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字的由來
每當小時候說起「二狗」這個名字的來歷時,劉二狗總會揚起那對近乎沒有的眉毛,說:
「當初我媽生我難產好幾十天,后來方圓幾個村最牛的接生婆牛大力都放棄了,一邊嘴里念叨這是要生哪吒啊,一邊擼下來挽起的袖管兒走出產房,問我爸保大人還是保孩子。」
「你猜后來我為啥生下來啦?」劉二狗把眉毛繼續挑高了點,
「因為我家里祖上供二郎神,二郎神保佑著我家,看過《大鬧天宮》沒?跟那只狗一模一樣,而且一下凡就是兩條,打這我才生下來,小名兒叫二狗。」
要是有人說他吹牛皮,二狗就會把眉毛擠成兩小搓兒,認真的說:
「二郎神告訴我爸,要不是為了保我家母子平安,再等個十天八天的,那我就是哪吒,有三頭六臂,現在只剩下兩頭四臂,別不信,你們這些凡人肉眼根本看不出來就是了。」
玩伴們看著劉二狗黝黑的臉龐和因為若有若無的眉毛聚成的兩個白點兒,摸摸頭,嘿嘿一笑,似乎懂了。
變化
到縣城上了中學以后,家里人希望二狗會改一改愛吹牛的毛病,實際上二狗也確實看起來收斂了些許。比如,不再有女同學向老師告狀,二狗拿出一把楊樹枝做的桃木劍在她面前比比劃劃的說他是茅山第一百代傳人;剛入學報道時掛在胸前的紅領巾和自己用紅墨水畫的「四道杠」也被二狗放在了抽屜里。
二狗似乎開始朝著一個正常男孩的方向發展,唯一的例外,就是在學習委員張小芳出現的時候。
有一次,幾個同學在教室里討論昨晚的《灌籃高手》,恰巧張小芳路過,二狗突然眉毛擰成了兩個點說,櫻木花道腦袋碰到籃板是正常的,因為他小時候在村里不單頭撞到籃板,而且是籃板上沿兒,說罷順著張小芳走過的方向擰過頭,指著小時候后腦勺磕在暖氣片上的疤給別人看。只是,張小芳白裙下的紅色帆布鞋沒有一點遲疑的繼續往前挪動,劉二狗一直僵持的眉毛微微抽動了一下,盡管沒有人看得出來。
直到另外一次事件后,二狗的父母徹底斷了最初的念想。
一個細雨綿綿的下午,地上的細土因為雨點落下形成像早上沙灘邊螃蟹窩一樣的痕跡。班里的混混頭兒楚一天(真名楚天一)攔住了上廁所回來的張小芳,臉上的笑容堆起來像極了沙皮狗,一番言語戲謔之后,楚一天和伙同的幾個跟班兒竟要伸手調戲起來。
這一幕剛好被出來去廁所的劉二狗撞見。二狗再次擰起眉毛,快步橫在張小芳面前,「你們干嘛,張小芳是我女朋友,親——親過嘴的。」二狗大聲說,躲在身后的張小芳羞紅的臉好像夏天剛要成熟的櫻桃,又像驚了的兔子,呆在原地。「就你?你不吹牛能死還是想吹牛找死?!揍他——」
本來平整的泥土頓時印下了一片片雜亂的痕跡,混合了更多的雨水,變成了粘土。以一敵多的劉二狗最終被按在地上,身上、臉上裹滿了泥漿。楚一天按著地上的劉二狗說「還吹牛么?打死你!」「哈哈哈哈,就你們幾個雜碎?知道我是誰嗎?半個哪吒,有兩頭四臂,你打不死我,哈哈哈哈……」二狗笑著,擰著的眉毛窩存了一小挫雨水也隨著一起一伏的笑聲順著臉頰落下。這一次,那雙紅色帆布鞋始終沒有挪動地方。
「反了你們了這是!」聞訊趕過來的班主任謝頂天先顧不得劉二狗和他的胡言亂語,把幾個小混一人一腳踢到辦公室等待發落。隨后把依舊滿臉泥水中癲笑的劉二狗帶進了醫務室,并像二狗的小學班主任歪脖李一樣去做了一次「家訪」。
第二天以后,張小芳再也沒來上學,同學間傳聞什么的都有,但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之后的劉二狗同學吹的牛越來越大,似乎在想引起什么人的注意。當然,沒人再相信二狗說的話。
二狗出事了
若干年后,再次聽到二狗的消息,還是在醫院工作的同學告訴我的。正好趕上休年假回家,索性叫上幾個老同學去看望看望。
躺在病床上的劉二狗依如當年,黝黑的臉龐,若隱若現的眉毛。只是因為中了一刀,正在養傷,有些虛弱。問其緣由,二狗同學說:
「那天,有一個黑衣武士,手拿一把軍刀,搶了一個女孩的黑色盒子,我從大奔車里跳下來就是一腳,把盒子踢掉下來,誰知那孫子非但不跑,反倒回頭跟搶了他寶貝似的拼命。本來我就要打殘那孫子了,不知從哪竄出來一同伙兒,也是個黑武士,也拿著一把軍刀。」
二狗傷的不是嘴,講起個沒完。其實在來之前,同學就向我介紹了事情的經過,雖然整體框架不變,但遠沒有二狗說的那么邪乎。
那天,二狗坐公交到市中心的百貨大樓,一家專賣店門前突然一陣大亂,一個搶劫犯搶了一個女孩手里的黑色盒子,恰巧被二狗碰見,他跳下公交,跟那個搶匪扭打在一起,搶的盒子也掉了。后面冷不防竄出來個搶匪的同伙兒,給二狗腰眼上來了一刀,倆人就跑了。被搶盒子的女孩早就嚇跑了,倒下去的二狗漸漸失去意識,視野中漸漸模糊的是遠去的一雙紅色帆布鞋……
「跟你說,要不是那黑武士的銷魂一刀太玄妙,我……」
醫生同學會意的向我們使了個眼色,意思是,「你看,二狗還是那個牛皮大王劉二狗。」只是,我似乎注意到,這一次,二狗的眉毛始終沒有擰到一起去。
「也不知這失主還能不能找到……」劉二狗手里捧著黑色的盒子喃喃的說。
我喵了一眼盒子,見到上面的字:「魅族 PRO 6,小得 大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