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盧普斯走上罰球線,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接過了球。
奧本山宮殿已經人聲鼎沸,超過兩萬多名瘋狂的球迷在高呼著:“MVP!MVP!MVP!”只是比盧普斯看上去還是淡定自若,似乎這一切喧囂的聲音都與他無關。
“我想,他應該早已經習慣了在這里享受這樣的待遇了!”我對旁邊一起現場看球的同學(就管他叫木頭吧),這么說道。
“你說什么?聲音太吵,我沒聽清。”我又大聲附著他的耳朵又說了一遍。
他聽完,笑了:“當然啦!自從上賽季總決賽擊潰四大天王的湖人之后,他已經就是汽車城當之無愧的MVP了,這一切,他值得擁有。”
比盧普斯穩穩地罰中了第一個球,88:87,活塞反超馬刺。現場再一次喧囂起來,比盧普斯還是面無表情,漢密爾頓上去和他擊了一下掌,兩人低頭附耳,不知道又說了些什么。比盧普斯點點頭,繼續要罰第二個球。
沒錯啊,汽車城的這些家伙,不僅有著如汽車人一般鋼筋鐵骨的身體,更有著最具堅強和最有韌性的氣質,在圣城兵敗兩場之后,回到家的他們用兩場大勝給予反擊,硬生生地把這個總決賽拉到了天王山之戰,現在,這場天王山之戰也快見分曉了。
比盧普斯罰中第二球,89:87,活塞領先2分,第四節比賽剩下20秒,波波維奇叫了暫停。活塞球迷的歡呼聲簡直要把奧本山宮殿球館的天花板給掀了。如果說把底特律活塞的球員比作汽車人的話,比盧普斯毫無疑問就是擎天柱,他是這只球隊的絕對核心、關鍵先生,從系列賽0:2落后到2:2打平,而這場天王山大戰,活塞也曾一度落后十分之多,但比盧普斯就如球隊的定海神針,靠著自己的組織、得分,將比分反超,在罰中這兩球之后,他得分已經超過30分了。
“你覺得,波波維奇會安排誰來做最后一攻,會有加時嗎?”木頭問我。
“好難選擇啊!如果我是布朗教練,這問題可讓我頭疼了。吉諾比利是個撒起野來誰也擋不住的瘋子,鄧肯之前已經連續罰丟了三個球,可人家畢竟是馬刺當仁不讓的老大啊,還有布魯斯?鮑文這個家伙,突施冷箭這種事,干起來比誰都狠。”
“你可別忘了,還有個更狠的角色呀!”
我們兩個一起朝著馬刺的替補席看去,那個站在鄧肯身邊的,身穿著5號球衣的家伙,沒錯呀,那個就是NBA歷史上最偉大的關鍵先生:羅伯特?霍利。
在比盧普斯罰中兩個球之前,這位35歲的老將完成了他職業生涯,可能是最驚艷的演出。他先是飛越了漢密爾頓,用左手完成一記驚世駭俗的劈扣,讓馬刺84:87將比分縮小到2分,這也許不是老霍利職業生涯最漂亮的扣籃,卻是最偉大的,至于有多偉大,就留著給后世去評價了。緊接著,在活塞隊一次無功而返之后,他又接著吉諾比利的擊地傳球,迎著普林斯投中了一個四十五度角的空心三分,將比分打成了87平,這種事,他已經習以為常地干過好多次了。
“說真的,那個扣籃真把我嚇著了。”木頭說。
“仿佛看到了逝去的青春,讓我熱淚盈眶。”我說。
“還有那個三分,偉大的羅伯特?霍利先生。”
“也許對他來說,這些都是例行公事罷了,就像訓練一樣,但他每做一次,總讓人再驚嘆一回。”
“偉大的羅伯特?霍利先生!”木頭又叨咕了一遍。
拉里?布朗還在那兒指點江山,波波維奇也在為最后要布置的進攻戰術設計施謀。在總決賽前,這對師徒間的對決就給了新聞媒體足夠的討論話題和噱頭了。賽場上,兩隊隊員劍拔弩張,而賽前賽后,兩位主帥都給對方球員和教練灌毒奶。波波維奇稱拉里?布朗是他最好的老師,活塞的隊員是最堅韌的;而拉里?布朗則稱,波波維奇是他最得意的弟子,馬刺隊是他見過最偉大的冠軍球隊。兩位籃球史上的功勛教頭都深諳人品守恒之道,果然是老謀深算。
暫停時間到了,雙方隊員再度登場,活塞這里:雙華萊士、漢密爾頓、普林斯和比盧普斯。馬刺這邊:GDP、布魯斯?鮑文和羅伯特?霍利。球員們都已經搏殺到最后一滴血汗了,比賽還剩下最后20秒。
“我們來賭一下,有沒有加時賽?”木頭說。
“你想賭什么?”我笑著,不屑地問。
“一頓早餐怎么樣?”
“這不錯,我想……”
還沒說完,鮑文已經在半場發球了,帕克到弧頂接到了球,比盧普斯緊緊地防在他身前,奧本山的球迷隨解說一起喊起了“Defense”的口號,我和木頭止住了說話。帕克很快手遞手把球交給了吉諾比利,果然還是要讓妖刀來一決勝負嗎?波波維奇有一百種的進攻戰術,拉里?布朗也會有一百種的防守策略,除了兩位教頭和場上的十個人,其他人對最后一攻都是滿腦子的疑問。
這個系列賽,只要吉諾比利一拿到球,都會讓活塞隊球員、教頭以及球迷的心頭一陣不寒而栗,這個神奇的阿根廷人就像去年在雅典擊潰夢六隊那樣,用自己一次次犀利的突破撕開了活塞隊銅墻鐵壁般的防守,無論是普林斯、漢密爾頓還是拉希德?華萊士去輪流盯防,都阻止不了他那鬼魅的歐洲步。但是,你還是要去防守他,普林斯揮舞著自己的大長胳膊,干擾著他的視線,吉諾比利開始突破了,普林斯緊緊跟住,無論如何,不能再失手了。吉諾比利突破至籃下,沒有出手空間,但他只把自己的左手腕一抖,皮球又神奇地飛到了底線零度角的三分線外,在那里等著的,正是羅伯特?霍利。
“絕殺三分球嗎?天哪!”木頭站起來,失聲大叫。也許,活塞球迷的那顆心臟,也提到了嗓子眼。
但顯然拉希德?華萊士吸取了上一個回合的教訓,人不能在同一個溝里跌倒兩次,他站在霍利面前,寸步不離,緊緊逼著霍利要出底線。霍利看到一個大長臂高高舉起,是鄧肯,最后這一刻,交給他,是沒問題的。霍利吊球,鄧肯拿到,強壯的大本用力的扛住了鄧肯。單挑嗎?一決勝負?
哨響了。
鄧肯有點懵,他剛運了兩下球,裁判吹哨,吹了大本犯規,大本示意自己是犯規了。鄧肯罰球,比賽還剩8秒。
“大本是故意的,故意的。”木頭大叫:“領先2分,在鄧肯身上故意犯規,今天鄧肯罰球不順,他們是故意的。”
“布朗教練在打賭啊,賭鄧肯的罰球,就算全進,還有8秒鐘留著最后一攻呀。”
布朗教練是不是真這么打算的我們不得而知。只是鄧肯,這位馬刺當家,心里一定五味雜陳了。鄧肯這場已經拿下25分,19個籃板,看數據,簡直無可挑剔了,可在第四節的后半段,鄧肯有無數次終結比賽的機會,能幫助馬刺有驚無險地拿下天王山,可是,連續三罰不中和錯失一個勢在必得的上籃,讓球隊陷入危機,如果不是靠著霍利那驚異地表現,或許馬刺這場早就已經交待了。
之前罰球7中2,無論如何,鄧肯不得不再一次站上罰球線,籃筐近在咫尺,似乎把球擱進去,簡直易如反掌,可對今天的馬刺當家來說,這5米多的距離,似乎間隔著從圣安東尼奧到底特律的路程,遙不可及。
“鄧肯享受到了奧尼爾的待遇,不知道他做何感想呢?”
鄧肯要罰球了,罰球前,該做的準備工作還是要先做好,擦擦汗,閉眼睛,深呼吸,保持鎮定,也許,還應該做個禱告,這個世界上有些事情很難用邏輯去解釋,比如連續罰球不中,除了祈禱和碰好運,別無他法。和比盧普斯罰球時待遇不同,活塞球迷施展渾身解數來干擾鄧肯罰籃,他們知道,今天的這些干擾對鄧肯有效果,即便他是心理學士,但這里不是圣安東尼奧。
鄧肯投出第一球,這一球似乎把關注這場天王山戰所有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皮球飛向籃筐,顛了兩下,進了,88:89,一分差。所有人懸著的心暫時放下來了,尤其是鄧肯自己,他長出一口氣,帕克和吉諾比利連忙上來,鼓勵幾句。不過還沒完呢,看看第二球。
鄧肯做了同樣的事情,擦汗、閉眼、呼吸,或許還有祈禱,抬手,出球,這一刻,底特律的球迷,應該也在祈禱吧。皮球磕了一下籃筐,沒有進,沒有進,大本、拉希德、吉諾比利、霍利在籃下一陣混搶,但是,但是,托尼?帕克!竟然被他鬼使神差地撿到了這個籃板,漢密爾頓順勢站在了他面前,法國人馬上向裁判打手勢,又一個暫停,時間還剩7秒。
差一點,鄧肯又要把馬刺帶到溝里去了,最后這幾個回合,他屢屢要把事情搞砸的時候,隊友們都把他從懸崖邊拉了一點回來。
“我的心臟快不行了。”我對木頭說道。
“哈哈哈,有意思了。剛才那個賭約,咱們再改一下吧!”
“什么?”
“活塞還是馬刺?”
“一頓早餐嗎?”
“一頓早餐!”
“好吧,我賭馬刺贏!”
“那我就活塞了,就這樣成交吧!”
1分差,20秒的短暫停,但似乎很漫長,不知道波波和布朗又會對自己的隊員說些什么,不過這時候,好像說什么也沒什么用了吧。
球員們重回球場,馬刺前場,換了霍利發球,拉希德?華萊士就站在他身前,舉起雙手,大本和鄧肯糾纏在籃下,漢密爾頓緊緊跟住鮑文,普林斯對吉諾比利寸步不離,比盧普斯也如影隨形地跟著帕克。波波在場邊大聲叫著:“Timmy,Timmy。”拉里?布朗也沖著比盧普斯直嚷嚷。
哨音再度響起。
吉諾比利擺脫普林斯,直接跑到外線,霍利將球傳了出去。
“還是讓吉諾比利打嗎?”
妖刀接球,跟上一回合一樣,突破普林斯,直沖籃下,普林斯玩了命地跟上他,只恨自己少生了幾條胳膊幾條腿,時間所剩無幾,吉諾比利是要硬上了,他瞅中那籃下很多大長胳膊(也不知道是誰的)漫天飛舞的縫隙間,將球拋出來了,普林斯沒有碰到球,皮球還在向籃筐飛去,整個奧本山似乎瞬間凝固了。但是在普林斯身后,又閃出了一道黑影,穿著白色的3號球衣,是大本!他拋開了鄧肯,補防來了,他伸直長臂,籃球碰到了他的中指,偏離了軌跡,往下落去。
“蓋到了,蓋到了。”解說幾近瘋狂地大叫。
4秒、3秒、2秒……球砸到了籃筐邊緣,沒有進,但是,時間還沒到,籃下又出現一道黑影,不過,這回,是穿著黑色的球衣,印著鮮明的“21”這個數字,鄧肯!鄧肯!趁著大本離開,他到了籃下,他跳起,把快要滾出籃筐的球,又輕輕地,往里面撥了一下。
球進,燈亮,哨響。
這場耗戰三個小時的比賽結束了,最終比分定格在90:89,馬刺獲勝。鄧肯狠狠地揮了一下拳頭,帕克第一時間來跟他撞了個滿懷,吉諾比利、霍利和鮑文上前紛紛與他擁抱,馬刺替補席一擁而上,興奮地大叫,最后一刻,還是鄧肯自己,挽救了自己,挽救了這場幾乎失利的比賽。只是波波維奇,還是冷靜地站在場地邊,似乎對剛才突如其來的一切,還沒緩過神來,他愣了一下,馬上又往場地另一端走去,那邊,他的恩師,拉里?布朗也過來了,師徒握手、擁抱,互相致以微笑和鼓勵。活塞球員接受最后一刻殘酷的現實,走向球員通道,系列賽尚未結束,他們還沒輸呢!觀眾,也陸陸續續地退場了。
“這……真是一場蕩氣回腸的比賽。”木頭站在那里許久,說出這句話。
“想不到會是這樣的結局,難以置信。”
“這就是競技場吧,真是一個與眾不同的父親節,讓我們記住這一天吧,2005年6月19日,NBA總決賽第五場。”說完,木頭又轉過身來問我。
“對了,明天早上,你想吃什么來著?”
本文純屬虛構,以此向12年前在總決賽會師的兩支鐵血之師馬刺和活塞致敬,并記念那段美好的青春歲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