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了那么多別人的故事,剛好借此機會,寫一寫我弟弟,潘晨
我弟,比我小兩歲,他沒有上大學,初中畢業上了中專,打架,差點進派出所,那時候反正我是很討厭他,但現在我以他為榮。
聽我媽說,我出生后是個女孩,我爸就一心想要個男孩,可剛好趕上計劃生育,為了生我弟,我媽東躲西藏了大半年,也把我寄養在親戚家大半年,我弟的預產期快到時,我爸和我媽不知托了多少層關系,找了個做b超的護士,檢查一下我弟的性別,可當時的檢查結果還是個女孩,我爸的心反正是涼了一截,不知道是害怕計劃生育超生會罰錢,還是為了滿足他重男輕女的心里,我爸想讓我媽把我弟打掉,說是吃了什么藥,生下來就是個死胎,那時候我弟還有不到一周就要生了。我爸還請了我二伯母給我媽做做心里思想,或許都是做母親的,我二伯母沒去勸我媽,反倒說了我爸,說我媽肚子里好歹是一條命,就算是個女孩,生下來,你們不想要,送給別人,也給這個娃一個活路。
我弟出生在早上八點,我媽給他取名“晨”,出生的時候,我爸早已沒有什么期待,可能那時候他的心里正在盤算著,把我弟送給哪個好人家比較好,當護士把我弟抱出來的時候,說母子平安,我二伯母后來告訴我,從來沒有見過我爸那副面孔,他差點沒后悔死,他后來發誓一定要對我弟千萬個好,要把所有好東西都給這個小子,他也似乎找到了他人生奮斗的動力。
之后,我弟就在團寵中長大了,所有人都愛他,要不是我從小學習都是前幾名,我可能真的無法分幾份羹從我弟那。
記得很清楚,小學的暑假,我媽每天會給我們5毛錢,原由應該是不讓我們出去亂逛,買點吃的就安心待在家里,每天能有這一筆巨款,我一般會安安靜靜寫完作業然后去花掉,可很多時候我這5毛錢很難會陪我寫完作業,下午的時候,我弟總會莫名其妙的惹我生氣,然后被我罵一頓后委屈的坐在我家門口的臺階上,好幾次,我媽下班回來后,看見我弟那個樣子,總會臭罵我一頓,從不問為什么,大概在大人的心里,姐姐就應該讓著弟弟。
我弟發現這一招似乎對我很有效,時不時就會來一次,后來,我實在不想理他,就用我的5毛錢達成了協議。
小學的時候我年年三好學生,我媽說他從來不寫作業,我初三的時候,他升入了初中部,步入青春期,他學會了打架,因為個頭不高,他總是被打的對象,我每次都要等他一起回家,第一次當我在學校的角落找到他時,我真想裝作不認識他。第二次當我親眼見到他被打的時候,我沒有扭頭就走,那個人打了我弟幾個巴掌,我全數返還。說到底他也是我弟,只有我欺負的份。
不要以為他會從此變好,不會的,只是對他姐多了幾分敬畏,害怕我會用那種方式打他,他也只是不在放學的時候跟人打架了。我那年初三,忙著中考,本以為就這樣按部就班地活著,可爸爸的病打破了這一切的平靜,我只是聽我媽哭著說,晚來三天,人就不行了,我爸當天就住進了重癥監護室,后來我爸健康了,我家也傾家蕩產了,也欠了不少外債。還好,我爸爸還在,我弟弟也收斂了很多,我媽給我們倆的零花錢也變少到幾乎沒有了。以前放學的時候我們倆一天的零花錢是夠買三只糖葫蘆的,現在要攢夠半個星期才夠買一個,記得有一次,我們終于攢夠錢時,他拿著糖葫蘆對我說:“姐,你馬上中考了,壓力大,你吃”,那一刻,我多年積攢對他的討厭全部煙消云散了。
后來,在大家的資助下,我上了高中,他也要參加中考了,我試著給他輔導過幾次,他也老老實實給我說:“姐,我就不是學習的料,等我上完初中就出去打工,全家供你一個人上學,不要有什么負擔”,他的中考成績156分,其中50分還是他體育考滿分得來的。
中考結束后,我媽最終也沒有同意他去打工,讓他上了一所中專,離我們家比較遠,我大一,他中專第三年該結束的時候,那個時候他也一周回一次家,他也就在我們家里人面前很乖,我們也從來不問他在學校的偉大事跡,我媽給他說過,不管他在外面怎么樣,只要不要給家里惹事就行,我爸要常年吃藥,而且他中專的學費比我大學的都貴。
總以為我媽的警告多少他會記在心里,有些事情該發生的遲早會來,那年離過年只剩下五天,我爸剛發了工資,五千塊,本來大家都高高興興地等著過年,臘月二十五晚上,我弟約了朋友去唱歌,他經常很晚回家,我們都習以為常,我弟打過來電話,說他把人打了,現在在醫院。我爸媽趕緊敢去醫院,我當時心里是有點恨他。
很晚,我弟回來了,我爸媽在醫院陪著那個被打的人,我弟說咱媽讓他先回來,害怕他把人家再打一頓,記得第二天,已經過了大半天,我爸回來了,我媽后來告訴我害怕我爸再呆在那,病犯了就不好了,下午的時候,我媽終于回來了,我媽回來第一件事就是跪在我弟面前說:“兒呀,以后不要在給我們惹事了,我們承受不起了”那年我爸媽都快50歲了,我們全家跪在一起哭了好久,解決我弟的那件事情是我媽找了所有能找的關系,求著人家不要報警,也花光了那五千塊,那個人也只是皮外傷。
都說人不經歷什么事情,是不會長大的,那年過年,我弟哪里也沒有去,正月十六那天,我生日,他坐上了去福建泉州的火車,一天半的時間,半夜的時候到了目的地,這是他第一次出遠門,他告訴我媽,不闖個人樣就不回來。
我到現在依舊保持著一周給他打一個電話的習慣,他剛到福建的時候,第一份工作是我表哥幫他找的,裱字畫,是個慢活,剛去的時候,睡在地上,老板說沒有多余的床給他,他裱字畫的時候,總得不到老板的滿意,刀片割到手,去醫院醫生讓他縫針,他都不敢,老板說縫針的話,裱字畫的速度會下降。每周跟他聊的時候,我最后都是以淚洗面,他說他全都忍了。
后來,第二個工作,是去KTV收銀,還好我弟長得還比較帥,個子也很高,也學會了如何游刃于職場上,第二個工作順心多了。每個季度他們部門的優秀員工都是他,他每每拿獎時,都會先拍給我看。我很欣慰,看到他這樣。每個月2700塊的工資,他兩年的時間攢了2萬4千塊。
那個時候,他已經兩年沒有回家過年了。我大三的時候,他從福建回來的時候,把他所有的錢存在了卡里給了我媽。他后來跟我聊的時候,他說他真的很慶幸,他打了那個人,要沒有那件的事情發生,他可能現在就是社會的混混,爸媽的負擔。
那年七月,他說他想去國外闖闖,那邊工資高,我們一起送他去了新加坡,他進入安檢通道的時候,抱著我的肩膀,說:“他會讓我們一家過得更幸福”。
我依舊每周會聯系一次,他說他剛去的時候,26個英語字母大小寫都寫不到一起,上班第一天,老板罵他:“Your father is a dog!”,他沒有聽懂,還是旁邊的黑人小哥幫他翻譯的。那個時候,他才知道學習好有多重要,他就發誓要學好英語。每個月省吃儉用,還要給我媽寄錢,還要給英語輔導班交學費,我也會不耐煩的給他講語法,把我覺得好的英語視頻發給他學習,一年多的時間,他的詞匯量已經超過了我這個學了十幾年英語的姐姐,我們現在每周都會純英文交流,他還會吐槽我的英語很爛。我們現在無話不談,談理想,談社會現狀,我給他說我們更似知音吧。
去新加坡快兩年了,他共四年沒有跟我們一起過年了,他上了英國倫敦商務學院的新加坡英語輔修班,準備今年年底的時候去考雅思。他還告訴我,他就在南洋理工大學旁邊住著,每周都會去那里跑步,我的夢想是考上南洋理工大學的博士,我們一起奮斗,新加坡見。
馬上就7月了,他第一次回國,我給他準備他的最愛《冰與火之歌》英文版的,好期待,我們都在努力變得更好,做一個有夢的人,十年后,二十年后,不后悔自己的青春這么拼過,我們有一個夢想,等我到了新加坡,我們一起游遍周圍的國家,去泰國看人妖騎大象,去馬來西亞買一大堆水果,去日本奈良看鹿,趁著爸媽還年輕,我們一起踏遍祖國的外水千山。最后附上我弟的一張帥照,我是他的小迷妹一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