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上個世紀的最后一天,她說要離開了,她父母為她找了一所寄宿學校,大概意味著我們沒有什么再見面的機會了吧。放學之后平時玩的好的同學都留下了,我掙扎著,卻不知道為什么,我不能跟她告別,也沒辦法這樣跟她告別,那些隱秘的心思在心里發酵,那些我自己也還沒搞清楚的,不知道要怎么面對的,小孩子的心思。
秋收過后的大地,空蕩蕩的,被遺棄在土地里的植物根部,即便是一片一片的,可彼此之間離的太遠了,遠的 都擋不住泛黃的土地, 看起來仍然孤零零的。少見的,我一個人走在回家的路上,過去從未注意到的畫面,在眼睛里格外清晰。沒有植物的大地,看起來格外的廣闊,原來有這么大呢。一直走,斜穿過這片地,過了前面的路,再穿過另一片,就到村口了。因為沒有植物擋路,回家的路近了不少。可是我走了這么久,竟然還沒有穿過這片地,那我得走多久才能到她新學校的地方呢。
“等一下,等等我”? 我搖了搖頭,甩開小小的腦袋里面莫名其妙的畫面,好像聽到了她的聲音,雖然被風吹散了,但我知道是她的聲音。剛想回過頭尋找聲音的來源,卻一下子被人抓住了手,不得不回頭了,她急切的看著我,像是跑的很急,氣喘吁吁的聲音,斷斷續續的飄進我的腦袋“他們說你喜歡我,是嗎,你是喜歡我嗎”??
喜……歡……嗎?好像被她突然出現在我身后還抓住了我的手這件事情嚇呆了的時候,腦袋又被這緊隨其后的幾個字再次掀翻了。是這樣么,那些奇奇怪怪的小情緒,是因為這樣么。大片大片的被遺棄的金黃色的植物根部星星點點覆蓋著的也依然泛著土黃色的大地上,在對角線的某個點上,向前走著被轉過半邊身體呆呆的小男孩,后面表情急切的抓著小男孩手的小女孩,恰巧跟對角線重合的相連的手臂。整個故事就以這個畫面結尾了。
我不記得自己后來怎樣回答了那個問題,不記得她做了什么樣的反應,也不記得最后自己怎么走回了家,甚至不記得自己怎樣入睡了又起床。
再見到她,已是四五年之后了吧,遠遠的看到她爸爸的車開進小小的村子里,她穿著精致的小裙子走進那個老院子,還像小時候一樣漂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