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尾巴草的日子

文/祭司

? ? ? ?我知道,當我一回頭,我早已不是那個叼著狗尾草的少年……

? ? ? ?奈城,是個偏僻的地方。名字對于那兒的人來說可有可無,似乎很少人想到要走出奈城。從年少到老死,或許他們還不知道他們當初姓啥名啥,只是記得年復一年喊著綽號小名的聲音罷了。

? ? ? ?良子說,這是命吧,注定的,沒注定的,這世上總有他的悲哀……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我總想演個“英雄”,可最后劇情都偏離軌道發展。事后我想想,英雄對我來說,究竟有什么好處?我一瓣瓣捏碎著狗尾草穗。今天夕陽很好,我站起身,拍拍褲腳,回家吃飯咯。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城里有人,他是我英雄】

? ? ? ?“小魚”,奈城里的人都這樣喊著我。有人說,我的父母到大城市里掙錢去了,生活逍遙自在得很吶。甚至有人倜儻我:“你這條小魚,什么時候長成大魚,游到大城市那片海去呢?”我只能苦苦地說:“小魚只能是小魚,不敢有太多奢求。”

? ? ? ?關于我的父母,我只有后來那幾年和他們在大城市生活的記憶。在此之前,我都是和爺子婆子他們生活在一起。我的名字,在后來離開奈城的日子后才知道。

? ? ? ?我的爺子,在我看來,是個英雄——高大威猛。盡管爺子總是笑笑說:“爺子老了,不是什么英雄了。等小魚長大了,小魚會成為英雄的。”我一直記著爺子的這句話。盡管我不知道怎樣才能稱得上英雄。我曾經慫恿過鄰家女孩去爬樹,后來我自己跳下來卻把她忘在上面了。等我瘋完回來再去那樹接鄰家女孩的時候,我以為她會對我感恩不盡,結果她下樹后哭哭啼啼地把我推開。我愣了下,原來故事里那些“英雄救美”的情節都是騙人的。我救了她,她反倒還責備我,這世界真奇怪——事后,連爺子也戳著我的鼻子把我訓了一頓。我也曾經幫過良子頂過“黑鍋”,英雄仗義氣走天下,武俠小說不都是這樣寫嗎?不知實情的爺子回家后又把我“教育”了一頓,“小魚……你這小子……怎能這么淘皮……”我憋著不說話。

? ? ? 我總想演個“英雄”,可最后劇情都偏離軌道發展。事后我想想,英雄對我來說,究竟有什么好處?我一瓣瓣捏碎著狗尾草穗。今天夕陽很好,我站起身,拍拍褲腳,回家吃飯咯。

? ? ? ?第一次爺子帶我到江邊的時候,他告訴我,小魚,在奈城,不會打魚的人算不上好漢子。我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奈城里的人都說爺子年輕的時候可是個打魚能手。我家有條木船,不大,長大約3米。爺子放開纜繩,上了船,將竹篙插入水中。我歡喜地跳上船。爺子才把竹篙“抽”上來。他說,小魚,這叫定船,人先上船,萬事都好辦。他又說,這是船槳,是個下頭扁,上頭圓棒的家伙。“輕輕搖船槳,順時針,水就會輕輕把船推。”一下又一下,一下又一下,我似乎看得有些無聊了,便坐在橫桿上,從背后抓了一堆剛從岸邊摘來的狗尾草。自若地一點點捏碎那穗子,像要捏碎那無聊的時光。整個奈城,遍地都是狗尾草,只要你喜歡,隨便往路邊一抓,一抓便是一大束的狗尾草,叼在嘴里也好,捏著穗子也好,還是女孩們愛用來編花圈也好,總有該用它的地方。似乎奈城里的人的回憶,或多或少總有它的影子。

? ? ? ?“小魚。”爺子喚著我,我看著爺子不說話。

? ? ? 爺子說,用尖篙打魚,要看魚的下方,對準下方,一尖篙刺下去,快,狠,準。

? ? ? 爺子堅持不用魚簍子的原因,大概是他認為用魚簍子的算不上真本事。

? ? ? “小魚,在奈城,不會打魚是算不上好漢子。”

? ? ? 我知道,我的爺子為我上了人生第一堂課:時刻記得自己始終作為一個男人該有的強勢與責任,是漢子就得拿出些真本事。

? ? ? 我的記憶除了狗尾草,大概就只有爺子婆子他們吧,還有我的兄弟“良子”。誰也不會提及我的父母。聽樹下乘涼的婆婆說,當年我父母走的時候,把婆子氣得躺床上了。這樣的父親,在后來,打電話的次數越來越少了。若不是春節期間他們回來,我都似乎忘了他們的模樣和聲音。這樣的父親,如此這般傷害我的爺子和婆子,叫我如何心安對他。

? ? ? 爺子對我比誰都要好,好到有時我連做壞事的勇氣都沒有——我怕對不起我爺子對我的厚愛。那時候,大白兔奶糖還很流行,甜甜的,有牛奶的純味。我天天嚷著爺子去買奶糖。每次回來婆子都會說爺子,“老頭兒,你再買糖,小魚兒的牙兒就要蛀啦。”爺子對我眨了下眼:“這是男人之間的事,小女人一邊涼快去。”

? ? ? 婆子揀著菜葉,一副嗤鼻的模樣,“嘖嘖,你倆爺孫一個模樣。”

? ? ? 我在一旁嚼著奶糖看著爺子和婆子說起話來像個孩子。

? ? ? ?爺子揮揮手往雜房方向去了,出來時,爺子手上捎著條長棍,吆喝著我:“小魚,咱們去干一些男人該干的事。”

? ? ? “什么是男人該干的事?”原來我才意識到我已經長成和爺子這般高度了。

? ? ? 爺子把手挎在我的肩上,“走吧。”

? ? ? 在街上與良子碰面了,良子問我:“小魚,你這是要去干嘛?”

? ? ? “去和別人打一架嗎?”

? ? ? 我皺了下眉頭,看了下爺子手里的長棍,難不成真去打一架?“良子,要來打一架嗎?”

? ? ? “我媽喊我回家吃飯哩。”

? ? ? 爺子把我帶到江邊,他讓我下水。“真的要脫衣服嗎?”我覺得我臉上的表情一定很扭曲。爺子笑呵呵地拍拍我肩膀,“一個大男人,還害臊啥。”

? ? ? “爺子,我只是個小屁孩!”

? ? ? 可是爺子告訴我,他老了,小魚,你要負起一個男人的責任。爸爸呢?我差點脫口而出,犯了大忌。那一刻,我覺得爺子在我心中的形象高大起來。我知道,爺子他也曾年輕過,他不得不承認一個事實:他老了。盡管他也想撐起一個家,盡管他也想好好寵溺我。

? ? ? “嗯吶。我是個男人了?爺子。小魚會打很多鯽魚,裝上滿滿一簍子賣出去。”

? ? ? ?爺子笑笑拍拍我的肩膀,“小魚,總有一天你也會成為別人眼中的英雄。”

? ? ? ?爺子,英雄不過是個形象,我倒寧愿我們全都好好的。

? ? ? “爺子,我們都下水去,看看誰捉的魚多。”

? ? ?“你這小子,你還真以為爺子老了比不過你?”

? ? ?我對著天上飛過的鳥群吹著口哨,嚷著:“爺子,你是小魚的英雄!”

? ? ? 等我喊完回頭看時,爺子呢?“爺子?爺子!”

? ? ? 撲通的水聲引起我的注意——爺子冒出水面,高舉那捉來的鯽魚。魚鱗一閃一閃地閃著光閃著我的雙眼。

? ? ? ?“爺子,不帶這樣。你耍貓膩……”

? ? ? ?爺子喊了一聲“哎呦呦”后把魚扔到堤上。“爺子,你知不知道魚在堤上動來動去會逃回到江里去。”

? ? ? ?“逃了,你去把它們捉回來。”

? ? ? ?“遵命。”我呲著牙,擺出一個笑臉。

? ? ? ?“可是,爺子……為什么我們不放過它們?”

? ? ? ?“放過它們,誰來放過我們?”

? ? ? ?爺子又說,“各安天命吧……”

? ? ? ?“聽不懂……”

? ? ? “捉魚去吧。”

? ? ? “哦。”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在夢里,我開著一輛長尾巴的火車,神氣得很。我載著奈城里的人一直開往月光之城。奈城的影子越來越小,越來越小……直到我們都忘了奈城,我以為我已經走出了奈城……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路上有夢,他是我兄弟】

? ? ? ?那天,夕陽很好,江面一片金光燦燦。我坐在堤上,嘴里叼著根狗尾草,視線越過江面,沒有焦點。魚簍子里一條魚也沒有,我似乎耗了一個下午,一個無聊的下午。大概良子那家伙還在紅瓦房里坐立不安等著放學吧。良子,這家伙……哎,我嘆了口氣。“紅瓦房”大概算是奈城里的一間學堂吧,只是因為大家都懶得起名字,就“紅瓦房,紅瓦房”一遍遍喊到至今,似乎都已經習慣了,也似乎都忘了當初是誰建起這間紅瓦房。奈城里的人,總是在遺忘中習慣了生活,又從習慣中遺忘了生活。

? ? ? ?狗尾草的纖毛掃在臉上,癢癢的,又好像習慣了會覺得有沒有什么感覺。我好像聽到了某些聲音。我站起來,豎著耳朵,是多次在夢中纏繞著我的聲音——它沿著脫落的墻灰,沿著過去與未來的縫隙,貼著極盛的草根與土壤,貫穿了整個笑淚交叉的白天與夜晚。那聲音似乎漸漸大了些。后來,我傻愣地看著火車轟轟烈烈地闖進我的視線,而后又轟轟烈烈地從我視野中消失。我這才意識到什么。火車!是火車!我絕對是看傻了。我匆匆穿上鞋子朝某個方向跑去,顧不上魚簍子,直接把叼在嘴里的狗尾草吐了。

? ? ? ?“小魚,婆子讓我問你打著(zhao)魚了嗎?”良子的聲音從后面某個角落傳出來——我認得這是良子的聲音。

? ? ? “沒嘞,沒嘞。”

? ? ? “小魚!婆子喊你回家吃飯!”

? ? ? “你叫婆子先吃飯,我晚點回去。”我對著前面的空氣喊著,我連轉頭的功夫都沒有了。我感覺前面有種力量在吸引著我。我已經等太久,連一分一秒的等待在下個時刻仿佛像度過一個世紀又一個世紀。

? ? ? 我不記得第一次見到火車那是在什么時候,但至今一提到“火車”,那心動的感覺像空氣——徘徊不散。那天我和良子跑到奈城外區,之前良子提議要到外區的小土坡上冒險,我只好從了他的意思。后來,我們走得越遠越覺得不對勁,只好走出雜草叢靠在樹干上小憩一會兒。良子從背包里掏出瓶水扔給我,我擰開了瓶蓋骨碌骨碌地喝了半瓶水后拋回給良子,良子吼叫起來因為我喝了半瓶水。到后來他一臉委屈接過剩下的半瓶水一飲而下。再后來,我們躺在草坪上慢慢睡著了……夢里有種聲音,輕輕的,到后來漸漸愈大,轟炸著整個耳膜。我以為是在夢里,彼岸很不耐煩地翻滾著身子。直到后來,我醒了,是一個拖著長尾巴的龐然大物。它占據著我整個視線,我看得驚呆了,我意識到些什么,拍著良子要他起身……

? ? ? 爺子告訴我,那是火車。當年我的父母就是乘上火車去了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我知道我觸到了禁區,一個記憶的禁區……

? ? ? ?當我穿過雜草叢時,火車留給我的身影不過是由一個實心的粗圓慢慢褪成一個點罷了。

? ? ? ?昨天下午,我躺在草叢上等了一個下午,睡了一個下午。沒有發動機的轟轟聲,沒有滑在鐵軌道上的摩擦聲,連雜草叢里昆蟲喧嚷的聲音,也都銷匿了痕跡。第一次覺得狗尾巴草那么可愛……

? ? ? ?夕陽快下山了,我該走了。再望一眼,伴來一聲重重的嘆氣……

? ? ? 剛走到位置,良子立刻把臉湊過來,嘁嘁地問:“昨天干嘛去了?”

? ? ? “嘖嘖,你的口水快蹭到我臉上,臭娘子!”

? ? ? “嘁嘁,不稀罕!”良子擺出一副愛理不理的模樣,而后又親熱地湊過來,“小魚,要不放學后,我們去摘果兒?”

? ? ? “就知道吃。”

? ? ? ?奈城,野生的果子樹倒是蠻多的。高興了,就三五結伴一起爬上樹去,摘一個吃一個,那味道特兒甜。

? ? ? ?良子的動作倒是挺利索的,蹬個三五步便爬上了樹梢,一個翻身便穩穩地晾著腳丫坐在枝丫上了。你別看良子瘦瘦的像根竹竿,兩條腿可是咯吱咯吱動起來像個閃電俠,可靈活了。他伸長手摘個果兒給我,我津津有味地吃起來。

? ? ? ?“小魚,你滿嘴都是汁。估計蒼蠅要往你嘴上叮一口才行。”

? ? ? ?我把果兒塞進他嘴里,再用力按壓揉碎它,厚厚地將他的嘴唇涂抹一圈。“我現在看你就像千年樹妖和花精愛未遂活活被拆散但是最后卻生了你這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

? ? ? ?路過的張大爺挑著擔兒,笑呵呵地看著我們,說:“你倆個小兔崽子,當心樹妖都把你們捉了個嘞,看你們還這般調皮。”

? ? ? ? “張大爺,你是吃不到葡萄就說葡萄酸吶。送你幾個果兒好早早收了嘴巴快去收稻去。”

? ? ? ?“你個小兔崽子,大爺我還不稀罕你那幾個果兒,大爺我可是要掙大錢嘞。”

? ? ? 良子沒再搭話,張大爺也興致滿滿地挑著擔兒往田里去了。

? ? ? ?我告訴良子我去看火車了。

? ? ? ?良子說我是個傻孩子,很傻很傻的孩子。

? ? ? ?我只是笑笑。

? ? ? ?“良子,將來我會走出奈城,也許我會開著那拖著長尾巴的車滿世界跑。”

? ? ? ?“我們這輩子都走不出奈城。”他又摘了個果兒,津津有味地吃起來,“很甜,來一個?”

? ? ? ?我知道良子知道我在想什么。

? ? ? ?“這是命吧,注定的,沒注定的,這世上總有它的悲哀。”

? ? ? ?晚上,月亮很圓,火車貼著長長的軌道駛向月亮那邊。火車上擠滿了人:年齡還小的女孩好不容易探出個荔枝般的小腦袋來——神情一臉驚訝。知青分子神情專注地盯著手里那本殘舊的書本,似乎要讀出些古香韻味來。密密麻麻的印刷字體像螞蟻搬家那龐大的隊伍。那一定是個幻想,一個很美的幻象。

? ? ? ?我在想,母親和父親乘上火車的那一刻,他們該是以怎樣來面對奈城。

? ? ? ?我有些倦意了,回到房里,慵懶地蜷進枕頭。

? ? ? 在夢里,我開著一輛長尾巴的火車,神氣得很。我載著奈城里的人一直開往月光之城。奈城的影子越來越小,越來越小……直到我們都忘了奈城,我以為我已經走出了奈城……


? ? ? ? ? ? ? ? ——那一天,馬曉蛋穿了一條很漂亮的裙子,馬尾辮扎得很高,橡皮筋也換了一條新的。她還穿了一雙反著油光的皮鞋——她終于要和奈城劃清界線了,她終于站著我們世界的另一端來一場最后的告別了。

? ? ? ? ? ? ? ? ? ? ? ? ? ? ? ? ? ? ? ? ?【前座的女孩看過來,看過來看過來】

? ? ? ?前座的女生是個扎著馬尾辮的女孩,她會學著老師的腔調一晃一晃甩著辮子、饒有深情地朗讀著:“親愛的小狗,我們曾經在大草坪里歡樂地玩耍。你搖著尾巴,歡喜地舔著我的臉兒……”

? ? ? ?良子哈哈大笑起來,“馬臊蛋,你天天對著豬豈不是要改成:親愛的小豬,我們曾經在大棚里朝夕相處,你哼著小調,歡喜地舔著我的臉兒……小豬……小豬……你是我心坎的一塊肉啊……”

? ? ? ?良子還沒說完,女生憋紅了臉兒,“臭娘子,你媽就是給你取了個娘兒名。”

? ? ? ?良子還在那兒吹啊吹,一臉神氣:“小豬啊……小豬……你是我心坎上的一塊肉。”

? ? ? ?“良子,你編的可是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我說。

? ? ? ?“就是就是,你腦袋瓜子被狗叼去了吧。”女孩說。

? ? ? ?良子就是這樣,愛玩愛鬧,再加上一條:愛欺負女生。

? ? ? ?他會時不時抓一下前座女生的辮子,非得等到女生轉過來氣沖沖罵他一句:“臭娘子,手癢了我幫你剁下來。”他才肯罷休。我說,良子你最近是不是腦子進水了,非得別人一天罵你兩三句你才肯安心嗎?他說:“小魚,你試試一天被罵三遍臭娘子試試。”

? ? ? 他愛捉弄前座。他會跑到草坪上蹲很久只為捉到一只蟈蟈或蛐蛐然后塞進罐子里放到前座的抽屜里。他說:“馬臊蛋她怎么就不領情呢?蟈蟈蛐蛐這么好看。”我說:“沒準下次你弄條毛毛蟲放她抽屜里她準會扇你一巴掌。”

? ? ? ?他說:“你信嗎,蟈蟈的前身是鮫人的眼淚。”

? ? ? ?我說,我信。

? ? ? 前座的女生叫馬曉蛋,一個怪怪的名字。良子總是很戲劇性地喊她馬臊蛋。良子在這事上堅決說自己讀書少不認字,要怪就怪她養豬戶老爸給她取了個這么挫的名字。但她人長得卻是白白凈凈,能把油印字體一遍遍咀嚼得津津有味。年紀小小便會干很多活兒,煮飯洗衣喂豬不在話下,編起花圈更是十分手巧。一束狗尾巴草變著花樣編,一根挑著一根,一圈又繞一圈,在路邊摘幾朵野花點綴期間更是漂亮。

? ? ? ?花圈是個廉價的玩意,是奈城女孩所有青春的記憶。城里的女孩沒有奈城的女孩這般手巧自然是編不好的,但她們心里也有朦朧的少女心,自然對著花花草草的花圈便是喜歡。把它拿到縣城里去賣可受歡迎了。

? ? ? 奈城的男孩不愛編花圈,這是小女孩的玩意。他們會割一大把的狗尾巴草堆成一個個小堡壘作為自己的據地,然后有模有樣地守衛自己的堡壘進擊對方的堡壘。他們通常會用簡易彈弓來裝上小碎石彈射出去進攻。

? ? ? ?奈城的孩子沒錢買各種各樣的玩具,但他們照樣過得開心,這種記憶是捎著狗尾巴草淡淡的草香。

? ? ? ?女生的抽屜里滿是編好的花圈,她會托安往城里捎去。事實上,安是個信使。每隔兩三天總會往城里跑一趟。他是奈城里最見過世面的人,老一輩都這么說。

? ? ? ?我曾經求過安把我帶到城里去吧。城里人和我們是不一樣的。我們穿著寒酸,窮得褲兜里找不到一分錢,買顆糖買份糍粑也得考慮半天,只能一遍遍游歷著櫥窗上新穎的東西而不敢有太多奢望。他們穿著高貴大方,能一次將五顆糖塞進嘴里也絲毫不眨一下眼睛,能把爆米花吃得嘎吱脆,能把飲料喝得溜溜響。我曾經買過小人兒的木棒糖和幾顆包裝得精致的糖果,我將一部分送給了良子。良子說:“小魚,你是奈城第二個見過世面的人。”我說,良子你就瞎吹吧,地上的牛兒都被你吹到天上去了。

? ? ? 良子說,再有一陣風把牛兒吹下來就好。

? ? ? 不過,我還是沒有見到我的父母。天地之大,我之渺小。


? ? ? ?良子給自己留了一顆,就將糖果連同壓好的糖紙送給了馬曉蛋。馬曉蛋腆著臉兒說了聲謝謝。事后良子跟我說其實馬臊蛋笑起來也蠻好看。

? ? ? ?自從那次送糖果事件后,前座女生對良子的態度有了180度的轉變,至少她不會經常在被良子捉弄完后憋起一副討厭的表情。

? ? ? 到后來良子竟然去學編花圈,這多多少少讓我有些吃驚。

? ? ? ?每天早上他會特意捧著一大扎狗尾巴草,把草穗剪下來收集在一起。在課余的時間拿出處理好的狗尾巴草梗跟著前座女生有模有樣地編起來。馬臊蛋還會特別認真地教良子如何安排編織的順序。

? ? ? ?很多時候,我都是望著桌上的那扎狗尾巴草望得出神。無數個下午我曾躺在草坪上壓著手兒仰望天空。我知道對它來說我該是多么渺小的存在,渺小到一陣風吹過沙漠表面卷起一層沙卻不知道被吹落在某個不起眼的地方。我等候著一個夢,等候著春暖花開的時候,能讓我的生命在時刻翻涌沸騰。我知道,我該恨它,它把我的父母帶到中國的某一個角落,只要他們不回來,我就見不到他們。我該愛它,它會載著我離開奈城這個地方,只要我不愿意,奈城就永遠停留在我的記憶里。我該記得它,記得那種發動機轟鳴劃破天際的聲音,記得它呼嘯而過留下的耐人尋味的消音,記得它貼著無邊際的鐵軌駛向遠方的希冀。

? ? ? ?“你知道為什么花圈只能是個環形?”我抓起一個花圈自言說,“我們都陷入一個死循環里,出不去了。”

? ? ? ?馬曉蛋一臉疑惑地看著我。良子說:“別理他,總是這副模樣。”

? ? ? ?他們又自若地編起了花圈沒理我了。

? ? ? ?我的悲傷、我的沉郁、我的不喜,無人能懂。

? ? ? ?上課的時候,良子居然安分了許多,手也不到處亂摸了,有點兒正經。他也不會經常抓著前座的辮子不放,也不會亂動著屁股真的好像長了痔瘡,竟會搖頭晃腦學著老師的腔調練起來——有點兒像馬曉蛋了。

? ? ? ?我把良子拉到瓦房外?問他:“你是不是喜歡上馬曉蛋了?”

? ? ? ?他連忙捂著我的嘴巴,四顧看看,“小魚,你給我小聲點,要是被人聽見那還得了!”

? ? ? ?我一個小拳頭嗔怒地弄過去,“得啊,兄弟,連我都不告訴。”我撇嘴裝作一臉不高興的模樣。

? ? ? 世上最神奇的事莫過于一個叫良子的男孩喜歡上一個被他喊成馬臊蛋的女生。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一個活潑好動的男孩竟會喜歡上一個靦腆安靜的女孩。也許這世界也有太多想不明白的地方,就像某些人的眼睛天生是陰陽眼能看到額外的東西,就像百慕大三角里一波波離奇的事件,就像曾經聞名一世的瑪雅文明也最終隱匿了消息。就像我對火車,既愛既恨。

? ? ? ?后來我才明白,喜歡沒有理由。

? ? ? 良子的喜歡是帶著青澀的果兒味。他依舊早晨割了大扎的狗尾巴草往紅瓦房跑去。他依舊每天歡喜地和她一起編著花圈,編著編著羞紅了臉龐。他依舊每天學著她的模樣學著老師的腔調念起書來。他會爬上樹手腳利索地摘了一小筐果兒給她。偶爾走在路上看到嬌滴的小花也會摘下、小心呵護著,直到上學才取出來裝作一副不在意的模樣送給他。他做了這么多,卻從不在她面前說喜歡。良子是把喜歡藏在心里又溢于言行中。

? ? ? 他還是會跑到草坪里蹲下身子,在蟈蟈蛐蛐美妙歌聲中尋覓他們的影子卻不會再把它們捉走了。

? ? ? ?——你信嗎?蟈蟈的前身是鮫人的眼淚。

? ? ? ?——我信。

? ? ? ?直到我以為時光會天長地久下去、我以為良子的喜歡也會天長地久直到他長成了一個初有成人的模樣,直到他真正告訴前座他喜歡她,他能給她一個承諾的時候,馬曉蛋終于要走了,她終于要離開奈城了。

? ? ? 走的那一天,她忍著眼淚將花圈套上了我們的額頭的時候,我們的眼淚很不爭氣地滲出來——說好離別不流淚的。

? ? ? ?“良子,小魚,就到這兒好了。別送了。”

? ? ? ?那一天,馬曉蛋穿了一條很漂亮的裙子,馬尾辮扎得很高,橡皮筋也換了一條新的。她還穿了一雙反著油光的皮鞋——她終于要和奈城劃清界線了,她終于站著我們世界的另一端來一場最后的告別了。

? ? ? ?她哭紅了眼睛。

? ? ? ?良子送了她一扎狗尾巴草,“記得。”

? ? ? ?“會的。”她抹了抹紅腫的眼睛。

? ? ? ?我送了一把小木刀,“珍重。”

? ? ? ?人是個奇怪的生物,明明思緒早已成泛濫一片,到了嘴邊卻再也說不出來,最后卻只吐出兩個字:“記得”、“珍重”。

? ? ? ?她上車了,發動機“嘭嘭”地發動,噴出灰色的煙來,開出一朵朵煙繞的霧花——消縱即逝。

? ? ? ?馬曉蛋真的走了,她終于要離開奈城了。

? ? ? ?“前座的女孩看過來,看過來看過來……前座的女孩看過來,看過來看過來……”我們很有默契地對著越來越小的卡車背影嚷著,她探出頭來向我們揮揮手。再到后來,只剩下模糊的影兒,融進田野里,融進山色中。最后成了點,消失了蹤跡,再也望不到了……

? ? ? 良子爬上了樹坐在枝丫上,就這么一直沉默著,像是座石像,打算陪時光沉睡千年。他后來小聲地哼著:“前座是女孩看過來,看過來看過來……”

? ? ? 我在樹下靠著,摘了跟狗尾巴草,一下又一下地掃著鼻尖,撓著內心柔軟的地方。

? ? ? 我拋了塊石子,說:“別看了,再看我們也是走不出奈城的。”

? ? ? “奈城是個魔咒。”良子輕蔑地笑笑。

? ? ? “良子,走吧,我們去城郊看火車吧。”

? ? ? 他一躍跳下來,攬著我的肩。

? ? ? 我們躺在草坪上睡去了,聽過往的火車聲轟轟地震破耳膜的聲音,淡淡的草香游離在鼻尖,夢正香,卻帶著濕濕的咸味……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我也會每天叼著狗尾巴草坐著發呆,未來的事感覺離奈城很遠很遠我還是會等候著振奮人心的轟鳴聲,。那種渴望的欲望在凡俗的生活中生根發芽拔節生長——日益強烈。

? ? ? ? ? ? ? ? ? ? ? ? ? ? ? ? ? ? ? ? ? ? ?【我只用我自己的方式努力】

? ? ? ?秋天,爺爺打魚時摔了一跤,摔傷了骨頭,不能再到江邊打魚了。爺爺告訴我,“小魚,你是個小大人了。爺爺不能再去打魚了,以后就只能你去了。還有,江邊的泥土濕潤,小心點兒。“

? ? ? ?奈城的秋天,夏天才剛剛消音,不是纏纏綿綿的雨季。它是捎著甘甜的果兒氣息,捎著狗尾巴草淡淡的清香,捎著夏天遺留的煙水汽。風是濕潤的,拂過肌膚涼涼的。間歇的雨水讓江邊的泥土特別濕潤,一不小心就容易翻了個后跟頭。

? ? ? ?我在爺爺滿城期待的目光下接過了魚簍子和竹竿。我和良子上了船,在江面上漂啊漂。蘆葦長得極為繁盛。偶爾一兩只飛鳥掠過視線而后又從視線上消失了。良子拿著魚簍子靠在船邊上,將魚簍子一遍遍搖著波面。

? ? ? ?“別玩了,我還要捉魚給婆子,還要拿去賣了。”我說。

? ? ? ?“小魚,你這方法不行。捕到天亮還沒多少條呢!”良子說完,抓著魚簍子撈啊撈,卻沒撈上一條。

? ? ? 我捂著肚子笑,“你的還不照樣是笨方法。你的手能有多長,長到江底去嗎?”

? ? ? “我們應該弄一張網。”

? ? ? “你是說漁網?”

? ? ? “對。”

? ? ? “可我們去哪兒弄一張?”

? ? ? “街口李大嬸家不就有一張棄舊的漁網嗎?我們去借來用用?”

? ? ? ?網是借來了,該怎么用呢。良子建議應該每人抓住一邊的兩端,然后講網拋到水里。

? ? ? ?突然,網變得很沉,幾乎把船往后拽了,“良子,這次肯定捕了很多魚!”

? ? ? ?我和良子扎著馬步,重心向后,卯足了勁兒拼命拉。網一下子松動了,我們被反作用力翻了后跟摔在船板上。網里什么都沒有,我有點失落,“原來只是被水草扯著而已。”

? ? ? 天空很美,我和良子躺在船板沒有起身,就這樣沉默地望了天空許久,直到我的腦筋轉回來了:天吶,還要捕魚。“良子?起來。這會兒沒準睡到天黑,魚簍子還是很空的。”

? ? ? 他睡得太沉,還打著鼻鼾。我就這么呆呆地坐著,談不上清醒,也說不上發呆。

? ? ? 再后來我們都回家了。

? ? ? ?婆子在添柴生爐,熏起的煙霧熏紅了我的雙眼,婆子一邊咳嗽著一邊添柴。我不知道究竟是煙熏紅了我的眼,還是看到婆子老了還佝僂著身子是的心酸。

? ? ? ?兩個老人一個小孩的家,我明白了爺爺說的話:你是個小大人了。

? ? ? 他們都老了。

? ? ? 我搶過婆子手中的木柴,說:“讓我試試吧。婆子,你先到里頭歇會兒。”

? ? ? 說實話,我確實不是很懂這活,但我愿意嘗試,因為我是個小大人了。

? ? ? 噴出來的煙確實很嗆鼻,我往鍋里澆上油圈,把菜倒進鍋里亂炒幾下,灑下少許水,蓋上油鍋蓋煮一會兒,撒些鹽加些糖再把菜端上盤子。雖然賣相不好,可總算是有模有樣。

? ? ? 以后這種生活可能會成為我生命中的某一段主旋律,又或者就這樣平凡一生。

? ? ? 我跟良子說:“以后我都不能太鬧著玩了。”

? ? ? 他問我為什么。

? ? ? 我抬下頭看下天空,“爺子他們老了,我得做些事。更何況爺子還傷了骨頭。”

? ? ? 這年秋天,我好像長大了,也沒那么野性了。我知道那是命運都把我們推向刀尖口兒。

? ? ? 我說過我會捕很多魚來養家。

? ? ? 只是我,變得越來越沉默,良子知道,奈城知道,狗尾巴草知道,唯獨我的父母不知道。我不再是那個放學只會留到某個地方野玩的孩子,我不再是那個無憂也無慮的孩子,我開始學著添柴生爐開始學著如何將菜炒得色香味俱全,我也開始摸索著捕魚的技巧。我知道我從來不是什么大神級的人物,我只是在用我自己的方式努力著。

? ? ? 我也會每天叼著狗尾巴草坐著發呆,未來的事感覺離奈城很遠很遠我還是會等候著振奮人心的轟鳴聲。那種渴望的欲望在凡俗的生活中生根發芽拔節生長——日益強烈。

? ? ? ?我吐出嘴里的的草根子,,向某個方向跑去。良子問我怎么了?我很大聲地向全世界宣布我有一個夢想:將來我要走出奈城,也許我會開著那拖著長尾巴的車滿世界跑。

? ? ? ?良子告訴我,“小魚,別做夢了。魚捕著了嗎?婆子喊你回家吃飯哩!”

? ? ? ?我拔了江邊的狗尾草,扔到江里去,說了句話——草根子也只能是草根子。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我突然覺得這些年來,我們爬樹摘果子、光著腳丫到處跑、抓著女孩的辮子說丑八怪、下水打魚嗆了不少水,還有碾過我們青春的火車,竟都格外分明。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尾聲,再見,少年】

? ? ? ? 后來有一天,父母把我帶出了奈城,我終于坐上了那輛夢寐的火車。

? ? ? ? 我問,婆子他們不和我們一起走嗎?

? ? ? ?父母說,他們想呆在奈城,不走了。

? ? ? ?我知道,爺爺婆子他們的根在奈城。這可是伴了他們一生記憶的城。

? ? ? ?走之前,良子對我說:“小魚,滿世界跑吧。不要想念這里的狗尾巴草了。我們沒那樣的命就只能呆在奈城一輩子。小魚,我可是有名字,你可要記住。”

? ? ? ?“我叫任哲良。”

? ? ? ?我突然覺得這些年來,我們爬樹摘果子、光著腳丫到處跑、抓著女孩的辮子說丑八怪、下水打魚嗆了不少水,還有碾過我們青春的火車,竟都格外分明。

? ? ? ?良子記著我的夢,但最后我們都拋下他離開了奈城。

? ? ? ?馬曉蛋這么做過,我也這么要做了。

? ? ? ?臨別的時候,我從兜里拿出個木刻魚給他,“良子,幫我好好照顧爺爺婆子他們。良子,你信嗎?終有一天我會開著火車把你和爺爺婆子他們都接走,去遙遠的國度。”

? ? ? ?“小魚,馬曉蛋走了,連你也要走了,最后都只剩下我。”他又自言地說下去,“這是命吶,注定的,沒注定的,這世上總有它的悲哀。”

? ? ? ? ——你信嗎?蟈蟈的前身是鮫人的眼淚。

? ? ? ? ——我信,良子,你一直都是那只蟈蟈。

? ? ? ?這些年,我才知道原來我們都有夢,卻很畏縮。原來我們都很爽朗活潑、都很憧憬未來。

? ? ? ?我和父母坐了很久的貨車,又坐了很久的火車,或許我能明白當初火車上人的心情。

? ? ? ?再見了,奈城。再見了,狗尾巴草。

? ? ? ?再見了,良子,還有爺爺婆子……

? ? ? ?我知道,當我一回頭,我早已不是那個叼著狗尾巴草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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