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之所以粗暴,是因為過于和善了。
凱文,難看的黑色,地窖的那種黑,就是教室里擦過一千次的黑板,滿是殘留下來的粉筆痕。
當我沒有力量為兩個人而活時,就只為她而活著。
我們在那里站了似乎有一千年,一動不動,好像失重了。
我就會親自來這里,把自己埋在他的身邊。
我哭了,早知道這么美妙,我該儲備無窮無盡的眼淚啊。
走在人行道的寒氣中,我仍可以感受到那份暖熱,我想他們一定充滿生活的力量,而我卻沒有,我的喉嚨抽的緊緊的。——回憶到現實之間的堆疊往返,讓回憶襯冰冷的現實,寒氣,讓現實襯過往的溫柔,充滿力量。太厲害的寫作手法。
每套公寓都向我訴說著一個故事,這樣更放大了我的孤獨
我感到我的靈魂在身體里消失了,我的肌膚變得那么軟,好像嬰兒的頭顱,隨便一件小事就可能把我撕得粉碎。
后來還有人跟我說,死人是仰面躺在棺材里的,而我知道索萊娜只能趴著睡,兩只手合攏放在腦袋下面,否則根本睡不著。
我開始替她吮吸我的大拇指,因為她再也吸不到了。
我累了,那些臉色里的人物也累了。
她名字里的“s”就像一個跳板,會彈跳出“o”,然后慢慢寫出字母“l”的彎勾,接著快速地寫出“e”,而后飛快地寫出“n”,最后在“e”上飛起來。
寫好后,我輕輕地觸摸每一個字母,好讓他們不要凍結,保持鮮活、溫熱、完好。
索萊娜死后,我過第一個生日時,我問自己該怎樣消磨時間?用什么武器?
這是她要挾別人的方法,一旦有人惹怒他,她就出神地啃咬指甲周圍的皮。但到我這里就不靈了。我也會把自己的手指放在嘴里好像也會咬自己一樣,我這樣做讓索萊娜發瘋。她可以自己受疼痛,可她拒絕我因她受疼痛,于是她立刻就會停止這種要挾,我們和好了。
她讓人發瘋,可又讓人樂此不疲。總是游走在讓人痛斥和撫慰之間。
有一天,我終于明白死神有個敵人,一個強大的敵人。
起初,我想可能是生命,到后來我想如果生命與死神對抗,那死神必然會屢屢獲勝。我開始探尋,我想希望會是死神的敵人,但又覺得作為武器的話,希望有點太脆弱了。我又想到了快樂……可死神一旦出現,就不會再有幸福,他又會贏。
我想到遺忘,確切地說是不忘。
這就好比出生前我們就來自同一個故事,最終我們又重新構成一個復雜的故事。
他竟然不知道生活中可以有這樣的溫情。
我和凱文都認為16歲結婚比較好,他當獸醫,我開一家動物園。但是16歲仍然是很久遠的事,于是我們兩人決定先結婚。
我不停地想,如果魔力都不奏效,就沒有什么東西可以奏效了,死神真是個卑鄙的家伙。
一小時后,索萊娜就不怨恨我了,可對我來說,她的微笑比他的怨恨還要糟糕。在我道歉以前、贖罪以前、不感到羞恥以前,她已經原諒我了。
痛苦就好像疲勞引起的肌肉酸痛,越鍛煉,越舒緩。
但一個憂傷的人是很難來愛的,特別是她不愿意顯露悲傷的時候。
我不停的觸摸我的心,盡量讓自己回想,我的心以前是怎樣的,是什么顏色的,我覺得他的位置有點變了,有點靠下了,被我的痛苦填滿了。
我記得以前,我幾乎是故意裝作難過,只是為了讓日子變得多彩,給日子一點點涼風和暖熱,眼淚和歡樂。我的身體倒在浴室冰冷的方磚上,思想逃出了身體,充斥在整個房間,漸漸離我遠去。我的心枯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