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年人,總是很矛盾。
在人前,一副“百毒不侵”的模樣,無論發生什么事情都能面不改色。
無人時,卻可能為一首歌、一段話、一部電影淚流滿面。
截然不同的兩面,看似虛偽,都是“真正的自己”。
有人說,那些能夠輕易感動自己的東西“就像角落里一個小小的不起眼的容器,潤物細無聲地,盛放了許多人柔軟的心靈。”
比如社長最近看的這部電影——《那年八歲》。
兩次上映,票房僅僅幾萬不到,可看完才發現,這個成績,實在愧對這部良心片。
1
不是親人,也可以比親人更親
“寧夏川,兩頭子尖,東靠是黃河,西靠賀蘭山。”
男孩小小,就出生在寧夏川的一個小鄉村里。
八歲時,小小的母親去世,留下他和年幼的妹妹。
不久后,父親又娶了一個女人進門,對小小和妹妹也漸漸冷漠。
帶著兩個弟弟進門的后媽,不讓兄妹倆吃飽飯,還逼迫著他們做許多粗活、重活。
有一天,小小正在上課。
父親突然闖進教室,當著所有老師同學的面,強行將小小拖走。
原來,父親和后媽不愿讓小小繼續讀書,想把他賣給算命的盲人吳先生做“領道”。
所謂“領道”,就是專門給盲人領路的孩子。
盲人吳先生平日游走十村八店,靠給別人算命說書養活自己,眼睛看不見,心里透亮:
小小一進門時的倔強和抗拒,他立刻感知到了。
他狡猾地將小小招到身邊,摸著小小的臉,刻薄地貶損起來:
一句句話直戳小小的心窩子。
最終,小小的“價格”被吳先生從每月6元,砍到了5元。
父親嫌錢拿少了,臨走之前,對小小又是一頓打罵。
小小梗著脖子,不哭不鬧,一言不發。
告別了課堂的小小,從此成了吳先生的領道人。
一老一少,互相嫌棄,互相攻擊。
第一次上路,吳先生就不停地往小小心里埋刺:
路過一個村子,一群孩子們圍上來欺負小小,一邊朝他扔著石頭一邊喊:
“滴滴嗒嗒,我兒牽瞎。”
小小忍不下這口氣,撿起一塊石頭就想砸回去。
吳先生立刻攔住他,一通臭罵:
“你天生就是個挨罵的命!”
被人欺辱,不讓反抗,小小對吳先生愈加厭惡。
到達目的地,吳先生忙完,在回家路上,小小遠遠看見一個和自己親生母親長得很像的女人。
他奪口大喊了一聲:“媽!”
然后難以忍耐,失聲痛哭。
跟在背后的吳先生,粗暴地用拐棍捅了下小小,吼道:
“大白天做什么夢啊!誰是你媽?”
過一會兒,他又打小小的算盤:
“你在家爹不疼娘不愛,可憐,你給我當孫子,我保證你以后餓不著。”
小小嫌惡這個“壞老頭兒”,對他置之不理。
天漸漸暗了下來,眼看走不回去了,兩人只好去附近一戶跟吳先生相熟的人家住宿。
主人晚飯準備了韭菜炒雞蛋,小小拿起筷子就戳過去。
吳先生順聲準確地截住了小小的筷子,夾起大塊的雞蛋送到自己嘴里,還不忘教訓小小一通。
終于有一次,在吳先生貶低小小媽媽時,小小情緒爆發。
他先是借著上廁所的名義,讓吳先生放松戒備,然后,索性將吳先生一個人扔在路上,自己跑回了家。
吳先生追到小小家找他,碰巧小小又惹了后媽帶來的弟弟,兩“罪”相加,被父親一頓暴打。
后媽在一邊連連叫好,兩個弟弟在笑著偷看。
只有親生妹妹,哭得傷心欲絕。
吳先生冷漠地坐在一旁,一言不發。
再次踏上旅途的爺孫倆,重復著之前的營生。
路上,吳先生更狠厲地威脅了小小一番:
這天夜里,他們歇腳在一戶辦喪事的村民家。
飯后,吳先生給守夜人說書,正說著,屋內突然一聲巨響,人們驚嚇得四處逃竄:
小小慌忙隨著人流奔出,人群里有人念叨:“屋子里沒跑出來的瞎子算是完了”。
小小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起身壯著膽子,牽著狗進走進屋。
吳先生一個人在屋里,喃喃自語。他算了一輩子命,最是信這些。
小小安慰他:“別怕,沒有鬼,是支撐棺木的磚倒了。”
吳先生強作鎮定,嘴硬道:“我沒有怕”。
小小眼尖地發現,吳先生已經被嚇得尿了褲子。
小小沉默了,沒有揭穿他。
他第一次發現,那個總是打他罵他的壞老頭兒,原來,也只是個看不見、無助的老人。
兩個人的關系開始變得有些微妙。
第二天一早,他們繼續趕路,吳先生試探小小:“你昨天是為了救我嗎??”
“不救你救誰啊。”
到了河邊,爺倆停下休息,兩個人不約而同地挽起褲腿兒,相對無言。
吳先生突然提起話頭:“我呢,也是八歲時,沒了媽。”
小小一愣,不知怎么接話。
一老一少,都是8歲就沒了媽媽的苦命人。
小小依舊不肯叫吳先生“爺爺”,但吳先生對小小的態度,一點點在改變:
小小不慎在河里傷了腳,吳先生急忙去路邊找趕車的人送孩子看傷。
結果因為身無分文,坐不上車,他只好自己背起小小。
聽著小小的指揮,深一腳、淺一腳,拄著拐杖,一路小跑。
從前,小小每次提起媽媽,他都冷嘲熱諷,不斷地提醒小小“你媽啥都不知道,她已經不在了!”
相處久了,他逢人就夸:“我孫子,聰明,像他媽。”
小小好奇他的“算命”本事。
他坦誠相待,耐心解釋:算命的人其實不會算,不過是給人解開心結,盡最大的善意去賺這份錢而已。
兩個人越走越近,相處越來越像親人,可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
吳先生明白,小小是個健康的孩子,跟著自己跑十幾年,不會有出息。
他狠下心,逼著小小離開了自己。又拿出自己所有的積蓄,讓小小能夠回到學校讀書。
回到教室的小小,突然扔下課本,跑出學校,對著吳先生離去的方向不停地大喊“爺爺,爺爺”,淚如雨下。
吳先生終于得到了自己奢望已久的那個稱呼,可他早已不再想從這個稱呼里索取什么。
他擺擺手,摸索著,漸漸走遠。
這對“半路”爺孫,或許就此緣盡。
人間最動人的,不過一份真情。
不是親人又怎樣呢?
2
成年人的面冷心硬,都是裝的
小小和吳先生,都在8歲那年失去了媽媽。
遇到經歷和自己相似的小小,吳先生一開始并沒有表現出絲毫憐憫,反而總是傷害他:
任由他挨打受欺負,還要添油加醋,對他罵罵咧咧。
導演談到這個角色時感嘆:“我經歷過三個說書人,這三個人嘴都特壞,但他們心腸都特好。”
吳先生也是如此:刀子嘴、豆腐心。
小小騙他踩到牛糞,他抬起拐杖要打。
最后也只是“高高舉起,輕輕放下。”
他看似冷漠,也很容易被觸動。
吳先生發生危險時,善良的小小不計前嫌地擔心他:“瞎子沒跑出來怎么辦?”
于是他開始漸漸接納這個孩子。
小小的一點關心,就足夠讓他軟下態度。
表面上不動聲色,實際上把他當成了親孫子:
晚上吃飯的時候,主動將好吃的菜夾給小小。
又一次遇見村里欺負小小的孩子們,他哪怕看不見,也要拼盡力氣幫小小反抗:
拿起拐杖,笨拙地朝那些“熊孩子”揮舞。
有一句話:“成年人,總喜歡假裝冷漠。”
如吳先生對小小這般:越是想靠近,越把人推遠。
越是渴望一段關系,越是假裝不在意。
最近,一段視頻刷爆朋友圈,出嫁的女兒和父親在婚禮上一起跳了一支舞。
爸爸有些害羞,還時不時偷瞄一眼女兒,生怕做錯了動作。
女兒其實很意外:爸爸平日里“嚴厲又高冷”。
“兇兇的那種。”
“沒想到他會為了我,放低姿態。”
吳先生渴望與小小親密,爸爸心里也無比疼愛女兒。
可他們早就習慣了,把渴望和關心藏在心底。
心理學上把這種“假裝冷漠、口是心非”稱為“主動羞恥感”。
在他們看來,因為太過需要,太想靠近,所以主動是羞恥、卑微的。
又常常接受不了自己的卑微,所以要用高冷來防御。
可是,渴望愛、表達愛,本就是人之常情。
別總用冷漠掩蓋你的溫柔,有些話,說出來,會有人懂。
3
有時候,愛也需要放手
其實吳先生想過把自己的本事傳給小小。
說書、算命,算不上什么大本領,卻也足以安身立命。
他清楚自己終會有老去的那一天,有了這個“孫子”在身邊,有人養老送終,不至于晚景凄涼。
小小聽后,也爽快地答應了。
但兩人路過學校時,聽到讀書聲,吳先生又改變了想法。
他思慮一番,拿出自己的積蓄,塞給小小,叮囑他:
拿著,上學去,好好讀書。
然后拄著拐棍,默默離開,不挽留,不道別。
吳先生眼盲心不盲,他知道,對小小來說,讀書一條更好的出路。
他當然也清楚,對于自己而言,這幾乎是一次沒有回報的付出:
他已經年紀很大了,興許過幾年就撒手人寰,興許根本等不到小小長大的那一天。
這個過程中,他會衰老、生病、孤獨……
只是,早把小小當成親孫子看待的吳先生,已不再思考這些“利弊”:
小小應該有自己的人生,年老的他不該“拖累”小小。
對孩子最好的愛,并不是把TA綁在身邊,要TA事事為自己付出。
《無問西東》里,出身名門的沈光耀,成績優異,能力出眾。
在他決定棄文從武時,母親沒有過多干涉,只告訴他:
“我們想你能夠享受到人生的樂趣,比如讀萬卷書行萬里路,比如同你自己喜歡的女孩子結婚生子。
注意不是給我增添子孫,而是你自己,能夠享受為人父母的樂趣。”
或許人生就是一次次的團聚和別離,或是緣分使然,或是陰差陽錯。
如父母和子女,如吳先生和小小。
世界上大多數的愛都是為了團聚,也有小部分的愛,是為了讓另一個人遠行。
也正因如此,這樣的別離才更讓人動容。
電影上映時,因為首日票房太低,不到一天就被撤下,重新上映,依然沒有太多觀眾。
但社長看完才發現,這部低成本小眾片,實在是被嚴重低估了。
西北山村里,鏡頭沉靜地記錄下麥田、溪水、人家,荒涼卻并不慘淡;
一對陌生人從抗拒,到接納,到互為依靠,最終分別的感情,質樸淡然。
想要溫暖那些每天都在“假裝強硬”的成年人,其實這樣平凡的場景,簡單的故事,就足夠了。
愿每個“虛偽”的成年人,都能找到治愈自己的“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