛刺激著她,憤怒和怨恨涌上心頭,李三妮呼地站了起來,鼓足勇氣上前奪拖把。秦子壽見李三妮不像以往那樣逆來順受地挨打,更激起了他的怒火,下手就更狠更重了。拖把一下下砸到李三妮的身上。李三妮也不示弱,她強忍身上的疼痛,抓起手邊的花瓶、水杯、煙灰缸,不管不顧地向秦子壽砸去。
倆人正打得不可開交,卻突然傳來了砰砰的擂門聲。
“別管閑事,滾遠點!”聽到敲門聲,秦子壽手中的拖把依然緊緊追趕著李三妮,狠狠地敲打著她的頭,她的肩,她的背。
突然聽得“砰”的一聲,油漆斑駁的木門倒了下來,幾乎砸著正掄起拖把的秦子壽。
“干什么!”秦子壽只怒吼了這么一句就噤聲了。
門口站著的,除了旅社老板,還有一男一女兩個穿警服的人。
原來是旅社老板聽到房間里的聲音異常,報了警。
女警官問李三妮是怎么回事,李三妮哽咽著說了事情的經過。
聽完李三妮的敘述,女警官問秦子壽道:“李三妮繼承了靳翔的房產,你為什么要她賣掉房子把錢給你?這跟你又有什么關系?”
秦子壽自以為有理,便理直氣壯地說道:“她是我老婆,她的錢當然就是我的錢了!”
“她是你老婆?”女警官疑惑地看了李三妮一眼。李三妮慚愧地低下了頭,臉羞得通紅。
“他是你丈夫嗎?”女警官追問李三妮。
李三妮很不情愿地點了點頭,立刻又抬起頭來說:“我跟他沒有領結婚證!我和靳翔的婚姻才是合法的!”
“你這個臭婆娘!”秦子壽跳起來又要打李三妮,男警官手一伸,擋住了他。
“你們兩個跟我們回派出所吧。有啥話,到那再說!”男警官意味深長地看了女警官一眼,果斷地說道。
到了派出所,把李三妮和秦子壽分別關到了兩個房間之后。男警官跟女警官說:“你覺不覺得這個男人像一個人?”
“像一個人?”女警官不明所以,疑惑地問道,“像誰啊?”
“你再好好想想!”男警官耐心地啟發著,“地下車庫……”
“啊?”女警官驚叫道,“是那個人嗎?還真是像啊!真有這么巧合?”
“你打電話叫靳天寶來吧。很快就會真相大白的!”男警官有些興奮地說道。
靳天寶接到派出所的電話,很快就趕來了。他證實了李三妮正是自己一直在找的繼母。但聽到警官說李三妮還有丈夫,并且有可能李三妮也參與了殺害他父親,靳天寶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靳天寶一直以為,父親只是死于簡簡單單的車禍。可是喪事之后的第三天,派出所的人給他打電話說,他們在破獲一起盜竊案查看監控時,發現靳翔發生車禍的頭一天,在他們小區的地下車庫里,有一個男人在靳翔的車子跟前轉來轉去,形跡可疑。據此,他們推斷,靳翔的車禍極有可能是人為的。他們再次對靳翔的車子進行了更為仔細的檢查,果然發現他的剎車被人動了手腳。
知道了父親是被人害死的,靳天寶已經是悲痛萬分了,現在警官居然說這事有可能和父親絕對信任的李三妮有關。靳天寶無論如何不敢相信這樣的事實。
經過審訊,秦子壽很快招認,正是他對靳翔的剎車做了手腳,才導致靳翔在一段下坡路上剎車失靈,撞上了路旁的大樹。
原來,秦子壽因為賭博輸了錢,便逼著李三妮出去當保姆為他掙錢。
李三妮在靳翔家當保姆時,靳翔曾問過她的家庭情況,她不想讓靳翔知道自己有個如此無賴的丈夫,便隨口說自己的丈夫早就死了。
后來,靳翔向李三妮表白。李三妮猶豫再三,終于還是不忍舍棄眼前的溫暖和幸福,就答應了靳翔。
可是,紙里終究是包不住火的,秦子壽到底還是知道了李三妮背著他又和別的男人結了婚的事。他氣惱交加,把李三妮狠狠地打了一頓。
秦子壽冷靜下來,心生一計,他不再要求李三妮和靳翔離婚了。他要求李三妮變著法地向靳翔要錢,供他揮霍,否則就要告他們重婚罪。
李三妮為了能保住和靳翔的婚姻,便答應了秦子壽的要求。
一次,秦子壽悄悄去找李三妮要錢,在門外偷聽到靳翔跟李三妮說,自己已經立過遺囑,要把房子留給她。
秦子壽一聽李三妮能繼承靳翔的房產,立刻便起了歹心。他多次跟蹤靳翔,終于找到機會,在靳翔的車上做了手腳。事后,知道靳天寶就要把房子過戶給李三妮,他便找到李三妮,讓李三妮拿到房產證后把房子賣掉,把賣房的錢全都交給他。
李三妮不想讓靳翔的房產落到秦子壽的手里,這才出現了“失蹤事件”。
經過派出所的調查,對于秦子壽謀害靳翔的事,李三妮毫不知情,她很快便被放了出來。
李三妮走出派出所,心情沉重。
街道上的水已經完全退去了,只是還殘留著淤泥和亂七八糟的垃圾。她一路低著頭,努力避開地面上的垃圾和污泥,緩緩地向前走著。可是,能到哪里去呢?靳翔的家她是回不去了。出了這樣的事,靳天寶不但不會再把房產過戶給她,恐怕連見她也不愿再見她了。
作孽啊!李三妮心里沉沉地嘆了口氣。難道這就是自己的命嗎?原以為的完美婚姻,到頭來只不過是場夢——以美夢開始,卻是以噩夢醒來。錯了,錯了……李三妮搖了搖頭,突然感到一陣暈厥,她伸出手想要抓住些什么,卻一頭栽倒在地。
從噩夢中掙扎著醒過來,李三妮發現自己躺在醫院的病床上。
“你可醒過來了!”旁邊病床上的一個女人笑著說,“你整睡了一天,把你兒子急壞了!”
“我兒子?”李三妮有些疑惑。
正說著,門開了,一個男人提著一袋面包走了進來。
“看,你兒子來了!”那女人笑道。
李三妮扭頭去看,竟然是靳天寶走了進來。她羞愧地閉上了眼睛。
“李阿姨,你醒了?”靳天寶把袋子放到床頭柜上,從里邊拿出一塊面包,說,“還沒到開飯時間,先吃塊面包墊墊饑?”
李三妮沒有睜眼,她只覺得鼻子發酸,兩行熱淚涌了出來。
李三妮出院后,靳天寶按照父親的遺囑,堅持要把房產過戶給李三妮。可是,李三妮說什么也不肯要了。她說,不管怎么說,也是自己害死了靳翔,怎么能再要他的房產呢?
一個堅持要給,一個堅持不要。商量來商量去,最后達成了一致意見:房產不過戶,但是允許李三妮永久居住;靳翔留下的存款,由靳天寶保管,他按月給李三妮打生活費——李三妮堅持不肯要靳翔的存款,她怕靳翔的遺產會被自己那不爭氣的兒子一下子全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