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牛從宣平門出來一路往東,長安城東三十里有一古廟,公子差他去送一封書信。公子囑咐他:“交予妙嫣小師父即可”,二牛接了賞錢,屁都不放一個取了水壺便從大院側門溜了出來。
門口有棵棗樹,他特意敲了一把半青的棗子,邊吃邊走路邊吐核,倒也算愜意,路上無人時也頗有幾分神氣。
這一年的夏日去的格外晚,八月底的日子,往年早已涼快了下來,今年卻是不行,二牛剛出了城門便覺頭上太陽又焦又大,盤在頭上的頭發都蒸出了熱氣來,本覺得那太陽像雞蛋黃,又覺得這雞蛋黃里噴出火來。
二牛打眼望去,前面不遠處有一片蔥蔥密林,趁著日頭不算高,他想趕緊趕幾步路早些到林子里,好免受太陽灼人之苦,走了幾步又想,或許我把自己臉曬的黑黢黢紅彤彤的,公子見我辛苦辦事又用心說不定還有賞,想到這里又喜氣洋洋起來,奈何這日頭實在太大,王二牛很快又蔫頭耷眼起來。
長安城里,王府,王二公子獨棟樓里。
王二公子排行老二,上面有個不成器的哥哥,下面有個不成器的弟弟,他爹倒是極有名望,是威震天下王老財將軍,前些年北擊匈奴護得一方平安有功,年紀大了以后當今皇帝干脆在長安城里賞了他一莊園子,又封了個公安局局長的職務,也算是能上達天聽的一方大員了。偶爾喊著門下仆役門客網羅些正經不正經的生意,收個無傷大雅的小賄。老爺子心里明鏡高懸,治下治安良好,幾無冤假錯案,也不枉法,差點得了個王青天的美稱。
王二公子室內裝飾頗為文雅,來往門客多有飽讀詩書者,也多江湖俠客義士,只見中堂掛著一幅大寫意的山水畫,左墻搭了幾個書架,間或有名人墨寶。右墻卻掛滿了刀槍棍棒幾樣兵器,門口一桿長槍,槍身碗口粗細,槍頭紅纓如血,內堂一張大弓立起來比王二公子還高,角落里卻放了一對做工精美的高蹺。堂內矮幾上有幾張草紙,上面寫著幾個歪歪扭扭的字,仔細看來多是“小狗”“草包”之類的字,信手翻一翻,還是有幾行工整的蠅頭小楷,多是些無病呻吟的歌賦詩詞。 王二公子也算是王府里王局長最不錯的繼承人啦!他畢竟是王府草包三人組里包里草最少的一個,腦子里腦水最多的一個,但卻是王局長最不喜歡的一個。畢竟,王局長不是僵尸也不喜歡腦子。
王二公子著了一襲白衣,他憑窗而立,卻毫無出塵之意。他靜靜的望著窗外竹林,偶有風起稍減夏日煩躁,間或蟬鳴更增幾分出神。
王二公子在想妙嫣,他一想到她僧袍下婀娜的身段便心癢難耐起來,趕忙撲到桌子上打開仆人送來的冰粒子,三顆塞到嘴巴里嘎吱嘎吱嚼,兩顆塞到鼻孔里,兩顆塞到耳朵眼里,又抓了一把從衣領撒下去,整個人的溫度便一下子降了下來。
那一日他與路小丁到定陵寺內玩耍,本想捉弄一下里面的大和尚,不曾想一下子撞見了一群眉清目秀的小尼姑,王二公子大剌剌的向前一跳,伸手攔住了她們去路,又故作風流的打開了手中折扇在胸前搖了幾搖。
路小丁在后面嫌惡的只撇嘴,這草包完全一副色狼模樣,配上他那五短身材,大鼻子小眼睛,鼓鼓的腮幫子。他屎殼郎一樣的模樣實在是與那群婀娜的小尼姑反差太大,路小丁要不是他朋友肯定忍不住要打他。
王二公子施施然的圍著她們轉了一圈,里面幾人似乎商量了一下,也不等王二轉過來,踏步就要離開,路小丁只好從前面包抄而來攔住了她們去路。王二繞了過來,笑道:“我想向諸位小師父問個路”
一名年長點的女尼神色不悅的宣了個佛號:“阿彌陀佛,請問施主要到哪里去?”
王二公子和路小丁笑了起來,他一臉真誠的說道“敢問怎么才能到諸位小師父心里去?”
那女尼呆了一呆,似是沒有料到這人在這佛門清凈之地竟說出這等狂妄的話來。路小丁見狀不由哈哈大笑起來,王二公子卻一副認真的樣子。
眾坤道正不知所措,突然身后傳來一道清麗的嗓音:“施主,過去心不可得,現在心不可得,未來心不可得,施主要去的卻是哪顆心?”
這下輪到王二公子目瞪口呆了!他循著聲音看去,只見門扉半掩處,有一緇衣女妮繞過一地的綠色,一腰的花朵,裊裊走來。路小丁看著王二,只見他眼珠子都要瞪出來,整個人卻偏偏伸著舌頭,杵在那里說不出話來。
路小丁一見妙嫣也是心頭一震,這女子確實清麗,一雙眸子似能纏人,清澈而不妖媚,論大小能趕上王二兩個了,在那鵝蛋臉上卻一點不顯突兀,反而顯得難得的智慧,但跟他喜歡的青提姑娘卻是比不了的,路小丁心中腹誹:這么單薄的身子,不是我菜啊。
王二公子完全說不出話來了,小娘子小心肝小寶貝在口中亂做一團,嘴巴里也只能發出啊啊的聲音。路小丁趕緊過去拍了他一巴掌,關鍵時候發揮了自己的作用。
王二公子一路哆哆嗦嗦的出了廟門,他扯著嗓子喊:“你他娘的看見沒!多美的女人,這么想不開來當尼姑!”
路小丁耷拉著眼皮不說話。
王二公子又喊:“你他娘的看見沒!多大的眼睛!多美的身段!我家青樓里的一百個姑娘跟她提鞋都不配!”
路小丁還是不說話,王二一巴掌拍的路小丁一個趔趄。
路小丁大怒:“你他娘的是不是瞎!她哪里有你妹子好看?!”
王二面色古怪,想笑又憋住的樣子,:“我妹子?青提?”
回去的路上王二笑的只打跌,他那妹子身材偉岸,力大無窮,一張磨盤臉上鑲了一個小鼻子,畫了一張小嘴巴,纖細的柳葉眉,五官只占了臉盤的三分之一,像極了一張大餅上的簡筆畫。王二實在是不知道自己的妹子美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