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商道之基 沖而不盈
道沖而用之或不盈,淵兮似萬物之宗。挫其銳,解其紛,和其光,同其塵。湛兮似或存,吾不知誰之子,象帝之先。
“和光同塵”,這個詞在歷史上那是大大有名,是很多政壇常青樹活得有滋有味的不二法門,也是那些“中流擊水三千里”的有志少年最為不屑的一句話。
當然也有正面理解的,《晉書·宣帝紀論》評價司馬懿時,就如此贊道:“和光同塵,與時舒卷;戢鱗潛翼,思屬風云。”司馬懿在魏歷事四主三朝,幾次外放冷落,幾次被褫奪兵權,但總能化險為夷東山再起,最終登上權力巔峰,并為子孫篡魏打下堅實的基礎。這樣的戰略格局和政治操弄能力,和曹操、袁世凱、王莽等人相較,可以說是只高不低,絲毫無愧于這樣的評價。
不過呢,從君君臣臣的角度來說,加上之后晉朝不但未能結束戰亂開創盛世,甚至險些讓漢民族與中華文明淪亡于異族的鐵蹄下,司馬懿的歷史評價自然也高不到哪兒去。《晉書》的蓋棺論定也是頗有意思:“古人有云:‘積善三年,知之者少;為惡一日,聞于天下’,可不謂然乎?雖自隱過當年,而終見嗤后代。亦猶竊鐘掩耳,以眾人為不聞;銳意盜金,謂市中為莫睹。”因此,《道德經》這一篇,必須與老子“行于大道”、“至仁無親”的敬天恤民的總體思想相呼應,才能領會真義。
那么我們來看這一章,其實對于商道而言,最有價值和啟迪意義的,還在第一句話:“道沖而用之或不盈,淵兮似萬物之宗”。這些年,對于很多成功企業來說,念茲在茲的就是一句話:“基業長青”。這代表了一種眼光、追求,但是也代表著面對世界高速變化的焦慮和迷茫。基業長青,看似只是一個時間線概念,其實是一個時間+程度的符合概念。這里面最大的變量在于度,如果以xy軸來展現,就是拋物線、水平線、穩步上揚三種狀態。對于商業領導人來說,最理想的情形自然是第三種,但是落到紙面上,很遺憾,很多人繪出的是第一種。這是什么原因呢?老子問診,找出的病因是兩條,一個是“盈”,一個是“不納”。這兩條還是緊密相關的。
什么是“盈”呢?如果按照武學的理解,就是發力過猛不留余地。武林高手都知道,出拳需留兩分力,為的就是防止拳勢用老,一旦出現意外沒有變招的余地。商業層面也是如此,感覺勢頭大好增長強勁,或者說是利潤空間很大前景貌似不錯,于是一錘子買賣甚至加杠桿全砸進去,一旦市場有變,或者內部運營因重增長輕協調而出現脫節,由于不留預備隊,一下子全陷在里頭全軍覆沒。
那么為什么會出現“盈”這種情形呢?客觀上是外部環境發生巨變,時勢易也,但是主觀原因其實更為根本,那就是“不納”。一種情形,是不能精準感知消化各種外部訊息,所謂風起萍末,見微知著,如果帶著主觀臆斷,有選擇地接受外部信息,就不能及時準確把握發展的態勢。須知,天時地利人和永遠是變量,作為古代方法論指南的《易經》,之所以選用“易”,正是因為事物的隨時變化更易是天道、是常態,如果不能與時俱進,隨勢而動,那就只能為時代所淘汰。另一種情形,則是眼界心胸格局有限,不能接受不同的理念、思維、策略。越是在蓬勃發展之時,領導人對自己的自許越高,也就越難聽取接受不同的聲音。一言堂家天下,看看廳堂的《沁園春﹒雪》,到哪兒都中山裝,出門前呼后擁,說話必輔以有力手勢,看到這種情形,基本上就是病得不輕了。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