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的肅殺讓人們窩在房間里去躲避它,圍坐在火爐前,那撲撲跳動著的火焰總是恰到好處的襯托出冬天的寒冷。若是下起了雪,更是鮮少有人出來,頂多只是舀舀水,便又搓搓手,縮著腦袋小跑回屋里。南方也難得見雪,小孩子素來是喜歡雪的,潔白的雪花飄進了他們的世界,托起了他們的幻想。
小澤也不例外,父母去了北方打工,她與奶奶就在南方的小屋里看著四季更替,雖沒有像別的小孩子有這種那種有趣的玩具,但是有農家生活的詩意與爸爸寄回來的書陪伴,小澤倒也覺得歡喜。過了這個冬季,父母就要把她接回身邊,上學念書了,這是在南方小屋的最后一個冬天。
快到除夕的那幾天,天空總是灰蒙蒙的。小澤以為要下冬雨了,就像往常一樣將柴禾用布改好,提早將雞鴨趕回它們自己的窩,便回到屋里,繼續為火爐添柴,讓火更旺一點兒,這樣在旁邊的奶奶也能暖和點兒。小澤的奶奶在一旁擇著菜,感受到周圍的空氣變得更暖了。她抬起頭看看外孫女兒,欣慰地笑了,“小澤,桌子那邊有剛蒸出來的饅頭,你去嘗嘗,我去屋外舀點兒水。”“奶奶,讓我來吧,”小澤急忙吞下剛咬的饅頭,跳下桌子幫奶奶去提桶,“奶奶還提的動呢,讓奶奶去。”奶奶笑著往屋外走。小澤也就繼續坐在桌子旁邊看書邊吃饅頭。奶奶舀完水從屋外回來,神秘地對小澤說:“你去窗前看看,下雪了。”小澤一聽,急忙到窗子前查看,那窗外剛飄起雪,如輕盈的精靈緩緩地降下,沒有目標,亦沒有方向,讓人捉摸不透,也歡喜異常,小澤開心的叫到:“下雪啦,下雪啦。”奶奶一邊為灶爐生火,一邊寵溺的看著小澤:“這場雪估計大著呢,你明早起來說不定就大變樣兒了呢。”
在小澤看來,那是個難入眠的夜晚,雪牽動著她的思緒,向來好睡的她隔一會兒就睜開眼睛,仔細聽著外面的動靜,奶奶翻了個身,拍拍她說:“快睡吧,快睡吧,雪那么輕,落下來哪還會有多大動靜。”小澤在奶奶的輕拍中也迷迷糊糊睡著了…………
第二天,她一睜眼,就馬上趴窗子那兒去看,生怕雪就這么停了,可雪依舊在下,一夜的雪鋪滿整個大地,映的窗外格外白,奶奶笑著對小澤說:“你看,這場雪下的真大。”小澤匆匆喝了幾口粥,帶上手套圍巾便向外跑去,遠處是云的白,楊樹的白,是田野一覽無余的白。近處是覆蓋屋頂的白;是裊裊炊煙穿過樹影的白;是籬笆木樁撐起一排排雪球那充盈的白;是飄落在窗臺上的雪對著玻璃窗花竊竊私語的白。它們穿越野草和冰凌,穿越天空和鳥兒飛過的樹枝,逶迤在一起宛如大地白色的獵人,監視著走過村口走過樹林的每一個腳印。只有那炊煙不理會雪的存在。它們那么倏忽易逝,那么飄飄然然,它們輕盈的像夢,不留痕跡得消散,無可挽回,卻又耐人尋味。雪花依舊飄下來,想要去擁抱這個大地,小澤脫下手套,用手接住雪,掌心的溫度將雪化作一汪水,盡管冷,但是她還是去捧了地面上的雪,那才是冬雪的感覺呢。
籬笆旁的臘梅樹開得正盛,白雪覆在臘梅上,都也顯得有一番韻味,雪之冷將臘梅的香氣激發出來了,小澤終于理解了“雪似梅花,梅花似雪,似與不似都奇絕。”詩人看到此景的驚嘆之情了。
平時下了雨便會變得泥濘的小路此時也變得雪白的,看著也沒有那么可恨了,小澤踩上去還會有“嘎吱”的聲音,疏朗而松軟,有了雪,沒有小伙伴分享也是不行的,就這樣,前呼后引,雪將孩子們的玩心都激起來了,她拿一個雪球扔你,也不惱,笑著拍拍身子,繼續團一個雪球扔她。雪就是孩子們的課堂,積雪中誕生的游戲猶如白色的呼吸穿越嘴的天空,模糊了娛樂與乏味、寂寞與等待的界限。
天色漸晚,各家各戶都生起炊煙,孩子們也都應家長的呼喚歸去,小澤的臉也凍的紅撲撲的,揣著滿心的喜悅中往家沖。
回到小屋,奶奶已經將熱騰騰的飯菜端上桌,小澤叫了聲:“奶奶,我回來了。”便湊到火爐旁暖一暖自己的手,奶奶擺好筷子,拿上兩根胡蘿卜,對小澤說:“今年難得下這么大雪我們也堆個雪人玩玩兒。”
小澤驚訝的看著奶奶:“奶奶,外面很冷的,會不方便。”“小孫女兒長大了,心疼奶奶了,沒事兒,我們就在院子里堆一個雪娃娃。”奶奶拿著小鏟笑著往外走,“我倒想體驗一下堆雪人的感覺。”小澤的樂趣也被勾起來了,她尋了兩根小木柴,放在旁邊。便開始鏟雪,與奶奶開始堆起雪人,小澤怕奶奶累著,將雪團好了遞給奶奶,奶奶也認真堆著,仿佛也在享受著和雪、和大自然的交流。雪人成型了,奶奶拿著胡蘿卜給它裝鼻子,比劃著,怕把鼻子裝歪,小澤笑著說:“奶奶,干嘛這么認真,給它裝在這邊不就行了。”小澤指了指眼睛下面,奶奶說:“得給它弄好看點兒,要不然我家雪娃娃豈不是不高興了。”奶奶插好樹枝,拍了拍雪人對小澤說:“你看我們家也有雪娃娃了。”小澤挽著奶奶的胳膊撒著嬌:“奶奶弄得雪娃娃就是俊俏。”“好了,有了雪娃娃,我們小娃娃也要吃飯了。”說完便招呼小澤往屋里走。熱騰騰的飯菜暖著小澤的心,想起奶奶剛剛專注的神情和堆完雪人的開心,小澤心里偷偷樂著:“來奶奶也是個老頑童啊。”
雪下著兩天便停了,小澤的爸爸媽媽也回來過年了。待了幾天便要帶著小澤回北方了,奶奶拿出織好的手套與圍巾給小澤,叮囑道:“北方不像南方,北方多雪,特別的冷,玩雪的時候可得仔細保暖啊。”小澤抱抱奶奶,應了聲兒:“奶奶,等那兒下了雪,我就接你一起過來,我們再一起堆雪人。”“好嘞。”奶奶答應著。
北方的確多雪,連下兩天也是正常的,小澤見多了也不再覺得新奇。再加上年齡漸大,各種負擔也多了起來,每每下雪總會到陽臺上望一會兒再回去繼續忙別的事了。每次下雪,小澤都會打電話問奶奶來不來,奶奶總說自己老了,堆不動了。是呀,她在一天天成長,奶奶也在老去呀。但她每次想到那場大雪,那個俊俏的雪娃娃,小澤的嘴角總是微微上揚,積雪的柔軟、疏朗、潤澤與明亮帶給我們特殊的娛樂性遠遠超出我們的想像。它時常散發出草木與泥土休息的氣味,光線和溫度冷卻的味道。那是正常的平民世界所應有的味道。沒有任何東西能像雪一樣如此坦然地把自己交給我們,交給世界。連自己的影子都舍不得留下。它讓我們心中沒有秘密可言。
這雪也令她的小屋時光更加難忘,每每憶起,這寒冷的雪竟也會變成一種無名的熱量去溫暖著她的心…………
??文/邵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