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ick Fury緊緊盯著眼前這張紙,紙上寫著許許多多的問題:
你從哪顆星球來?
你為什么要到地球?
你們的科技水平有多先進?你們是否攜帶武器?
你們的宇宙飛船停在哪里?通過什么樣的技術從遙遠的外星系來到這里?
諸如此類的問題還有很多,密密麻麻地寫滿了整面紙,都是神盾局要求他向眼前這個外星人問的問題。Fury感到有些好笑——現在,就在這間審訊室里,就在此時此刻,在他面前,就活生生坐著一個外星人。而且,他在腦中補充道,這很可能是人類第一次接觸外星生物,然而他要提的問題卻跟問外國間諜的那些問題沒什么兩樣。
這感覺就跟E.T.里的小男孩埃利奧特發現外星人后不僅沒跟它交朋友,一起騎著自行車上月球,反而報告警察有外人闖入他家讓警察干脆一槍打死對方差不多。
Fury一邊用紙遮著自己的臉,一邊悄悄抬起眼睛注視著對方。他知道,除此之外,這個外星人身上還有些其他東西,攪得他心煩意亂。
這地球上有那么多人,他偏偏選擇偽裝成Fury的上司Keller。
他仔細地觀察著“Keller”:在和Fury的打斗中,他那頭原本打理得整整齊齊的花白頭發有幾縷散落了下來,搭在他的前額上;為了防止他藏匿武器,他們脫掉了他的西裝,只留下馬甲和襯衫,他那副讓他洋洋自得的眼鏡也還好端端地架在他的鼻梁上;他的雙手被手銬拷在兩邊的椅子扶手上——這很好,Fury親身體會過他有多大的本事;他也沒有像Keller往常那樣打領帶,他襯衫的扣子被解開了幾顆,隱藏在襯衫下的皮膚便裸露了出來——當然,同樣顯眼的,是他脖子上那只銀色的金屬環,有一抹藍色的電流不斷地在金屬環上流過。
他這樣子讓Fury聯想起了Goose。那只貓脖子上也有個項圈,現在的Talos就和一只寵物貓沒有任何區別。
“我說……”想到這里,Fury的喉嚨不禁緊了緊,他趕緊咳了咳,讓自己的聲音盡量恢復平靜,“你能變回原來的樣子嗎?我是說……那個……你一直保持著我上司的樣子……我……有點……”
“不行,”還沒等Fury想出一個合適的詞,對方便斬釘截鐵地回答,“要恢復成我原來的樣子,我的身體就會產生極大的變化,”Talos發出哼哼的響聲,像是某種冷笑,“到時候我脖子上的這枚炸彈就會把我的腦袋炸飛。你也不想這樣的對不對,Nicholas?”
“是的,跟你們想的一樣,”還沒等Fury說話,Talos便兀自開口,“沒錯,我不是這宇宙中對C-53星球而言唯一的外星人,這宇宙里還有很多很多和我同樣的,對你們而言尚屬未知的種族,每一個都發展出了自己的高度文明和特有的能力;是的,外星種族和外星種族之間也存有戰爭,我們和‘那個女人’所屬的種族之間已經打了很長時間的仗,長得我都快要忘記最開始是什么時候了;不,很可惜,我不能把我們的科技傳授給你們,這不怪我,你們的科技實在是過于落后,即使把我們的文明交給你們,你們也很難理解。除此之外……”Fury感到Talos原本輕松的表情露出了一絲沉重,“我也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
“我都還沒開始問你問題呢,”Fury將那張紙折了起來,他已經不需要它了,“為什么你就這么迫切地要把自己的情況透露給我?”
“因為我沒有太多的時間在這里浪費,”Talos點點頭,“不用擔心,我們對這顆邊境星球沒有任何興趣,這里太蠻荒了,沒有侵略的必要。我到這里來,是為了其他事……我當然也知道,既然你們發現了我,就不會輕易讓我離開,是這樣嗎?”
“所以我覺得,有必要與你單獨做個交易。”Talos的聲音放輕了。
Fury搓了搓手。一個外星人,居然說要跟他本人單獨做個交易?
“我知道,”Talos的聲音依然很輕,“我知道你對這副身體原本的主人抱有怎樣的感情,Nicholas。”
Motherfucker!Fury在內心狠狠地咒罵了一句。
“我不得不說,你表現得實在是,太露骨了,”Talos的臉上浮現出了微笑,“就連我冒充他的這短短幾天里,都能感到你對他抱有什么樣的想法……但是很可惜,他有自己的家庭,不是嗎?他是個盡責的、充滿愛的好父親、好丈夫——就這點上而言,我非常喜歡他。”Talos翹起嘴角,眼神卻沒有看向Fury,他的眼睛在看著另一個地方,那地方甚至不在這間房間里,“你看,我們之間也不是那么不同,就比如說明明渴求卻深知自己永遠也無法得到的心情,就是相似的,”他的眼睛轉回Fury的方向,Fury立刻情不自禁坐直了,“如你所見,這副身體,與Keller本人的一模一樣——我的意思是,不僅僅是外表上的相同。現在我們的基因組成都是完全相同的,連你們星球上最先進的基因檢測儀器都查不出來我和他的基因有任何不同之處。不僅如此,我還掌握了Keller本人的性格,甚至包括他最近一段時間的記憶。”
Fury這才想起,他們打斗時Talos曾經說過他不是近視眼,卻因為眼鏡適合他的裝束才戴眼鏡——Keller本來就戴眼鏡。他之所以這么說,是因為Talos的性格和記憶已經與Keller的融為一體。為了秘密入侵地球,他犧牲了自己一部分的人格。
Talos小心翼翼地昂起頭,仿佛在向Fury展示這具原本屬于Keller的身體一樣,“看看這雙藍眼睛,還有誰能擁有一雙這樣眼睛呢?我就是如假包換的Keller。”
他說的不錯,Keller的那雙藍眼睛簡直就是上帝最巧奪天工的產物……Talos的變形能力既然能將這雙眼睛也毫無保留地復制了下來,就證明他所言非虛。
自己內心深處的秘密居然全被敵人知道了,Fury把身體靠在椅子上,胸口因為憤怒和羞恥起起伏伏。
“Vers跟我說過,她說你是斯庫魯族的首領,”過了許久,他才開口,“是斯庫魯人中特別的存在。為什么,你寧可做這樣的交易,也要去做‘你必須要做的那件事’?是什么東西讓你做出這樣的犧牲?”
“我已經說過了,我沒有多少時間可以……”
他還沒說完,就感到自己的頭發被抓住了。Fury從椅子上迅速站起身,他抓住“Keller”花白的頭發,然后將他一把按在了桌上。Fury的力氣那么大,甚至讓“Keller”臉上的眼鏡都彈到了地上。
“如果中學生課本里第一個人類和外星人碰觸的器官不是手指頭和手指頭,而是其他什么器官的話,這對中學生而言是不是有些太不友好了?你覺得我會接受這種條件?你覺得我們人類是什么樣的人?我是什么樣的人,嗯?”Fury憤怒地質問著,“別開玩笑了。”
Fury能感到Talos的身體在顫抖,他在恐懼,他的呼吸聲失去了規律,而且愈發沉重。他知道他在害怕什么,他脖子上那枚炸彈,只要稍有動靜就會爆炸——不過Fury將自己的力度調整得剛剛好。他想起那個出車禍時坐在他副駕駛座位上死去的斯克魯人,他們的科技和能力也許看上去遠超人類,但是他們也會恐懼,也有脆弱之處。
“那你們想要什么!”Talos吃痛地喘息著,他的聲音幾乎是從嗓子里擠出來的,“我所需要的,只是一點時間,我必須找到她,那個女人身上有我所尋找的答案!”
“是想要我們的科技嗎?”他急促地詢問著,“很久以前,我們也曾經將自己的科技分享給他人,但是你知道發生了什么事嗎?克里人殺了我們的使者,搶劫了我們的飛船,將飛船上的科技據為己有。很快,他們的貪欲便掀起了我們之間的戰爭,他們害得我們永遠失去了自己的家園,我的族人們只能在荒涼的宇宙中流離失所。但是……”他緊緊閉起雙眼,仿佛在為自己即將說出的話而感到悔恨,“但是沒關系,為了達到我的目的,我會再犯一次同樣的錯誤——我會將我們的科技分享給你們。如果你們還是覺得不夠,我甚至能把我自己也交給你們,你們想要研究我,不是嗎?你們想要知道變身能力的秘密,你們可以解剖我,不管是殺掉我,還是在我活著的時候這樣做,都可以。”
“我知道,你們毫無疑問會把新技術運用到戰爭中去,然后會出現大量跟我們一樣失去故鄉的人,我知道……”那雙原本屬于Keller的藍眼睛,現在正閃爍著痛苦的光影。Fury知道,那并不是因為他身體上的疼痛,“但是我別無他法,我已經沒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Fury看著眼前的Talos,他的姿態不再高傲,語氣也幾近低聲下氣。
他不知道自己對Talos抱有怎樣的感情,是同情?不。那是憐憫?也不是。
他感到他們是相同的,雖然外表大相徑庭,但內心的感情卻沒有任何不同。
“我們去詢問了Keller的女兒,”Fury輕聲說道,“看來你在假扮成Keller的時候,不僅幫他做了神盾局的工作,你還幫他照顧好他的家人,她說你和真正的Keller沒有任何區別。”
“我一直覺得奇怪,按理說如果你假扮成Keller后就不該回他家去,不是嗎?朝夕相處的家人比同事更容易看出偽裝的破綻,”他凝視著Talos,觀察著他臉上的表情,“是對自己的偽裝有十足的信心?還是害怕Keller這樣愛家的人卻不回家會讓人產生懷疑?”
“依我看,都不是。你之所以要回Keller家,代替Keller照顧他的女兒,是因為你害怕Keller的女兒會因為爸爸的突然失蹤而感到傷心,你不想讓她覺得自己失去了爸爸……看來你還不像你想象中的那樣一無所有。”
“高科技戰爭?活體解剖?放過我吧,我可不想參與到這些東西當中去。而且我知道,你也明顯不想。”
Talos感到自己脖子上沉重的壓力突然得到了釋放,那枚金屬圓環被Fury解了下來,扔在了桌子上。緊接著,束縛他雙手手腕的手銬也被打開了。
“為什么……你要這樣做?”Talos一邊揉揉手腕,一邊詫異地看向Fury。
“就在不久前,我們神盾局新來的一個小老弟給我上了一課,那個家伙遵從了自己的直覺,結果做了正確的事。所以我覺得,這次我也應該遵從自己的直覺。”Fury咧開嘴,露出一口白牙,“我要帶你去找Vers,我覺得你們倆該好好談一談,而不是一見面就打架。”
“說不定我們可以騎自行車去,你可以坐在我自行車前面的小籃子里。”他小聲補充。
“什么是,自行車?”Talos困惑不解地問道。
“別在意……不過我們去找Vers的路上,你能一直保持著Keller的樣子嗎?我總得收點旅費之類的對吧?不是所有人都有機會和自己喜歡的上司一起公款旅游的,”Fury向Talos伸出手,“還有,我的好朋友都叫我Fury,沒人叫我Nicholas。”
“悉聽尊便,Fury。”Talos也握住了Fury的手。
一般探員辦公室。
Phil Coulson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他拿起手中的寵物商店發票,可不能忘記報銷,他鄭重地提醒自己。
“……可是,為什么要我去買狗狗的項圈?”他回憶起不久前與Fury先生的對話,“鑒于您之前和外星人打架被打得一塌糊涂的前車之鑒,我覺得還是和您一起審訊外星人比較好。”
“Coulson探員,你覺得我像是會被人打得一塌糊涂的那種蠢蛋嗎?”Fury生氣地回應,“我那叫欲擒故縱,你們這些新人最好都學著點。至于審訊,我自己一個人也行,這點膽量都沒有,以后還要怎么再繼續做神盾局特工?還有,別忘了買個看上去高科技點的項圈,最好是金屬的,有點未來感的那種就最好了。”
不愧是Fury先生,他簡直就是膽量、智慧與氣魄的化身,想到這里,Coulson不禁微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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