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王俊雄《疏梅弄影》)
文丨淡淡翠
當這首曲子響起的時候,我的心就回到了老家那個小天井。
我喜歡老家的小天井。那里有花,有樹,也有我最想念的父母雙親。不管我身處何時何地,只要優美的純音樂響起,我的心就像長了翅膀一般,飛越千山萬水,飛越萬水千山,回到那個讓我流連忘返的地方。
父親一生喜愛讀書、音樂、書法。從我記事起,他就常常在小酌微醺后,用那把舊得掉漆的二胡拉《二泉映月》,或者用那個修補多次的秦琴彈奏《陽關三疊》。
母親說,在我剛會坐的時候,父親拉二胡我就能跟隨節奏左右搖晃了。與父親對飲的大爺笑言:“這孩子不孬,有音樂細胞。”
我不知道自己有沒有“音樂細胞”,我只知道,從小到大我就不喜歡父親拉《二泉映月》。因為那悲涼的曲調,總是讓幼年的我心生不合年齡的悲嘆。
小時候,我一直以為二胡演奏的曲子都是悲傷的。后來才知道,二胡也能演奏出《賽馬》那樣鏗鏘有力的節奏,也能拉出像這首《疏梅弄影》一樣嫻靜淡雅的曲調。
我八歲生日那天,父親幾杯酒下肚,說話也變得柔和緩慢起來。他坐在昏黃的燈下,叼著一個大煙袋“吧嗒吧嗒”地抽了幾口煙,然后從身后“變”出一個草莓外形、里面裝著糖的東西給我,說是送給我的生日禮物。
我卻不依,非纏著他教我彈秦琴不可。
他問我:“你真的想學?”
我點點頭。他的眼神突然明亮起來,就像是迷霧中走了很久的人,突然看到了前方有一盞指引方向的燈。
在那個滿天繁星的夜晚,父親在燈下一遍又一遍地教我彈奏《媽媽的吻》。二十多年過去了,盡管我已疏于樂器,但這個曲譜我銘刻在心。
后來,有次我與父親在家,我彈秦琴,他拉二胡,倆人合奏《媽媽的吻》。墻外經過的鄰居推門而入,贊嘆道:“你這閨女真隨你。”
他說得對。
不管是興趣愛好,還是性格長相,我都更像父親一些。只不過我與他不同的一點是,我是游走于夢想與現實的邊緣,而父親是幾乎全身心地沉浸在了自己心中的山水世界中。
我結婚前,與父親幾乎沒有什么話可談。
等我有了孩子,被柴米油鹽浸泡的時候,我卻突然比以前理解了他。我開始與他談論詩詞歌賦。
有一年,他沉迷書法,每每取得一點進步,必定會打電話跟我炫耀半天,就像一個三歲孩子。
還有一年我在家,他拿出自己寫的歌詞讓我修改。我只是給簡單改了幾處,他便猛夸我對文字的駕馭能力比他高,戲稱我為“老師”。
如今,父親纏綿病榻,哪兒也去不了。那些年輕時候不被同村人理解的愛好,竟然成了他的精神寄托。他整日沉浸在讀書、音樂、書法中,聊以自娛。
他不止一次地對我說:“虧著我的這些愛好,不然我就真毀了。”
……
一直很喜歡這句話:守得住時光的人,心中自有一方天光水影。
想必,父親的內心世界正是風景無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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