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三三就是三三
賦閑在家,隨手翻開記不清什么時候買的一本“一個”系列合集之二《去你家玩好嗎》。原本以為可以在一個個有趣的小故事里度過悠閑的午后,然而卻在其中收錄的一篇文章中“卡殼”了。
文章不長,大致四五頁紙。初讀前幾段,已令人瞬間有跳脫出塵世之感,游離于優美的文字意境中。一旦開啟這一閱讀之旅,便難以放下手中的美好,順著流淌的意境步步走進,感受到的,時而是跌宕起伏的筆者心弦,時而是冷靜淡漠的筆者囈語。迷迷蒙蒙中,讀完了這篇文章,一時間也理不清筆者的思緒,卻徜徉于文字構建的云山霧水間久久無法抽離。
感嘆于筆者的文風,回頭翻看其大名,卻發現“安妮寶貝”四個字赫然落于標題《一封信》之下。
安妮寶貝,多么熟悉的名字。在懵懂的少女時期,有多少個夜晚是沉醉在她構建的《告別薇安》、《八月未央》等作品的世界里。書中如煙花般燦爛的環境刻畫下,是一個個性格鮮明,卻仿佛游離于城市邊緣的主人公,令花季時節的我沉醉在華麗的辭藻、陰郁的意境、難舍的抽痛中無法自拔。
時光飛逝,逐步走入社會的我,早已不在是了當初“欲賦新詞強說愁”的年紀,不再需要書中深陷于人性迷宮的主人公來為自己的青春增添悲涼的色彩,而安妮寶貝的名字也漸漸淡出了我的視野。
再次相遇,卻未曾想在我成長的時候,曾經癡迷的作家也已不再是當初文字華麗而高調,辭藻陰郁而艷麗,筆下人物和意境頹廢而虛無、陰冷而決絕的她。
在這篇文字里,我讀到的是用細膩的筆觸刻畫出的美麗意境,深遠而富于內涵:
泛著銀光的波浪好像在奔走,但其實哪里都沒有去,不過是起起落落。世間大部分事情都如此虛妄,但在一些人心里卻是堅定不移的。
在這篇文字里,我讀到的用簡單的文字組合而成的,入世而直擊現代人心靈的話語:
那些可以輕而易舉傷害我們的人,那些一再以痛楚和挫敗試探我們的人,那些舉起旗子引導我們走入迷途森林的人,那些在削弱我們的力量的人,那些讓我們深深觸動和粉碎自我的人,他們才是生命中最有力量的老師。如你我這般俗人,只有真正穿行過黑暗與障礙,才能成為發出微光的人。我從不相信任何借口、理由、托辭、辯論。我只相信我們曾經走過的路。
他們認為自己在愛你,但愛的不是你的靈魂,是你需要修飾的表達和形式。你等待可以接納自己的人,最后卻越來越清楚地看到自己才是支點。
在這篇文字里,我甚至在每一個段落中都能體悟到筆者喃喃的佛家囈語,仿佛抽離塵世卻實則來自凡間:
真實的人生即是,認真做好每一天分內的事情。不索取無關的遠景。不糾纏于多余情緒和評斷。不妄想,不在其中自我沉醉。不傷害,不與自己和他人為敵。不表演,也不相信他人的表演。
每個人靠近我們都帶著他宿世的要求和責任。如果無緣,就不會在茫茫人海中交際。如果緣盡,就會截然放下再無牽掛。如果心還在背負困難,就說明時間還沒有到限。扛著它走,不要對抗,不要推卸,不要控制,不要試圖解決。備著它一直往前走。
在發現此文是安妮寶貝所寫后,我不禁又再次翻閱。
其實,她還是她。文字間流露的依舊是女性寫手的細膩,優美的筆觸里融合的是世間萬物點點滴滴的刻畫,于細微之處觸碰著讀者的內心;抽象化的詞匯依舊是她不變的風格,她永遠猶如一個旁邊者一般,冷靜地看待這個世界,狠心地在文學與現實生活之間劃下一道鴻溝。
然而,她又已不是她。曾經華麗而陰郁的基調已由平和而溫情所代替,曾經游離于城市邊緣的情懷早已與外界和自我相結合,曾經對于人性殘酷的刻畫已轉變成哲學般深入的包容與探究。
時間,仿佛讓她從曾經那個叛逆無稽的少女成長為如今悲憐眾生的佛門清徒。
但仔細品讀,她還依然在兩者之間徘徊。
混亂的思緒,讓她的文字稍嫌邏輯,急于傾訴的感懷,讓文中的一些片段艱澀而不知所云。但或許,其實她根本就不在乎,她還是那個叛逆的她,只是在不同的世界里自由。正如她在文中所寫的:
也許沒有邏輯和秩序。也許顛倒了記憶和未來。這些都不重要。只要我在寫,你在讀。
被閱讀被接納被理解是奢侈的。此刻做一個可以獨自靜靜寫信的人,也已不錯。
既然她不在乎,我們又何必介懷呢?文字,本來就是一個私密的世界,讀者只要做個靜靜地旁觀者和品讀人就足夠了。
忍不住去探究更多的她,才發現她早已更改了筆名。現在的她不再喚作“安妮寶貝”,而是更名為“慶山”。她說:
慶是有一種歡喜贊頌的意思,我現在比較喜歡這樣的一種基調,它對事物或者對周圍的世界,對每一個人,有一種贊美敬仰的方式,而不是消極的、灰暗的態度。山是因為我自己旅行,我爬過非常多的高山,山有時候是從海洋變出來的,它看起來很結實,好像是大地上特別穩定的東西,事實上它是有神性的,它跟天地都是聯結在一起,它是一個中間的過渡部分。
走過更多的山水,讀過更多的作品,經歷過更多的人間事,結識過更多的智者,曾經"欲賦新詞強說愁"的安妮寶貝,原來已是"品味人間悲與喜"的慶山。
她早已成長,正如你和我一般。
文字的世界,不會騙人,它承載的是一個人的成長歷程和心路之旅。愿我當下留下的文字也能見證自己的曾經和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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