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蘇裕,是我十年前的同桌。小學畢業時,在畢業留言冊上,他寫道:“多一幾,祝你二十一歲時長成一個大胖子。”當時生氣地追著他跑了好久,怎么可以祝一個小女孩長成一個胖子嘛,委屈巴巴的。后來在每個失眠的夜晚,我想起他的時候都無比想告訴他,李蘇裕,不好意思,我還是一個瘦子。
可是,我這一生都不會再遇見你,不會再笑你連雞兔同籠的問題都不會解。
01.
“多一幾,你快點跑,我在終點等你。”遠處傳來李蘇裕的吶喊聲,我忍住崴了的腳腕繼續掙扎著。滿頭大汗不擅長體育的我為了不當掉隊鴨子,一點一點,跑到了終點。
也是那次比賽完了之后,我才發現,李蘇裕其實沒有那么討厭,除了上課老欺負我占了我三分之一的座位,永遠等著用我的筆等著抄我作業,偷偷把我的橡皮切成小塊兒,成天搶我一半早餐之外,還是蠻可愛的。
“多一幾,你是不是腦子有問題啊,一點兒都不像個正常人,被欺負也不知道反抗。”說完這句話他居然像大人一樣嘆了口氣。“李蘇裕,你不知道嗎,宰相肚里能撐船。哼,我心胸寬廣,不跟你這種小人計較。”“呵呵,還心胸寬廣,都沒有的誒”。“李蘇裕,你別跑,看我不打死你啊啊啊。”
一次語文課上,老師說誰想讀這首詩舉手示意一下,我那會兒正在想別的事情,突然李蘇裕拽著我的胳膊舉起來說老師多一幾想讀詩。想都不用想,我糗大了那次,壓根不知道老師講到了哪里。我趕緊翻書,偏偏那一課是古詩兩首,不知道讀哪一首就一直傻愣愣地站在那里。旁邊的李蘇裕笑的像個傻子,我恨不得把他的兩顆大門牙給揪下來。
02.
有人說的這個世界上唯一不變的就是一直都在變。說來奇怪,我小時候擅長數學,語文和英語也不錯,但是數學的興趣更濃厚。反到上了初中,我的語文成績突飛猛進,對于數學的興趣漸漸消失。而李蘇裕,依然是個數學呆,一直對于雞兔同籠的問題抓耳撓腮,每當這時,我也總是會賤兮兮地嘲笑他,然后又一遍遍給他講到他明白。
初二的某一天,我一整天都沒有看到李蘇裕的身影,課桌抽屜里他的東西也都不見了。似乎我們一起鬧的這些年是我在做夢一樣,夢醒了,人也不見了。那個時候從來沒有想過要互相留聯系方式什么的,因為幾乎每天都可以見得到。可是,突然,就這樣,我最好的朋友一聲不響的就不來學校了。那一天,我就像是靈魂被人偷走了一樣,放學后去他家問他鄰居李蘇裕還住不住在這里了。問完之后我沿著那個體育場一圈一圈地跑步,仿佛這樣就可以追的上他,想著明天上學就可以見到那個壞蛋了。我不想承認我的好朋友會不辭而別,會突然間失了音信。事情的真相在高考完的暑假我才得知。想來幼稚,他消失之后的五年,我還在一直想著他是不是嫌棄這個城市太小,去了他最想去的地方。我們以后肯定還會遇到,那我一定得好好努力,不能被他看扁。
03.
好像人越長大就越忙,也不知道究竟在忙些什么,總是感覺累。睡眠一直不是很好的我這十多年來,睡覺做夢從來沒有夢見過李蘇裕這個人。連夢里都見不了了嗎?
前段日子,老媽收拾我小時候的東西,問我小學的那些東西看哪些還要繼續留著放到哪兒。我說我自己收拾吧。整理著以前的物件,看到那個時候上課在書本上的勾勾畫畫,偶爾看到涂鴉,還有寫的看起來很文藝的句子。就這樣翻著翻著,翻到了那一頁留言“祝你二十一歲時長成一個大胖子。”眼淚就嘩嘩嘩的止不住了。
他沒來學校那天的前一天是他離開這個世界的日子,小學的畢業照是我有的唯一一張關于他的照片。他兩歲的時候父母離異,他的人生只有14年,他和媽媽相依為命。他是在和媽媽一起買東西的路上被剎車失靈的車撞倒的,他搶救無效,媽媽成了植物人。他的鄰居說李蘇裕和他媽媽出去了還沒有回來。可是,他再也回不來了。
我在李蘇裕的畢業留言的最底下看到一行小字,寫道“哈哈,我是開玩笑的,祝你越來越好看。”后面還有一個笑臉。奈何他寫的那樣小,我一直都沒有看見。而現在,看見了,又有什么意義。
后來,我再也沒有見過李蘇裕,因為,他這個磨人的大壞蛋很可惡地躲起來了,說要我八十年后再去找他。
時間逼著我們學會告別,跟熟悉的人,熟悉的學校,熟悉的公交車,熟悉的餐館,熟悉的城市……然而有的時候,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恍然間陷入回憶,哭成淚人。
嘴硬的我連一句我在想念你都說不出來,耳機里一直播放著《你有沒有見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