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花亂，葉未繁

——我的青春絮語

未碰到他以前，我是大人眼中的一個乖孩子，連我自己也這樣認為。

七年級，我和他成了同學。我喜歡一個人遠遠地看著他：看他低頭一橫一豎寫字；看他自信地回答老師的問題；看他與他身邊的別的女生打打鬧鬧。而我，只是遠遠地看著這一切，沒有走近過他，因為那時的我還不知道，這種情感叫喜歡。

八年級了。我竟幸運地坐在他后面。我開始近距離地看著他單薄的背景，看著他陽光般的微笑，看著他那敏銳的目光?？粗@些，我卻聽到了我的心在嘆息：這些，何時能為我而停留！

很巧，那次月考，我們倆分到了一個考場。于是，我們倆第一次面對面地說了那么長的話。也正是從那天開始吧，我的心離他更近了；而在他的心里，我應該和班里他身邊那些女生一樣能引起他的注意了吧。

出了學校大門，是一條植滿桐樹的大道。桐樹，可是我們淮北平原上最常見的一種樹了。春天一到，一簇簇的桐花就會掛滿枝頭。這種花并不名貴，但卻是十分的熱烈和張揚，而且花期也挺長，直到桐葉成蔭的時候，它還意猶未盡地掛在枝頭。——在條路，我們一同走過了三年。

每天放學，他都會沿著那條種滿桐樹的路回家，而我，就遠遠地跟在后面，看著他的背景，默默地在他后面走著。走過桐花亂飛的春，走過枝繁葉茂的夏，走過黃葉飄飄的秋，走過雪壓枝椏的冬。一天又一天，一個學期又一個學期，桐花開了謝，桐花謝了又開，而我，只是遠遠地，遠遠地，在他的身后看著，走著。

漸漸地，我也成了能與他打鬧的眾多女生中的一個了。在與他一天天的交往中，我發現，我的心變小了，小的只能盛得下他一個人了。但我知道，他的心太大，縱使我在那里滴入一千滴眼淚，他也不知那我在為他而流的淚。

我很快應驗了班主任在班上常說的那句話：早戀的孩子成績會早退。我真的懷疑，當初班主任說這句話時，仿佛是專門為我一個人而說的一樣。因為，進入八年級后，我的成績一直在退步，節節敗退，恐怕是我整個八年級成績的最好注解。

九年級來得是那樣的快。按學校的規矩，到了九年級要進行一次分班考試，成績好的分進加強班，差的只有進普通班的命了。可想而知，我和他注定不能分到一個班里了。因為在這之前，我的心里只有他的影子。

我仍呆在原來的這個班里，而他已進入了重點班。教室里，從此沒有了他，我木然坐在座位上，但此時的我卻已不知道該往哪兒看了。即便是當初的那個“影子”此時也在我的眼前蕩然無存了！

重點班放學時間與我們不同，但以后的日子里，我仍是習慣地在那條種滿桐樹的路上傻傻地等著。有時，甚至一個星期都能得再看到他一次。盡管匆忙的他并沒有注意到身后的我，但當看到他的一瞬間，幸福都會立刻涌滿我整個心頭。

那是九年級下學期一個春日的下午吧，我依舊在桐花紛飛的小道上望著，看著一個又一個男生從我眼前走過。我的雙眼都望酸了，可就是沒有看到他的影子。失望和失意讓我就要轉身離去，突然，我看到一個我不愿意看到的畫面：從校園走出的他正親切地拉另著另外一個女生的手，而且不住地俯在她耳邊說話。雖然我離得很遠，但我仍然能看見他們幸福的笑。

我就這樣呆呆地立著，看著他們手牽著手，在桐花深處，漸行漸遠。直到掃地大媽走到我身邊時，我才發現，那人已走遠了。

此后的日子里，即便走在那條路上，我也不再一個人傻傻地望了，因為，我的“影子”已經隨著這春日里飛舞的桐花黯然落下，很快就會化為塵埃。

后來在放學或上學的路上，我碰見過他幾次，但我不敢抬起頭，因為我知道，一旦看到他那溫柔的笑靨時，我的心會痛，會流淚的。

畢業了，他考上了一中，而我卻被拒之于門外。我知道，從此我再沒機會見到他了。

看不到他的日子里，唯一值得留戀的只是那本裝著他的照片的畢業相冊。常常一個人靜靜地坐著，悲傷地把那本相冊翻了一遍又一遍。久了，便沒有了悲傷，也沒有了心痛，有的，只是對那段逝去青春的懷念。

我沒有復讀，而是到臨近的一個城市里讀了高中。在遠離他的日子里，我的心漸漸地平靜了下來。歲月啊，就像四月的清風一樣，慢慢地撫平我心頭的創傷。我常常想，忘了他吧，因為在他的心中，或許從來沒有記得過我。

可是，空閑的時刻，我還會想起他，畢竟，他的天空中曾有過我滴落的青春。

上次回到校園，我重走校外那條植滿桐樹的路，但路上走著的已不再是昨天的他和我了。此時春光正好，枝上那簇簇桐花生機勃勃。我忽然覺得，這正如我的青春，年年歲歲都會逢上一場熱烈飛揚的花事，就和眼前這茂盛的桐花一樣。而當桐花散盡后，我們迎來的將是一個桐蔭匝地的熱烈的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