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蘇竹青死后不到三個月。
她的丈夫就跟她的親妹妹蘇筱筱結了婚!
蘇竹青的靈魂都氣笑了,一遭重生回1979年。
她決定不當家庭主婦努力工作,還要提前跟不愛自己的丈夫離婚!
這輩子,由她來剝奪別人的人生!
……
1979年清晨,首都軍區大院。
“蘇竹青!你已經搶走了你妹妹筱筱的對象!現在連她的工作也要搶!你非要把你妹妹逼死才安心嗎?”
伴隨著尖銳怒罵而來的,是蘇母火辣辣的一巴掌。
可此刻,蘇竹青顧不上臉上的痛意,目光驚愕落在墻上的掛歷。
1979年11月25日!
這是……她歷經下鄉回城后,剛和顧辭遠結婚的第一年!
她竟然重生了!
蘇竹青望著眼前憤怒至極的蘇母,也記起來。
此刻,她和蘇筱筱報了同一個報社,她被錄取,蘇筱筱落選。
蘇母卻特意跑到她家里來,怪她搶了蘇筱筱的。
前世蘇竹青為了讓母親消氣,主動將工作讓了出來。
可今生,她不愿意了。
蘇竹青回過神來,定定望向面前的蘇母開口:“媽,報社的工作是擇優錄取,我憑能力選上的工作,怎么算搶?”
蘇母見向來沉默寡言的大女兒居然敢頂嘴,正要罵。
忽然,一道低沉醇厚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媽,工作這事是竹青對不起筱筱,以后我讓竹青的工資都交給筱筱,直到她找到工作為止。”
蘇竹青倏然轉過身,看見了身后的人。
眼前的男人眼神深邃犀利、五官棱角分明。
一身挺拔的軍裝穿在他身上更是氣宇軒揚,不怒自威。
赫然是她的丈夫顧辭遠。
首都軍區未來的首長,如今的軍長。
蘇竹青眼眶發了紅,自嘲一笑。
顧辭遠還是跟前世一樣,處處偏袒蘇筱筱。
可憐她前世還自作多情以為顧辭遠是看在她的面子上,才照顧蘇筱筱的。
現在她看清了他,也明白了他照顧蘇筱筱本來就是出自私心。
蘇竹青定了定神,不甘開口:“你憑什么替我做決定?”
顧辭遠擰起眉頭,看向她的眉眼間閃過些許的詫異。
從前的蘇竹青可不會用這樣的眼神看他。
只是還不等他回答。
蘇筱筱的身影追了過來,紅著眼哽咽說:“媽,辭遠哥,你們別怪姐姐了,我們都是一家人,我不在意的!我在家里做好飯了,一起回去吃飯吧!”
說著,蘇筱筱還主動拉住了蘇竹青的手:“姐姐,你也別生氣了好不好?”
前世今生,蘇筱筱似乎就總是擅長這樣扮好人。
好像所有的壞人都是別人來當的,蘇筱筱就是最無辜又最好心的。
蘇竹青前世也是這么被她騙過去的。
可如今她才突然意識到。
即便自己跟顧辭遠已經結了婚,可這些年蘇筱筱從來沒喊過顧辭遠一句‘姐夫’。
蘇竹青告訴自己先靜觀其變,然后被蘇筱筱拉著回了娘家。
飯桌上。
蘇竹青剛拿起筷子,蘇母冷撇了蘇竹青一眼。
“你說說你有什么用?結婚到現在都沒有給顧家開枝散葉,也沒見有個著急樣!”
蘇筱筱一臉擔憂地在一旁附和。
“姐,實在懷不上的話,我們就去醫院檢查檢查吧。”
蘇竹青動作頓了頓,垂眸捏緊了筷子,沒說話。
此時,蘇母依舊不滿地盯著蘇竹青。
“要是你沒回來,筱筱跟辭遠現在的孩子都能打醬油了!”
蘇筱筱紅著臉低下頭,顧辭遠則立刻出聲制止:“媽,不要再胡說了。”
但是蘇竹青已經冷下臉來。
前世蘇母也像這般催生。
搞得她壓力很大,每天都吃不好睡不好,急著跟顧辭遠要孩子。
他卻說:“我想把精力都給部隊,所以孩子就不要了吧。”
現在想來。
恐怕他只是不想跟她有孩子而已吧。
想到這,蘇竹青放下了手里的筷子,輕扯唇角。
“媽,既然你這么想抱外孫,那就讓蘇筱筱跟顧辭遠生孩子好了。”
餐桌上的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
率先反應過來的是蘇筱筱紅了眼眶:“姐姐,媽就是開個玩笑,你怎么當真了?我是你妹妹,怎么能跟辭遠哥生孩子?”
話雖然是這樣說,可蘇筱筱到現在也沒改口喊顧辭遠姐夫。
蘇竹青冷笑不語。
顧辭遠更是放下了筷子,臉色難看地看過來:“你在胡說什么?”
下一刻,他起身拉著蘇竹青走出家門。
走出屋外,顧辭遠才擰著眉頭看向蘇竹青,不滿道。
“媽說的是氣話,筱筱也不過是擔心你,你又何必把家里的氣氛搞得這么僵?”
蘇竹青卻直視他,開口時冒出的水霧幾乎要擋住她的視線。
“我不覺得這是氣話,所有人都說那段時間你和蘇筱筱快要在一起了。”
前世,被選中下鄉的人本來是蘇筱筱。
可從小就偏心妹妹的父母,強行要求她替蘇筱筱下鄉。
蘇竹青本不同意,是顧辭遠對她說:“只要你愿意替筱筱下鄉,等你回來我們就結婚。”
為了這句話,她義無反顧下了鄉。
她運氣好,三年就爭取到了回城名額。
回城后,她如愿和顧辭遠結了婚,結果所有人卻都說是她搶了蘇筱筱的對象。
可前世的自己,竟還傻傻以為都是別人亂說的。
而此刻,聽見蘇竹青話的顧辭遠沉默下來,擰起了眉頭。
“虧你是記者,事實是要有依據的!這種流言你也信?現在我們結婚了,我會對你負責到底,絕不可能跟筱筱在一起,所以以后你少胡思亂想。”
說罷,他有些冷淡地看了她一眼。
“既然這頓飯你不愿意吃,那你就回家去。”
顧辭遠說完,直接邁步進了屋。
里面很快重新恢復了歡聲笑語,好像沒有了蘇竹青,他們似乎這頓飯吃得更放松了。
蘇竹青僵在原地。
秋風似乎是要順著棉衣鉆進她的骨頭,寒得刺心。
很快,她邁步從娘家離開。
反正,這個家從來就沒有歡迎過她。
回去的路上。
碰見幾名大嬸正聚在一起嗑瓜子,見到她時,當即叫住了她。
“這不是蘇家的大女兒蘇竹青嗎?”
“聽說你之前是知青下鄉回城來的!都說女知青下鄉最招鄉下男人惦記,竹青啊!你跟嬸子們說實話,我們不說出去,你到底在鄉下是不是有好幾個相好呢!”
聞言,蘇竹青腳步一頓。
這樣的謠言,從她回城后就沒斷過。
前世蘇竹青不想鬧大,從來沒有跟她們計較,現在她卻忍不下去了。
蘇竹青不覺冷下臉:“你們這是在造謠!如果再讓我聽見一次,我就會追究你們的責任!”
這話一出,幾名大嬸面面相覷。
而蘇竹青大步離開。
身后卻還傳來大嬸幾句不滿。
“我就不信她回來還是黃花大閨女,這樣顧軍長還愿意娶她,也不知道給顧軍長灌了什么迷魂湯!”
……
蘇竹青加快步伐,將難聽的話甩在腦后。
這天晚上,顧辭遠一夜未歸。
只派警衛兵來告訴她,他明天要去外地出任務,今晚去部隊睡了。
至于是真是假,蘇竹青也不在意了。
她兀自早早睡下,第二天一早就趕去了報社報道。
由于剛入職的關系,蘇竹青每天忙得腳不沾地。
直到半個月后。
這天早上,新中社。
蘇竹青一進報社大門就聽見報社主編喊所有人集合。
“報社決定做一個關于邊疆地區民族問題的深入報道,成立專項小組駐扎在邊疆,需要記者有吃苦耐勞的奉獻精神,有人愿意前往嗎?”
蘇竹青眼前一亮。
邊疆地區民族問題是祖國重要話題。
前世正是因為這些駐疆記者的報道,外界才能關注到邊疆問題,直接推動了民族地區的社會改革和發展,促進了民族的團結。
可主編的話音落下后,報社內只有幾個人稀稀拉拉地舉起手報名。
大部分人對于邊疆地區的認知只有寒苦落后的地方。
所以他們都不愿意去邊疆受苦。
在所有人的矚目中,蘇竹青毫不猶豫地站了出來。
“主編,我愿意去!”
重活一世,蘇竹青已經不愿意再被婚姻和家庭束縛。
她要把前世浪費在顧辭遠身上的時間,花在促進祖國統一上!
主編目光滿是贊揚,把她叫進了辦公室。
只是關上門后,主編卻又有些顧慮:“蘇同志,你有這個心我很欣慰,但這次過去短則五年,長則十幾二十年,你和顧軍長才結婚不久,他會同意你過去嗎?”
蘇竹青想了想,神色堅定:“主編放心,我會處理好的。”
得到這個保證,主編將手里的調任書蓋下紅章。
“好,那過完元旦后,你就可以出發了!”
過完元旦,那就是只剩十天了。
十天后她就可以離開顧辭遠,去追尋自己的理想,開始新人生了。
光是想到這點,蘇竹青的心情都舒暢起來。
……
下午,她跟著同事一起去文工團做采訪報道。
采訪結束,蘇竹青正準備離開的時候,身旁的同事突然拉住了她:“蘇同志,那不是你家顧軍長嗎?你要不要過去打個招呼?不過他旁邊那女人是誰?”
蘇竹青循聲看去,這才發現前方顧辭遠正帶著蘇筱筱,在跟文工團領導說話。
她甚至都不知道顧辭遠什么時候出任務回來了。
不知他們前面聊了什么,只見文工團領導大笑著,很快跟蘇筱筱握了手,聲音也加大鉆進了蘇竹青的耳朵。
“既然是顧軍長引薦的人,我會好好照顧的。”
蘇竹青心口陡然一沉。
她知道,前世的蘇筱筱最終進了文工團,卻不知道,原來是顧辭遠幫忙的。
可是她記得,他不是最守規矩,最遵循自己的事情自己干嗎?
前世蘇竹青讓出報社工作后,失業在家時曾問他能不能幫自己找份工作。
換來的是他義正辭嚴的拒絕:“找工作憑自己的能力,你能力不行就不要想著投機取巧!”
可此時他卻可以給蘇筱筱介紹工作。
愛與不愛,區別太過明顯。
蘇竹青眨了眨酸澀的眼睛,自嘲一笑:“他在忙,我不過去打擾了。”
說著她抬腳準備離開。
誰料,蘇筱筱卻注意到了她:“姐!你怎么會在這?”
蘇竹青回頭,就見兩人道別文工團領導,向她走了過來。
身旁的同事識趣表示:“蘇同志,我先走了。”
直到他們停在蘇竹青面前。
蘇竹青這才回答:“來這采訪。”
話音落下,蘇筱筱眼里卻是一暗。
“真羨慕姐姐在報社有一份體面又穩定的工作,不像我什么都不會,只能靠辭遠哥幫我。”
聞言,蘇竹青扯了扯唇角:“是我該羨慕你才對!你有我丈夫幫忙,我只能靠自己。”
周遭文工團的人聽見這話,眼神變了變。
蘇筱筱臉色一白。
顧辭遠登時冷眼瞪著蘇竹青:“蘇竹青你適可而止!我給筱筱找的這份工作是因為你搶她的工作在先,我想讓她能糊口,身為軍屬,你的心眼連自己妹妹都容不下嗎?!”
毫不客氣的斥責如針刺耳。
蘇竹青捏緊了指尖,喉嚨發啞,不再開口。
隨后,蘇筱筱被文工團留下。
而顧辭遠則帶著蘇竹青一同回家。
他們分明該是最親密的夫妻,卻一路再無言。
直到回到家。
蘇竹青正要回房間,顧辭遠喊住了她,語氣帶著些許別扭的僵硬。
“我出任務結束后,在深市給你買了一條裙子,你換上試試。”
蘇竹青眼里有些詫異。
前世今生,這還是他第一次送她禮物。
這也是他難得向她低頭給臺階。
蘇竹青最終還是沒有拒絕,她接過裙子進房間換上。
換好后她站到客廳的鏡子前。
紅色的碎花裙穿在她身上,勾勒出她勻稱的身材,尤其是收腰設計,襯得她腰肢纖細,好不誘人。
蘇竹青也沒想到這件衣服這么適合自己。
她身后,顧辭遠看著她動人的身軀眼神暗了暗。
“衣服挺合適的,你也該好好打扮了,學學你妹妹,像個女同志的樣子。”
蘇竹青笑意一僵。
可笑,他就連穿衣也要拿她和蘇筱筱作比。
蘇竹青淡淡開口:“報社做報導需要到處跑,我穿這種不合適。”
說完她就回房間把裙子換了下來,放進衣柜的最底下。
她拿出洗漱的衣服,直接去了澡堂。
約莫半個小時后,蘇竹青再次回到房間。
她走到床邊,卻發現炕上只有一床被褥。
結婚后,顧辭遠提出兩人睡兩個被窩,說到了準備要孩子那天,他們再睡同一個被窩。
可前世蘇竹青到死,也沒等到和顧辭遠睡同一個被窩的時候。
此刻看見炕上的一床被褥,蘇竹青正要去衣柜里拿自己的被褥。
誰料剛轉身,顧辭遠便拉住了她。
“今晚,我們一起睡吧。”
明明是前世盼望的事,但此刻蘇竹青心里只剩抵觸。
她抽回了手:“不用了,還是兩床被子吧。”
隨即她直接鋪好了被褥,躺上去。
顧辭遠看著蘇竹青躺在床上的背影,臉色不太愉悅地擰眉。
“蘇竹青,你最近很奇怪,你從前明明很懂事的,現在怎么像個叛逆分子?處處都要跟我對著干,你才高興是嗎?”
昏黃的燈光下,蘇竹青的眸色一怔。
他口中的懂事……
是她將所有的委屈都咽回了肚里;
是她默默承受著家里所有人對她的壓榨;
是她前世為這段婚姻任勞任怨搭上了命,卻只換來一句‘浪費時間’!
這樣的懂事,她今生情愿不要了。
只是這些話蘇竹青也不愿多說。
她只是閉上眼睛輕聲說:“可能是工作太累了吧。”
聞言,顧辭遠把心里的怪異感壓下去,只當這是自己的錯覺,躺上了床。
這天下午。
黃塔禮堂今晚將會有元旦文藝匯演的彩排,蘇竹青和同事帶著相機去禮堂拍照為節后的報道做準備。
大合唱、詩朗誦、舞蹈表演……
一個個節目彩排而過,直到最后一個節目時,后臺那傳來了喧鬧。
很快,一個男人哀嚎的聲音穿透幕布從后臺傳來出來——
“救命啊!打人了!軍官打人了!”
“我要舉報!”
身為記者對新聞極其敏銳,蘇竹青和同事很快趕去了后臺。
可剛掀開后臺幕布,看清動手的軍官模樣時,蘇竹青愣住了。
是顧辭遠。
此刻的顧辭遠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冷峻犀利,他青筋暴起,恨不得將身下的刀疤男人往死里揍!
而那刀疤男也從一開始的囂張到如今的求饒。
“顧軍長,我再也不會騷擾蘇筱筱同志了,求您饒了我!別打了!”
蘇竹青這才明白,這起沖突的原因是站在角落里的蘇筱筱。
她也在此刻想起來了。
前世的這個時候,顧辭遠帶著滿手的傷回來。
那時她擔憂地問他怎么回事,他卻只是說:“收拾了一個鬧事的地痞。”
想到這,蘇竹青自嘲一笑。
恰好這時警衛員趕過來,很快將刀疤男押走。
警務員走后,她看著蘇筱筱立馬就撲向了顧辭遠懷里,心疼抓著顧辭遠皮開肉綻的手,哭得梨花帶雨。
“對不起辭遠哥,都是因為我才害得你受傷……”
任誰見了,都要夸一句他們兩人情深。
可偏偏,蘇竹青這個名正言順的妻子在場,于是所有人的目光不禁透出了古怪。
顧辭遠也似乎有所察覺,轉過了頭。
看見蘇竹青后,他頓了頓,直接朝她走過來。
“不管是身為軍人,還是筱筱的姐夫,我都該教訓那個人渣!你不要又亂想,又去怪筱筱!”
蘇竹青心里泛苦。
她聽得出來,顧辭遠這話表面是對她解釋,可其實是在向圍觀群眾解釋。
他維護的,是蘇筱筱的名譽。
蘇竹青也沒多說,點頭:“知道了。”
前世她早已習以為常。
這時,蘇筱筱擦了擦眼淚走過來。
“姐,上次你跟媽鬧了不愉快,這次由我牽頭,你明天回去和媽吃頓飯,和好吧!正好辭遠哥今天救了我,也要好好道謝。”
蘇竹青沒有拒絕:“好。”
辦理駐疆記者證需要戶口本。
蘇竹青結婚后,她的戶口并沒有遷到顧辭遠家,還在蘇家。
所以她這些天本來就想找時間回去一趟拿戶口本。
第二天中午,蘇竹青和顧辭遠來到蘇家。
進了門,蘇母已經做了一桌子菜在家里等著了。
飯桌上,蘇竹青只說自己辦記者證需要要拿戶口本的事。
顧辭遠看了她一眼,蘇母當即不耐煩指指房間:“你自己去找,只拿你那一頁就是了。”
“好。”
蘇竹青起身去找戶口本。
所幸,找的很順利。
收好戶口本后,她剛走回到門口,屋里蘇母埋怨的話語就鉆進了她的耳朵。
“我們還以為蘇竹青下鄉后永遠不會回來,誰知道最后居然還能返城!真是作孽,拆散了你們這對有情人。”
蘇竹青指尖一顫,身形僵住。
原來父母把她送下鄉時,就沒想過要她回來。
隨后,她看見蘇母將顧辭遠和蘇筱筱的手拉到一起,認真開口。
“辭遠啊,你們給媽一個準話,只要你還想和筱筱在一起,媽愿意來做這個壞人,讓蘇竹青跟你離婚!”
聽到這里。
蘇竹青直接推門而進,定定望向了顧辭遠。
“是啊!顧辭遠,只要你點個頭,我們現在就可以去打離婚報告。”
顧辭遠看她這樣莫名有些煩躁。
他不悅開口呵斥:“蘇竹青,你看不出你媽說的是玩笑話嗎,你也要當真嗎?”
玩笑嗎?
蘇竹青不明白,他一個事事都認真的軍人,怎么偏偏在最該嚴肅的婚姻話題上,屢屢糊涂呢?
她凝神認真告訴他:“可我是認真的!以前是我誤會了你的感情,才會跟你結婚,既然你不喜歡我,我愿意成全你和蘇筱筱。”
她這番話出口。
顧辭遠臉色一變,他冷著臉,直接把蘇竹青拉著離開。
身后,蘇母抱怨的聲音刺入她的耳朵:“真是掃把星,每次回家都非要惹得大家不高興。”
蘇竹青的眼眶里還是泛了紅。
她可以忍受顧辭遠的不喜歡,畢竟感情的事勉強不來。
可她怎么都想不明白。
為什么親媽對她卻沒有一絲的心疼和憐惜,明明自己也是她的女兒……
她甚至懷疑自己不是親生,可她和父母相似的長相,幾乎斷絕了這個可能性。
好在她馬上就回如他們所愿。
她去新疆后,也不會再回來了。
而此刻。
顧辭遠緊緊握著她的手,直到回到家才松開。
她的手腕都被他掐青了,顧辭遠卻并未注意到這些,只是目光沉沉盯著她。
“蘇竹青,我最后跟你說一次,我已經娶了你,就不會跟你離婚!”
隨后,他語氣緩了緩,開口解釋:“另外,我跟蘇筱筱從來就沒有什么,前些年我都是看在她是你妹妹,才會對她多照顧一點。”
前世今生,顧辭遠第一次跟她解釋這么多。
如果不是前世自己死后親眼看見了他娶蘇筱筱,恐怕此刻她都要信了。
蘇竹青也清楚記起來。
前世她死后,以靈魂狀態看見顧辭遠在和蘇筱筱結婚前一天,來到她的墓碑前,燒了一封離婚報告。
他說:“這份離婚報告,在我們結婚當天就準備好了,我一直找不到機會給你,如今燒給你,我們也算是兩不相欠了。”
那一刻蘇竹青才發現,原來人死后,心還是會痛的。
甚至遠超被歹徒殺死的痛。
蘇竹青回過神來,將目光落在家里的書架上。
她知道,那份離婚報告就被顧辭遠夾在他經常看的那本《軍事技能手冊》里。
蘇竹青抬手正要去拿報告。
外邊卻在這時傳來劇烈的拍門聲,蘇母驚慌的聲音傳了過來。
“不好了辭遠,筱筱站在橋邊要跳橋,你趕緊過去!”
跳橋?
蘇竹青眼里詫異,前世從來沒有這回事。
而顧辭遠更是顧不上什么,直接拽著蘇竹青快步趕到江邊。
此時,圍觀人群已經將橋下站滿。
蘇筱筱此時正站在圍欄上,緊緊攀附著柱子,滿臉絕望,哭得好不傷心。
一見到蘇竹青,她當即悲憤地蘇竹青喊道。
“姐姐,昨天被人騷擾也不是我的錯,你為什么還要讓人在文工團散播謠言,她們現在都說我不要臉,說我勾引姐夫……可當初明明是你橫刀奪愛!”
“就連報社的工作,你也從我這搶走了!”
“現在我好不容易進了文工團,你還要讓她們排擠我,罵我不要臉想把我逼走!”
“是不是只有我死了你才會滿意?那我就去死好了!”
蘇筱筱聲淚俱下的話讓圍觀路人不禁看向了蘇竹青。
“還是當姐姐的,居然這么害妹妹!”
“就是啊,還是記者呢,真是報社里的老鼠屎!”
蘇竹青臉色一白。
可她還沒開口解釋,“啪”地一聲,一個響亮的巴掌先一步落到了她臉上。
臉上泛起火辣辣的痛。
蘇母憤怒地指著蘇竹青,大喊:“你還不趕緊跟你妹妹道歉!你難道真的要看著她跳下去嗎!”
蘇竹青不可置信:“她在顛倒黑白?憑什么要我道歉?”
顧辭遠卻拉住她,冷沉下臉
“不管怎樣,生死關頭,先把人救下來才是正事!”
所有人的視線如針看向蘇竹青。
好似此刻她不妥協,就認定了她是殺人兇手。
蘇竹青抬眸看向蘇筱筱,靜靜開口:“你想要我怎么做?”
蘇筱筱哽咽道:“我只要一個公道,我要你登報給我道歉。”
公開登報道歉。
那就是相當于要她承認這些莫須有的事都是她干的。
一旦背上作風問題,別說去新疆,就連她的記者身份都保不住!
蘇竹青咬緊牙關:“我不會……”
可話還沒有說完,身旁的顧辭遠竟一把扯住她,直接出聲替她答應下來。
“好,我答應你!”
蘇筱筱這才抹了一把眼淚,向顧辭遠伸出了手。
而顧辭遠一把將人抱了下來。
蘇母連忙心疼地扶著蘇筱筱往首都醫院走去。
人群漸漸散開。
蘇竹青拉住準備跟上的顧辭遠:“我不會登報道歉,記者報導最基本的就是要真實,我不會登不實報道。”
這話一出,四周仿若安靜了下來。
蘇竹青望著面前的男人,等了許久,她聽到的是顧辭遠輕飄飄的一句:“她說的,難道不是事實嗎?”
他眼里的厭惡,就像刀子插在蘇竹青的心口。
是了。
前世今生,只要遇上蘇筱筱,他向來就是無條件偏袒蘇筱筱的。
失神間,顧辭遠已經甩開蘇竹青的手:“好好回去寫道歉報告吧!”
而后,他大步離開。
寒風猛地掀起,發出低沉的嗚咽聲。
蘇竹青一人站在橋上,望著平波無瀾的湖面,只覺心寒徹骨。
她明白,自己只能另外想法子了。
半響,蘇竹青抬腳朝家走去。
她直接拿起那本《軍事技能手冊》,翻開書,一張略微泛黃的離婚報告映入眼簾。
望著離婚申請上顧辭遠龍飛鳳舞的簽名。
饒是早有預料,蘇竹青的心底深處依舊鈍痛。
前世她在自己墓碑前看見的離婚報告,如今實實在在出現在她手里。
離婚報告上,是顧辭遠親筆一字一句寫下的。
她將報告上的內容看了一遍,隨后拿起桌上的筆,毫不猶豫地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
半個小時后,蘇竹青拿著這份離婚報告來到首都醫院。
當她找到蘇筱筱時,蘇母和顧辭遠都不在診室。
蘇竹青冷靜地將離婚報告舉到蘇筱筱面前。
“登報和我去上交離婚協議,你選一個。”
蘇筱筱看著眼前的離婚協議,眼中閃過一絲驚喜:“你愿意跟辭遠哥離婚?”
蘇竹青沒有說話。
而蘇筱筱也生怕她反悔似的,幾乎是沒有猶豫就點頭:“行,只要你跟辭遠哥離婚,這次我就不追究。”
“好,一言為定。”
蘇竹青垂眸收起離婚報告。
就在這時,顧辭遠走了進來。
一見到蘇竹青,顧辭遠立馬就擋在了蘇筱筱面前,臉色冷沉:“你又來刺激筱筱嗎?”
蘇竹青心口一刺,旁邊的蘇筱筱連忙主動開口。
“辭遠哥,你誤會了,姐姐是來跟我道歉的!”
“而且我也想通了,昨天是我情緒太激動了,既然姐姐已經跟我道歉了,我也不要她登報了,不能影響姐姐的工作。”
蘇筱筱的話向來說得好聽。
顧辭遠眼里的防備當即散去,還不忘對蘇竹青說:“還是筱筱心好,你還不趕緊謝謝她?”
蘇竹青看著他們兩個人,沉默過后輕扯唇角:“謝謝。”
她是該謝謝蘇筱筱。
謝謝蘇筱筱讓她終于可以徹底遠離顧辭遠。
隨后,蘇竹青冷淡地跟他擦肩而過,踏出病房。
可剛走出病房門,沒走兩步。
顧辭遠卻追上來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蘇竹青!”
蘇竹青眼里露出不解:“還有什么事?”
顧辭遠神色一愣。
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追上來,更不知道自己叫住蘇竹青要說什么。
只是剛剛看見她背影走出去的那瞬間,他的心里涌上莫名的慌意。
就像是她這一走,他就要失去她了。
所以他的身體比他大腦先一步做出了舉動,追上來,抓牢了她。
此刻蘇竹青這一問,卻問到了他。
顧辭遠僵了片刻,隨后記起什么來,從口袋里掏出兩張電影票來:“部隊里發了電影票,元旦那天,我們一起去看吧。”
蘇竹青看著那張電影票,心口一滯。
前世的自己最期望的,就是和顧辭遠能像普通情侶夫妻一樣,有場浪漫的電影約會。
可她前世到死也沒能如愿。
良久,她低頭接過電影票,沒有拒絕:“好。”
就當是,完成前世的心愿了。
也為她和顧辭遠的這段愛情做圓滿的結尾。
收著電影票走出醫院后。
蘇竹青并沒有因為這張電影票而動搖離婚的心。
她直接來到了部隊政委辦,遞上了離婚報告。
離婚報告上,一字一句都是顧辭遠親筆寫的。
徐政委沒有起疑心。
而蘇竹青跟顧辭遠的事在部隊也不是什么秘密,徐政委收下了離婚報告。
“沒想到你們還是走到了這一步,蘇同志,你們一周后來拿離婚證吧。”
一周后,也是元旦了。
走出政委辦。
蘇竹青抬頭才發現,陰雨了大半月的天氣,今天竟然放晴了。
從云層灑落下來的陽光,也驅散了她心里兩輩子的陰霾。
蘇竹青綻放出笑容來。
顧辭遠,我還你自由,也還我自己自由。
忙碌的時間過得格外快。
蘇竹青沒再關注顧辭遠,全身心投入工作。
她要爭取趕在去往新疆前將手頭的工作處理好。
1979年12月31日。
蘇竹青撕掉最后一頁日歷,換上了1980年的嶄新日歷。
雖然春節還沒到,可按新歷來算,已經是新的一年了。
明天,就是1980年了。
而她也終于要邁向新生了。
這天晚上,蘇竹青做了一頓豐盛的晚飯。
猶豫后,她還打開了衣柜,從衣柜底下拿出顧辭遠送她的那件裙子。
與顧辭遠無關。
她只是想給自己的愛情,留下最后美好的回憶。
所以蘇竹青準備明天穿著這件裙子,去看電影。
門口在這時傳來了動靜。
顧辭遠回來了。
可蘇竹青走出房門,才發現一同進來的,還有蘇筱筱和蘇母。
顧辭遠朝她解釋說:“筱筱今天出院,一家人吃頓飯,明天過節也熱鬧。”
蘇竹青并不意外。
自從她爸去世后,每次過節,顧辭遠都會接蘇母和蘇筱筱過來。
蘇竹青點頭沒有意見:“好。”
她正要關上房門,去廚房繼續做菜,可蘇筱筱卻在這時,眼尖看見了她屋里坑上的那件紅色碎花裙。
“姐,你這件裙子真漂亮!”
蘇筱筱說著,竟沖進去直接拿起那件裙子,對著穿衣鏡朝身上比劃。
蘇母更是連忙附和:“這裙子筱筱穿著應該最合適了!”
蘇竹青還沒回話,就聽見顧辭遠便想也沒想直接開口:“筱筱,你要是喜歡的話,就送給你吧。”
蘇竹青身形一僵,不可置信看向顧辭遠。
而蘇筱筱面露喜色,嘴上卻說:“姐姐也答應送給我嗎?”
顧辭遠解釋:“你姐上次說了,她不穿裙子,收著也是浪費,給你正好。”
“謝謝辭遠哥!”
蘇筱筱興高采烈將裙子收了起來。
而從頭到尾,蘇竹青似乎都沒有做決定的權利。
她看著被蘇筱筱裝進袋里的連衣裙,心口發緊。
可隨即,她還是將情緒咽了回去。
畢竟這裙子本來就是顧辭遠買的。
他說的也沒錯,當初是她說不會穿的,所以他有權決定把它轉送給誰。
晚飯吃到中途。
蘇筱筱朝顧辭遠問:“明天是我們文工團的元旦匯演,為了慶祝邁入80年代,這次匯演節目可多了!我也能上臺大合唱,辭遠哥,你明天會來看嗎?”
聽見這話。
蘇竹青捏緊了筷子。
她沒有看顧辭遠,她想她已經知道了答案。
誰料,她卻聽見顧辭遠說:“明天我要和你姐姐去看電影,你的大合唱我之前彩排已經聽過了,這次就不去了。”
這還是第一次,顧辭遠為了她拒絕蘇筱筱。
蘇竹青心神波動了下。
蘇筱筱的臉色變了幾變,看了蘇竹青一眼,到底還是沒多說。
第二天是元旦。
電影是在下午三點開場的。
蘇竹青和顧辭遠吃過中飯后,一起來到了電影院門口。
顧辭遠還主動去給她買了汽水。
一切看起來那么順利。
可偏偏,就在兩點五十,排隊進場的時候。
遠處的禮堂方向跑來了大群人。
有人大喊著——
“不好了!文藝匯演出事了!”
“大合唱時禮堂大燈掉下來,砸到了一大片文工團的人!”
幾乎是同一時間,顧辭遠的腳步頓住了。
蘇竹青抿緊了唇。
她記得前世也是有這回事,不過其實是傳話的人夸大其詞,大燈掉在舞臺前,并沒有砸到人。
而蘇筱筱,是在下臺中慌亂崴了腳住院。
她拉住了顧辭遠:“電影馬上就要開始了。”
可下一刻,顧辭遠眉頭冷蹙,厲斥:“你沒聽見你妹妹出事了嗎?還有心思看電影?”
說著,他毫不猶豫推開了她!
蘇竹青本來就站在臺階口,被他這么猝不及防一推,整個人從電影院門口的臺階上直接滾落下去。
汽水瓶從她手里掉落,劇痛也從她的腳腕處傳了過來!
蘇竹青痛得臉色發白。
而顧辭遠卻只是神色詫異了下,連拉她一把都沒有。
“別裝了,自己起來!”
隨后。
在蘇竹青痛得模糊的視線中,顧辭遠掠過她,頭也不回離去。抖音首頁搜小程序[樂讀故事會],輸入[D84865]看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