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宵,夜微涼。
他把車停在路邊,支起一根煙。跑一趟機場,有些疲憊。打開唱片機:“鴻雁南飛秋色迷茫,吹笛獨奏流年滄?!?,很磁性的嗓音,融入這清涼的月夜。
關燈,閉目。凌晨時分,生意總是清淡。
他幾乎入夢,甚至依稀夢見兩歲女兒朝他做鬼臉。叮……手機提示音驀地響起。
他揉揉惺忪的眼,地址是:"blue酒吧 "。
他睡意頓消,朝著那條熟悉又喧囂的街道駛去。
半夜打車,多半是醺然的男人或妖嬈的女人。
也有例外。
她素凈、秀雅,一襲藍裙,背白色雙肩包,不到二十歲,學生模樣。
近看,她面色酡紅,步履綿軟。
他替她打開后座車門,問道:”你打車?”
她緩緩點頭,身體倚躺車廂,聲如細絲:“江寧天元東路?!?/p>
嗯,你一個人出來泡吧?”他打開導航,關切地問道。
她鼻腔里發出細微鼾聲。
車,奔馳在遼闊的高速公路上,唱片機低回淺唱:“孤燈未眠夜色逍遙,誰又憑欄獨望凄涼,落雪覆蓋大地漫憂傷,把我的模樣偽裝……”
興許是失戀了。小年輕,談個戀愛都銘心刻骨的。他云淡風輕地想,嘴角微微上揚。
“司機,停車……” 后座女孩突然大聲嚷嚷。
“還沒到江寧,高速上不能停車?!彼仡^望了一眼。她雙眼迷離,口齒不清。
“我要小解,你不停車,難道拉你車上?”她有些生氣,表情醺然。
他無語,將車慢慢靠在路邊,打開后視燈。
她下車,大叫:“關燈!”
他真服了她,怎樣是好?不開燈,車來車往有危險;開燈,又叫她暴露在眾目睽睽之下。
她幾乎是命令道:“下來幫我擋一下?!?/p>
他實在無策,拎著她一側衣角,頭撇到后邊,道:“你放心,我什么都沒看見。”
他聽到她一泄如注的聲音,將這寂靜的夜攪得支離破碎。
“喂,遞我張面紙?!彼碌馈?/p>
哦,他抽了一張,反手遞給她。虧是黑夜,無人看到他一臉的尷尬。
“夜微涼,心向你的遠方;獨悲傷,這條路多漫長;怎思量,詩人筆下畫的滄?!彼麚u下車窗,涼風拂面,夜這樣靜,偶爾聽見田間傳來一陣蛙鳴。
“天元東路到了?!彼麊舅?。
她半睡半醒,從背包里掏出一串鑰匙,扔給他。
“送我回家吧,我走不了?!彼埱?。
他拿她鑰匙開門,一個四居室的大套房,裝修豪華。紅木餐桌上有幾瓶進口紅酒,一看就知價格不菲。
他把她扶上床、脫鞋、蓋被,然后關門、離開。
? ? ? ?一周后,他換了新車新號碼。中午突然接到公司總部電話,說一位女乘客詢問他的聯系方式。
他有些擔心,她不會酒醒后要投訴我吧,我可是清清白白的。萬一以訛傳訛,鬧大了,傳到醋壇子老婆耳里,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一整天,他心緒不寧,忐忑不安。
細雨如絲。他開著車子駛在雨夜空曠的馬路上。微信通訊錄有新朋友提醒,他隨手點開,竟是她,醉酒的女孩。
她說想發小紅包以表感謝,也是誤工補償。
他無法推辭,點開紅包是188元。他退還,她不接。只說他是好人,略表心意。
? ? ? ?今夜星空燦爛。
他將車開至一片清澈的湖邊,輕柔的晚風裹挾著沁人心脾的青草味。他坐在石階上,抬頭仰望星空。
唱片機循環播放著:“夜微涼,提筆又牽思量;詩兩行,僅隔宣紙一張;怎能忘,谷雨落地后的惆悵;笛音揚,已泛黃的篇章……”
他竟聽不出絲毫惆悵的味道,只覺得心里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