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故事】如果我愛你


林浩結婚的時候,八爪在加班。

林浩當了爸爸,八爪還在加班 。

其實,他們很多年沒見面了,唯一剩下的關系就是微信好友。安靜的躺在彼此的朋友圈,不點贊也不評論,八爪不會特意點開林浩的朋友圈 。因為林浩更新的不頻繁,八爪每條都記得住。

忘不掉的就不忘。

得不到的就算了。

這是八爪的處事原則, 她說這也不是什么灑脫 ,就是懶得和自己較勁 ,犯不上也不值得。憑借這個人生信條大齡未婚的八爪比同等境遇的姑娘活的更快樂些。

八爪和林浩是有段情,一段沒法歸類的情。

八爪上大學那會,大學校園還不像現在這樣戒備森嚴, 門衛大爺們對那些裝嫩混進學校打球的社會外來人員還算友善 。基本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偶爾象征性的盤問幾句。林浩就是在這中寬松的社會環境下,賣萌耍賴混進校園只為球場的少年。

有那么一次,林浩打球忘記買水。好巧不巧的八爪就在附近空地給社團宣傳,掃二維碼進社團送冰水。其實林浩也不是就想騙水喝,實在是商店離球場太遠了。掃碼報名參加社團領了冰水后。八爪還發給他一枚胸章。這讓林浩心理有點過意不去,猶豫要不要解釋下。正思想斗爭的時候,場上的隊友喊著催他快點。林浩那時候也剛剛大學畢業,八爪笑起來的月牙眼還有兩個不太對稱的梨渦,簡直就是標準的學妹的樣子。有些愧疚的林浩在說謝謝的時候紅了臉。

趕上那天出門的時候林浩忘記刮胡子,看著眼前一米八九帶著胡子的壯漢跟自己一本正經的說句謝謝還臉紅的時候,八爪的月牙眼睛笑的更彎了。八爪到是不會害羞,大方的說:“客氣啦同學 ,今天晚上社團會在D217開個小會,登記信息 ,你記的來呀 。一會我把具體時間微信發給你。”

這么一說林浩更尷尬了,只能點頭嗯了一聲,再舉了下手里的水示意自己知道了,一溜煙功夫跑回了球場。

林浩打完球,手機果然收到了八爪的信息。 在回去的路上,林浩怎么想都覺得過意不去,最后還是跟同事扯謊找了個借口又溜了回去。鬼使神差的按時出現在了D217的教室里。那天只是社團招新為了方便聯系,收集大家的詳細信息。等八爪來到林浩座位前, 一下就認出了這個大胡子。

林浩靦腆,八爪自來熟 。看到要填寫專業班級的時候,林浩卡住了,他是準備過的,為了應付門衛大爺。但沒忍心拿來騙八爪,還是跟她坦白了這一系列烏龍事件。林浩也不是木訥的人,只是八爪那種自來熟帶著真誠的光芒太耀眼,讓人不忍心欺騙她。

林浩沒想到的是八爪居然沒覺得意外,只是笑著開玩笑的說:“早就懷疑你是個騙子啦。”

不知道說什么好的林浩,使用了個化解尷尬的萬能句:“改天我請你吃飯吧。”

然后林浩為了做到言而有信,真的請八爪吃了頓飯。八爪覺得一瓶水換頓飯有點欠了林浩人情 ,所以又回請了一頓。就這樣,一來二去兩人熟了起來。

八爪聊天從不冷場 ,林浩剛好喜歡當聽眾,不擅長找話題 ,兩人相處起來就很輕松 。八爪畢竟還是學生, 從她那折射出的生活也是色彩斑斕的。那個時候的他們,只要有一個人主動牽起對方的手 ,戀愛就會水到渠成的開始。但也許是沒有合適的路燈,也許是晚餐的飯店太嘈雜,也許看的電影是部動畫片,也許是不想留遺憾, 還在等待更好的時機,總之這個機會最后沒有等來, 倒是等來了林浩去南京的委派書。

接到通知的那天,林浩沒有出現在球場,晚飯的時候也沒有出現在八爪的寢室樓下。起先八爪以為林浩忘記了說好的約會 ,賭氣自己吃了飯。可是直到寢室熄燈,林浩還是沒有消息,這讓八爪慌了神,沉不住氣的發了條信息接著又打了電話 ,都沒有聯系上林浩。

林浩消失了。準確的說,是從八爪的世界消失了。林浩微信運動,變化的簽名,都證明他只是在躲著八爪。

從開始的氣憤到難過最后歸為平靜,八爪默默的消化了這場無疾而終。

可能生活也不喜歡沒有結尾的故事吧。很多年后,八爪和林浩還是見面了,這場 不辭而別之后的相遇發生在在八爪表姐的婚禮前一天,林浩是新郎的同學。

婚禮選在了海邊的一所教堂,婚禮的前夜八爪和林浩時隔多年又一次坐到了同一張飯桌上。隔著許多人,兩人默契的宛如在敬過往歲月一般,同時提杯,然后一飲而盡。在其它人紛紛喝大的情況下,兩人卻越喝越清醒。最后一杯下肚后,倆人終于相視一笑,算是冰釋前嫌。

現如今的八爪已經不再是那個話多到說不完的小姑娘, 林浩卻仍舊沒學會怎么滔滔不絕,于是兩個人之間出現了大段的沉默。

婚禮前夜的歡騰, 讓屋子里煙霧彌漫,林浩建議出去走走,八爪正想怎么能跑出去透透氣,兩人一拍即合。

那天,天氣不錯大大的月亮下面,海顯得很溫柔。有點疲憊兩人靠著海邊的一塊巖石坐下。

一陣微風經過的時候,像是被什么觸動到似的,林浩突然問:

“八爪,你愛過我么?”

這個問題,就像悶熱無風的夏日夜里,突然從頭頂傳來清脆的驚雷一聲。猝不及防的驚顫之余還有絲清涼的假象。

八爪扯了扯嘴角 ,瞇起月牙似的的眼睛 ,露出兩個好看的梨渦慢條斯理的喝了口手里的可樂,看著林浩說道:“如果我愛你,我會平山越海的窮追不舍。”說這話的時候 ,八爪的目光沒躲閃,笑瞇瞇的直視著林浩,讓人沒法懷疑她的真誠。

成人的世界里 ,這算是個拉低提問者智商的問題,尤其出現在分開多年存在舊情的男女之間。 更是危險,稍不留神就要擦槍走火。就算沒有,也難逃尷尬一地的命運。

但是八爪不一樣,這話從她嘴里說出來,有梨窩做襯景 ,加上那正直真誠的眼神, 既不油膩也不生澀。

聽她這么一說,林浩也笑了,這個問題剛一出口,林浩自己也后悔了。可能是喝了酒的原因,在加上剛巧夜色很美海風微微,身邊坐著的還是是陪伴過自己少年時光,既沒有開始也沒有結束,又不能說是普通朋友的姑娘。稍沒注意就晃了神,問題也就趁亂溜出了嘴。

林浩笑著,像當年剛從球場下來的少年,坐在場邊心情不錯時的樣子,也是低著頭 。然后又抬頭看海,直到把目光放的很遠之后才說:“說句不要臉的話,我還真怕你說愛我。”

八爪沒有應聲,學林浩的樣子,也把目光放的很遠。

當年林浩從八爪世界消失后不久,就去了南京。那時候八爪還沒有去過南京,和林浩以一種莫名其妙的方式變成了莫名其妙的陌生人之后,自尊心更是不允許她給自己去那的理由。只不過從那時起八爪的心里莫名其妙的多了一個城市,手機的天氣預報除了定位了本地還有了南京。

而她幾乎從來記不起去點開本地的天氣看看。就這樣林浩在南京呆了兩年, 她看了兩年南京的天氣。多年后 ,八爪出差路過南京 停留了兩天 。她在之后日記里寫到:當我第一次走進南京,熟悉的感覺撲面而來,就連空氣都是久別重逢的味道。

離開南京之后,林浩去了大連。 八爪結束實習, 正在考慮把簡歷投向哪里 。也一股腦的把所有的簡歷都投向了大連附近的公司。不能靠的太近,但也不能太遠。應聘出奇的順利 ,八爪是寢室里第一個拖著行李離開的人。 她這種不按常規套路投簡歷的方式,還啟發了幾位同窗,不明真相的同學就這樣莫名其妙的選擇了從沒去過的地方開始了舉目無親的工作生活。

生活在林浩附近的那幾年,但凡林浩朋友圈吃過的地方,八爪也都去過。倒不是帶著一種苦戀的深情去的,可能就是不知道吃什么。不知道去哪里,想著林浩的朋友圈去過的地方還不錯就去了。這么說來,還要感謝林浩。剛畢業的八爪在新的城市舉目無親 ,林浩的朋友圈就像陌生城市生活指南一樣,幫八爪做著決定。

再后來 ,也就沒什么后來了。八爪有男朋友,交往了一段時間分手,后來又有了新的男朋友。林浩倒是一直單身。

林浩的朋友圈沒有出現過身份可疑的異性, 直到某個中午,正邊吃工作餐邊刷朋友圈的八爪,看見林浩發了張結婚證的照片。林浩笑的傻乎乎的那姑娘的面目在八爪心里卻始終模糊無法聚焦似的。 即便后來這姑娘頻繁的出現在林浩的朋友圈里 ,八爪仍然記不住她的模樣 。只記得是瘦瘦涼涼的, 八爪不知道這個兩個詞應不應該用在描述一個人的容貌上 ,但她想不出別的詞 。

八爪只是在那條狀態上愣了兩秒 ,然后劃了過去 ,她刷完了朋友圈放下手機繼續吃飯。 當把餐盤里最后一顆青菜放到嘴里的時候,又打開手機,找到那條狀態在下面評論——恭喜。

然后不知道林浩從哪找到了她的地址,非常正式的郵了請帖給她 。

當然八爪沒有參加他的婚禮,因為八爪在加班。

那么,八爪到底愛過林浩么?這個不好說, 不同的八爪會有不同的答案吧。就像關于也沒有絕對的定義。年少的時候 ,我們都用自己的方式“平山越海”的追趕過。有些人只想停在一步之遙的距離,有些人需要擁抱在懷里,有些人因為不能忍受距離去追,在追趕的途中適應了新的距離就停下,有些人是為了自己而追,在路上找到了自己就停下,有些人是為了情而追那山要平海也要過。無論怎樣,在追趕中我們終究是獲得了奔跑的力量,不管出發的時候為了什么,最終我們得到的又是什么,我們還是收獲了原點沒有的獎賞。

? 有個問題,我曾認真的思考過 ,生活和故事到底哪個精彩,最后我得出的答案是生活。故事提煉了生活的精彩,生活是拉長節奏的故事。之所以更勝一籌是,在這放慢了幾十倍的平淡里還是有那么多百轉千回和驚心動魄。

? 如果要是讓現在的我順著“如果我愛你”說下去,我大概會說:“如果我愛你,我會不藏不躲的告訴你。”

? 其實,怎么回答怎么對待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如愿隨性吧。有平山越海的力量,也能把所有深情,只放眼中,靜默的投給遠方。每當談起這樣的事,總愿意存點美好的希望。所以我把祝福藏在了姑娘的名字里,八爪魚柔軟、勇敢、機智、敢舍棄,善愈合。剛好是愛情里該有的美好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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