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兒女為情憂,一棹蘭舟去難留。樟樹林里伯勞飛,白菊圃里歌不休。蘭漿點破了漣漪碎,蒹葭居處碧水流。誰解女兒心中憂,遠去了輕衫與長簫,留下了小軒與竹樓。
哥哥你要去遠游,桃花渡口系蘭舟。風吹 ,衣飄飄,白馬鳴烏桕。池塘落雙影,流鶯穿弱柳。橋里的橋,樓外的樓,遺墨軒外的碧水,日月流。
? ? ? ? ? ? ? 隋堤遠,波急路塵輕。
今古柳橋多送別,見人分袂亦愁生,何況自關情 。
? ? ? ? ? ? ?斜照后,新月上西城。
城上樓高重倚望,愿身能似月亭亭,千里伴君行。
————————————————————宋 ?張先《江南柳》
誰在柳堤分袂,誰在高樓常佇立?汴京望不斷,運河空蜿蜒。這一去,是長亭更短亭;這一去,是關山千萬重;這一去是云鬟慵整琴懶聽;這一去,是淚濕紅箋寄不成。寄不成,空留鴛鴦冷畫屏,銅鏡鎖槁形,紅燭搖殘夜,孤衾對古箏,耿耿長夜,寄寄長燈,春愁閨寒夢冷。
夕陽起平蕪,蓮動下漁舟。還是烏將軍渡口,那一片荷花,葳葳蕤蕤, ? ?惹人挺愛。你贈我的荷花,大朵而明媚。它們在暮色里搖曳,在碧水里張望,躑躅。仿佛還有誰家的女子,采蓮南塘秋。驚起了鷗鷺,婉轉了歌喉。翠幔間繁纓纖腰間長袖,綻破了櫻桃,顛簸了小舟。不勝羞,幾番娥眉嗔怪,幾次輕舒水袖。
是夢?是幻?還是你一直在我的身邊,從來不曾遠游?
我走過白蓮寺的鐘聲,昭陽書院的牌坊和走廊。拂風閣內書聲瑯瑯,那塊沈士茂題寫的“六朝遺勝”在余暉里幽幽地緬懷著那些風雅絕美的往事。那個才情絕世的梁昭明太子,在迷離的燈火里顯得忽遠忽近。我想起了那個大馬的少年,他白衣白馬,英姿颯爽。他穿過了觀前巷,斜過了應家橋,走過桃花掩映的人家。他疾馳的馬蹄驚落了滿樹桃花,弄壞了我的桃花妝,也擾亂了我的少女心事。他的眸子里有著清澈如水的眼波,和揚眉淡看的閃爍。
那是一個致命的邂逅,連風也靜美得忘記了呼吸,任由化蝶的歌聲,穿過自己透明的身體。那一個凝眸來的突然,那個對視的一瞬,就想一輩子,刻在我的心里。那一輩子又像一天,一直鮮活在我的記憶里。不曾有憂傷想染,不曾有別離傾軋。仿佛永遠停留在那一天,無論過了多少年,過了多少個世紀,那一刻一直停留在我的腦海里:他清俊的眸子漫漫掃過我的臉,一種內心深處溢出的溫暖,開始隨著秋水蔓延,瞬間將我包圍,將我融化,柔如水,淡如煙。
烏鎮的兒女,燈影里的人家。我看見流水的人家,有人在剪燭夜話,有人在把酒話桑滿,也有人在臨窗的閣樓,輕舒著眉黛。那迎風的一聲簫,落在誰家的樓臺。銅鏡里,誰又瘦損了憔悴容。誰又費勁了心思,新題了桃花箋。那些三月的桃花,沿著紙湄的記憶,席卷而來。那個花下的女子,輕荷著花鋤,還在細數著那些心醉的馬蹄,那個夢從春天開始,一直蜿蜒到秋天的記憶,鋪天席地。
寒樹煙中,盡烏戍六朝舊地;夕陽帆外,見吳興幾點遠山。
桃花紅,梨花白,是通濟橋,還是逢源雙橋?有畫舫歌聲,幽幽傳來。那些岸邊閃過的青蔥少年,疏疏淺淺地走過幫岸和水軒。他們打著折扇,斜覷這望眼,一遍一遍走過我的窗前。西市流與東柵頭,烏蓬、蚱蜢去不休。來來往往多少商賈名利流。朝來暮往,多少人仰首,多少人駐留。
閑夢遠,南國正芳春
船上管弦江面淥,滿城飛絮輥輕塵
閑夢遠,南國正清秋
千里江山寒色遠,蘆花深處泊孤舟。笛在明月樓。
----------------------------------南塘 ?李煜 ?《望江南》
幾番花落,幾番春去,誰忘了歸家。塘邊的垂柳,抽醒了魚蝦。櫻桃紅,芭蕉綠,共踐了盟約,望盡了天際的歸舟,也望斷了嵩岳的書院和高樓。
折桐花爛漫,再畫一個當日的模樣。銅鏡里峨眉彎彎,好似那遠山去中原。嵩岳書院,子衿青青,書香彌漫。一卷經梵,一支長簫,就是我們思念的距離。誰在用簫聲召喚,那個春暖花開的午后,那個清純靜美的年代,誰在用紅箋傾撒,那個刻骨銘心的思念,那個日夜不休的期盼。日子被我結繩記事,一伸手就是你的眉眼,肉嵩岳,如秋波。這個夜晚,如果你能循夢而來,那么所有的夜色和故事,都將鮮活生動起來。
情未了,夢未圓。掩窗,展箋,抹弦,那些舊時的月色和馬蹄聲就這樣緩緩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