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情】第十九章、花妝·屑·玫瑰:http://www.lxweimin.com/p/e6a443026162
玫瑰花屑已成塵埃。
現在空氣中彌漫的是另一種塵埃。
隔夜的雪地有些臟了起來,正如小女孩身上骯臟的斗篷。
小女孩趨步小跑,小巷比她的斗篷更臟。
任雪嫣悄悄地跟在她的后面,步速并不是很快。
她幾乎敢確定這個小女孩就是從倪姑娘的房門里出來的。然而談話時房間里似乎沒有第三個人。
倪遙去了哪里?
這個小女孩是什么人呢?
任雪嫣不知道。
但有一件事很確定:倪遙的失蹤絕對和她有關。
小巷愈發狹窄了起來。青石屋的房檐上,滴答滴答,骯臟的雪水,彌漫著令人作嘔的惡臭。?
此時天色尚未大亮。
小女孩突然停住了腳步。
任雪嫣見狀,驟然將身形隱匿在墻角處。
她的動作很快,幾乎沒有露出什么馬腳。
小女孩卻不動了。
她就這樣靜靜地站著,寬大的斗篷將整個身影隱匿在黑暗中。
任雪嫣也沒有動。只是袖中的梅花刀已經褪到了手中。
她現在很清楚一件事——自己十有八九是被發現了。
空氣竟如此安靜。安靜得能聽見青石墻的縫隙中,臟水的滴答聲。
任雪嫣深吸了一口氣,兩眼緩緩地向四周環視。
陰森的墻角,隱隱現出了一個人影;五十步開外,青石巷的盡頭,影綽綽有人。
那個小女孩仍然靜靜地站著,骯臟的斗篷已經拖進了泥水,斗篷的下擺,一動一動,露出了一條貓的尾巴。
任雪嫣只覺得自己的脊背有些發涼。
她現在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
攤上事兒了……
暖玉生煙。
尹霜塵默默執筆,宣紙上筆墨橫姿。
任葉桐倒了一杯溫酒,不經意間看了他一眼。
“你拿筆的時候似乎比拿劍更熟練?!?/p>
尹霜塵凝神注視著筆尖的字跡,緩緩道:“有的時候,筆比劍更適合殺人。”
任葉桐端起酒杯:“你請我來,不是為了讓我看你練字的吧?”
“當然不是,我是想跟您聊聊一件事?!币獕m的目光仍然沒有離開桌案:“孔雀莊主遇害一案?!?/p>
任葉桐舉杯的手停了一下。
“你居然知道這件事情?!?/p>
尹霜塵道:“三日前午時,在小酒館里的人都知道這件事?!?/p>
任葉桐幽幽看了他一眼:“那日你也在場?”
尹霜塵微微一頷首:“那天我剛到雁門?!?/p>
“中午到了雁門,半夜便誤入了我的宅院?!比稳~桐冷笑一聲:“真是巧的很。”
“您也許不信,但這真的是巧合?!币獕m沉聲道:“不過有些事情,就不是巧合了?!?/p>
他說完這話,毛筆一放,將剛剛宣紙遞到了任葉桐面前。?
字不多,只是幾個名字。
秋月清,陳白石,盛三通,
東方遐,東方墨白。
以及一個劃掉的“亻”。
任葉桐端詳著這幾個名字,杯中酒隱隱泛起了波紋。
“先父的事情,我知道的并不多。不過,也許會對您有些幫助?!币獕m走近了幾步,沉聲道:“六年前我見過您一面,在京城。之后來拜訪先父的還有三位,江州陳家莊陳白石先生,盛天府盛三公子,還有,孔雀莊主秋月清?!?/p>
任葉桐的面色已有些陰沉。
尹霜塵幽幽道:“霜天賞月宴之后,江湖傳言,白石先生與盛三公子暴斃。”
任葉桐微垂著頭,手指在桌案上輕輕敲了敲。
“有些事情,當然不是巧合。尚書大人不在了。和他有關系的那些人,自然沒有存在的必要?!?/p>
他凝視著后面的兩個名字。東方遐,東方墨白。? ?
尹霜塵看著那張宣紙,灰色的瞳仁微微顫動了幾許。
“我知道您一向不過問廟堂之事。不過有些事您也許需要知道?!?/p>
“內閣首輔,東方遐。長子東方墨白,現神機營統領。”任葉桐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說:“亂寫這兩個名字,可是要掉腦袋的?!?/p>
尹霜塵苦笑一聲:“我這樣的人,還會怕殺頭嗎?”
“也許他們無時無刻不想要你的腦袋。”任葉桐緩緩道:“內閣與六部素來不睦,這是我二十年前就知道的事情。當年尚書大人的彈劾案是趙王主使,至于內閣的東方父子……”
他忽然話鋒一轉:“秋月清遇害之時,孔雀山莊別苑的家丁似乎早已被人暗中調換,然而秋月清自己并不知情。你說可不可怕?”
“可怕,簡直可怕的緊。”尹霜塵冷冷一笑。
“你也清楚秋月清是江湖上數一數二的人物,普天之下能做到這一點的……”
任葉桐止了言,目光落在“東方墨白”四個字上。
他的菱唇忽然勾起了一絲冷笑。
“難怪明月會說自己不方便講。當真是不方便得很?!?
任葉桐思忖著,慢慢將字條捏成了紙團。
最后一個“亻”,在他的手中變得扭曲、消失了。
尹霜塵靜靜站著,灰色的眸子注視著他,眼神中看不出一絲變化。
“我知道的只有這么多。您……要多加小心?!?/p>
任葉桐將杯中的冷酒一飲而盡,紙團投進了爐火之中,眨眼之間被火舌舔舐得蹤影全無。
門外忽然傳來了管家的聲音。
“老爺,姑娘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