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晚上十二點,終于把哭鬧不停的女兒哄睡了,算算日子,簡易已經快大半年沒有回家了,這大半年里,顧允熙清瘦了不少,女兒也長高了不少。抱著一絲僥幸,顧允熙給簡易打了一個電話,沒想到這一次竟然通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許久,“喂~老婆,對不起,”聽著電話里嘶啞的聲音,顧允熙嘴角微微上揚。
“你已經快大半年沒回來了,小葉子又長高了,很想你,什么時候回來啊”
“快了,還有一個任務完成了就可以回來了。”
“嗯~我們等你回來”。
這一晚,顧允熙睡得尤其踏實,多日來的疲憊仿佛也一掃而光。
朝陽透過窗簾的一絲縫隙照了進來,竟有些刺眼,顧允熙匆匆忙忙的收拾好了女兒,還沒來及吃上早餐就趕緊將女兒送去了幼兒園。
顧允熙工作的工作室后面有一條老舊的小巷子,雨后的小巷子張滿了斑斑駁駁的小青苔,乍一眼看上去滿目青云,煞是好看。閑來無事的時候,顧允熙也喜歡站在窗邊望一望這滿目青綠,緩解一下心情。
下午六點,顧允熙氣喘吁吁地穿過一簇人流,下一秒面對的是另一簇更多更密集的。她身形嬌小,盡管如此,這黑壓壓的人流還是快把她擠得窒息了。穿過擁擠的人群,她火急火燎的趕著去接早已經下課的女兒。
幼兒園里,年幼的女兒早已睡下,睡夢中還伴隨著抽抽嗒嗒的哭泣聲。“顧女士,孩子今天好像有些感冒了,一直哭鬧個不停,您有時間多陪陪孩子,不要老是把孩子一個人留在幼兒園,孩子生病了也需要父母的照顧”,老師有些不滿的說到。
“是是是,老師,我會多注意的,最近讓老師費心了”,顧允熙有些抱歉的說到。
帶孩子回到家已經八點多,女兒有些發燒,夢睡中有些囈語,翻來覆去睡不安穩。顧允熙想如果明天早上還不退燒就得去看醫生,工作怎么辦呢?“唉~”她深深嘆了一口氣。
拿起電話她有些猶豫,畢竟重男輕女的婆婆一直不待見她們母女,許久,她還是鼓起勇氣撥通了電話。
“喂,這么晚了打電話干什么,還讓不讓人睡覺了”,電話里傳來婆婆不悅的聲音。
“媽,小葉子發燒了,您能不能明天帶她去看下醫生,我最近……”
“我沒空,你自己去,嘟嘟嘟……”
顧允熙話還沒來得及說完,那邊早已掛斷了電話,那一聲聲的回音就像一根根刺一樣扎在她心里。
嗯,明天早上在看吧,說不定明天早上小葉的燒就退了了,顧允熙心想著。此時夜色正濃,窗外的彩燈霓虹像一條長龍活躍在這寂靜的深夜里。帶著滿身疲憊,顧允熙簡單洗漱了一下就抱著女兒睡下了。這一覺睡得實在太不安穩,睡夢中都是婆婆的指責,孩子的呼喊還有突然消失的簡易,睡夢中的一幕幕讓顧允熙大半夜驚出了一身汗。她看了一下時間,凌晨兩點半,旁邊的孩子渾身滾燙滾燙,她嚇壞了,不敢耽擱,立馬抱著女兒趕去了醫院。
凌晨兩點半,大馬路上基本沒有什么人和車,等了許久也沒有等到一輛出租車,她只好背著女兒往醫院跑,所幸她家離醫院還不算太遠,即便如此,顧允熙背著孩子還是跑了一個多小時,到醫院已經累的筋疲力盡。
醫生說孩子高燒不退必須得住院觀察治療,安頓好孩子后已經到了早上六點多了,經過一晚上的折騰,顧允熙是真的有些累了。
女兒還在熟睡,她交代護士給她照看一下,自己走出了醫院,早上六點的陽光直直的照在她臉上,白色的光很是刺眼,不遠處有幾棵櫻樹,正往下飄落著櫻花雪。她還沉浸昨晚的忙碌而產生的懊喪中,此時凝視著粉白的櫻瓣,在春天明亮刺眼的陽光下,一時間竟不知該何去何從。
后來她還是決定先去填飽肚子。
附近的一家面館,之前同事帶她來過一次,白湯大面,吃起來無功無過。顧允熙來的時候,店里已有食客眾多,點完單不久,她對面的空位也被占了。恍惚中她好像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看到了簡易,她連忙追了過去,而恍惚中人影早已消失在了人海中。
一定是自己太累了,眼花了,簡易怎么會在這里呢?簡易在這個時候應該在外面執行任務吧,一定是自己太想念他了。
顧允熙是真的很想簡易了,最近也常常會想起他們剛認識那會兒,簡易酷愛玩滑板,顧允熙就經常跟著他在后面跑,她膽子很小,不敢玩,只能跟著簡易,一路小跑。簡易總是會取笑膽小的她,但更多的還是心疼,經常會把滑板扛在肩上,拉著顧允熙一起軋馬路。他們是輪滑隊公認的模范情侶,一直以來都恩恩愛愛的,羨煞旁人。那時候簡易總是希望自己未來能成為一名特種兵,能夠在槍淋戰雨中保家衛國,做一名鐵血男兒,她總是取笑他說,“就你,算了吧,柔柔弱弱的小白臉兒”。
只是不曾想到畢業后,簡易真的去參軍了,并且在經過重重嚴格考核之后如愿成為了一名特種兵。而他們從那之后也就過著聚少離多的生活,那時候的簡易經常會寫信給她,跟她說一些自己在部隊的趣事兒,最主要的還是傾訴對她連綿不絕的思念。后來他們結婚了,也都各自忙起來了,她也很少收到他的信了,說不在意是假的,偶爾也會懷疑他是不是沒有從前那么愛她了。
結婚六年,他們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卻依然感情甚篤。那時候顧允熙并不覺得異地戀會有多么不容易,直到有了孩子以后才發現生活的不易。簡易的媽媽重男輕女,不喜歡女兒,也不愿意幫她帶孩子,她只能偶爾請自己的母親過來幫忙,好在她母親十分善解人意,但即便如此,老人也不忍心看著自己的女兒受苦,偶爾也會抱怨簡易。在被生活磨的喘不過氣來的那些瞬間顧允熙不是沒有想過分開,只是一想到要徹底離開他,離開他的生活,她還是覺得舍不得。
她回過頭來匆匆吃完了早餐有趕緊給女兒買好早餐回到醫院。
忙忙碌碌中,顧允熙在上班時間之前給老板打了個電話準備請一天假照顧女兒。電話剛剛撥通了,那邊就傳來了老板的慌忙的催促聲:“你怎么還不來啊,不知道這幾天有多忙嗎?”
“老板,我想請天假,我女兒生病了在醫院。”
“給你半天假,下午就算帶著孩子也要過來上班”。
老板說完立馬掛了電話,語氣不容置喙。顧允熙想也好,畢竟手上的項目一直以來都是自己辛辛苦苦跟進的,等小葉子打完點滴就帶她一起去公司。
下午,顧允熙帶著小葉子去公司,路過那條小巷子的時候小葉子突然興奮的朝著那邊叫:“爸爸,爸爸,媽媽是爸爸”。她轉過頭看,并沒有看到什么人,小巷子里面空蕩蕩的。
“葉子,那兒沒有爸爸,爸爸工作去了,就快回來了”
“那他到底什么時候回來嘛,我都好久沒有看到爸爸了”,小葉子嘟著嘴不開心的說到。
我也想知道他到底什么時候回來,我也很想他,她心里默默想著,并沒有答女兒的話。
下午的事情很多,她把女兒放在辦公室,自己則拼命的趕著上午累積的工作。辦公室里來來往往的人很多,卻很安靜,每個人都神色匆匆的做著自己手頭上的事,顧允熙突然響起的手機鈴聲此時就顯得尤為刺耳。
“是嫂子嗎?我是簡易的戰友,簡易在這次執行任務的過程中不幸受了傷,傷了心肺,現在還在醫院昏迷不醒”。
顧允熙覺得好像自己頭頂的藍天白云在一瞬間轟然倒塌了,腳步有些趔趄,她抬頭望了望角落里玩的正起勁兒女兒,她實在是有些難以置信。
老板不情不愿的答應了顧允熙的長假,她帶著孩子心急如焚的趕去找他,一路上她設想了無數種可能,直到見到他的那一刻,她還是被震驚了。病床上的那個人哪是她曾經愛慘了的那個白衣少年啊,哪里是那個扛著滑板逆風著淺笑皎如玉樹的謙謙君子啊?病床上的簡易瘦了不少,傷情也一直沒有任何好轉,昏迷不醒,只剩一口氣在茍延殘喘著。
顧允熙來到醫院之后就一直守著簡易,也沒太關注女兒,她知道會有人幫她照顧女兒,她便也就一心一意撲在了簡易身上。她第一次這樣認認真真的看著他,她看到他身上密密麻麻的傷痕,觸目驚心。她的心狠狠的抽了一下,她想這大概便是心痛的感覺吧。
? ? ? ? 她不眠不休的守了簡易整整兩天,她細細訴說著對他的點點思念還有女兒成長的點點滴滴,她知道他很在意女兒,甚至偶爾覺得他在意女兒遠超過她,其實她心里還是有些失落的,只是不好意思說出口,跟自己女兒吃醋倒顯得有些無理取鬧了。
? ? ? ? 中午,簡易的戰友帶著小葉子還有一沓厚厚的書信來看他。
? ? ? ? “嫂子,簡易說如果有什么不幸的話,就要我把這些信交給你”。
? ? ? ? 厚厚的書信大概有一百多封吧,每一封信都是簡易寫給她的,原來在他心里她一直都是他的摯愛,從不曾改變過。他怎么會不知道她吃自己女兒醋的可愛模樣呢?怎么會不知道她這些年來一個人的辛苦呢?這么多年來,他對她依舊滿心愛戀,還有滿心的心疼。他本來打算完成了這次的任務就把工作轉到她工作的城市,陪她看云起日落,只是不曾想過意外會來的如此突然,讓人猝不及防。
? ? ? ? 第五天了,顧允熙勉強吃了點東西趴在簡易床邊小憩了一下。夢中簡易手捧鮮花向她徐徐而來,像極了六年前他們結婚的那天,蹁躚少年,蕭蕭肅肅,爽朗清舉,她伸出手來,卻不小心跌倒在他懷里,他就一直靜靜的望著她,淺淺一笑。
? ? ? “簡易,簡易……”睡夢中她一直叫著他的名字,生怕恍然間他會不見。
? ? ? ? “簡易,簡易,簡易……”
? ? ? ? “我在這,小傻瓜,是不是又做夢了”,簡易輕輕握著她的手,嗓音嘶啞,像是沉睡了許久。
? ? ? ? “簡易,是你嗎,你醒了嗎?”恍惚間顧允熙從夢中驚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