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此刻，深秋時節，一個凄風苦雨的下午，我站在這個，曾和她一起涉足過的小島堤壩上，祭奠我和她共同擁有的過往歲月。
那個時候，這還是個孤島，這個跨度三千米的大橋還沒建成。
小島上的居民就靠著一個小小的輪渡碼頭，走向外面花花綠綠的世界；而我們也是經由碼頭，從城區坐船進到這里。
02
那時的“她”，就是我刻骨銘心的戀人：美仙。
九十年代初，青梅竹馬的我們都長大，成了瓊瑤阿姨筆下那樣的俊男美女。特別是美仙，真是人如其名，美若天仙，美得讓人不忍褻瀆，美得讓男子們要么自慚形穢，只敢遠觀不敢褻玩；要么自認為有些資格將神仙妹妹娶進家門，回去供著。
而我卻不屬于其中的任何一種，因為作為隔壁鄰居，又是從小學到初中的同學，美仙對我情有獨鐘。
我高中畢業，沒能如愿考上大學，羞愧不已。現在還能得到美仙如此的青睞，自然受寵若驚，發誓要全身心地為她付出我的一切。
只是，生于窮鄉僻壤的我，即使為她獻上我的生命，一切也都只能是微不足道。
我家除了那一幢五間的小平房，和三個等著娶親的小子，再沒有一樣值錢的東西。而我又排行最末，絕沒有盡著我先成家的道理。
雖然，美仙總說光我就老值錢了，但我知道，那是善良的她在安慰我。我有的只能是偶爾為她吟上一句“絕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又或是整首的《你是人間四月天》！
作為同是農村人的美仙家，境況亦是不妙，她上面有兩個哥哥，還是天聾地啞的一對，真奇怪，怎么就美仙一人獨得天地之精華？
如此家境，就算家里有些錢，也花不到美仙身上了，何況她還是個乖乖女，知道心疼父母兄長。
雙方的家庭，都一貧如洗，不像瓊瑤的書中人物， 總有一方非富即貴，如此說來，亦算得是門當戶對了。
不過，我看得出來，木嬸，美仙的母親，對我并不甚滿意，每次去找美仙時，木嬸都會橫著盯我一眼，然后才不情不愿道出美仙的去向。木嬸有句至理名言：男娃子光長得好看管啥用？管不得吃管不得喝。
我知道，作為男方，我必須拿出一大筆彩禮錢，還要買上全套的金銀首飾，才敢說娶美仙的話。其實，再大的排場，我覺得都配不上美仙的高貴，在我心目中，她是無價的！
所以，我也并不怪怨木嬸，只一門心思琢磨著如何才能賺到錢，讓她風風光光的成為我的妻子。
03
那時候，我們那突然興起了一陣打工潮，年輕男女們紛紛往南邊跑，用電視里的話說，是“孔雀東南飛”。我的心也蠢蠢欲動，尋思著要學門手藝，也出去打工賺錢娶美仙。
這天晚上吃完晚飯，家人們都出去串門打牌了，我一個人又在苦思冥想：是去學開汽車還是去學漆工呢？
正在胡思亂想之際，忽聽美仙在外面敲窗，這是我和她約定的暗號。
我趕緊打開窗門，只聽美仙低低的急聲道：“進去說！”
進屋后，我看見美仙好看的細彎眉毛竟扯成一條直線，平日里嬌憨地嘟嘟著的嘴唇，也抿得緊緊的。
我大驚，趕緊拉著她的手，一疊連聲問到：“仙，怎么啦？怎么啦這是？”
美仙緊緊盯著我的眼睛，說：“媒人來我家提親，說的是福生。”
“啊！福生家來提媒啦？”
福生是村治保主任的兒子，一個花花公子，遠近聞名，整天不務正業，游手好閑的，跟鎮派出所所長小舅子等一批地痞，成天混在一起。
仗著有所長姐夫撐腰，那幫人在鎮街及周邊一帶，打打殺殺，欺男霸女，無惡不作，已經成為本鎮的一大惡勢力。
好在素日里，我們跟這些人少有瓜葛，平時避之唯恐不及，現在竟然要惹火上身，怪不得美仙急成這樣。
不過依我看來，福生與那些人有本質上的區別，恃強凌弱的事他倒不干，只是跟著別人瞎起哄罷了。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跟那幫壞蛋一扯上關系，事情就不好說了。
看我有些遲疑，美仙誤會了，以為我膽小退卻，甩開我的手，眼淚“啪嗒啪嗒”就往下掉。
我心疼急了，趕緊擁住了她，輕聲說到：“仙，你別急，咱們一起想辦法！”
替她拭去淚水，等她稍稍平靜后我問道：“叔和嬸什么態度？”
“他們開始還有些猶豫，后來聽說有近萬塊的彩禮錢，我媽立馬就點頭了，我爸沒吱聲，估計遲早也得動心。”美仙不無憂慮地皺著眉頭說。
我欲言又止，想想眼前的困境，終于下定決心開口道：“仙，我有一個主意，就怕你不答應！”
“什么主意，快說！”
“我們一起出去打工吧！”
“打工？我爸媽不會同意的！倆個哥哥又那個樣子。”美仙低頭攪著十指，喃喃說道。
“不要叫別人知道，就咱們兩個。”我熱切地望著她。
“啊！那，那，那不成了私奔嗎？”美仙往后退了一步，瞪圓了兩眼，一臉驚訝。
我又上前一步，扶著她的肩頭，緊緊盯著她的眼睛，問道：“難道你不想跟我在一起嗎？我們已經沒有別的機會了！”說著，我忍不住也落下淚來。
美仙一下緊緊抱住了我，不說話，只在我懷里嚶嚶地哭著……！
04
我和美仙沒有選擇村里人多去的廣東，而是到了這個東南的沿海小城。
人生地不熟的舉目無親，身上又沒多少錢，心中不免有些凄惶，不過這也正是我們的目的，不想遇見任何熟人，再說，有最愛的人在身邊，還有什么困難不能克服！
放下行李，我們就到當地的勞務市場去找工作。
改革初期，這個城市抓住了發展機遇，商品經濟空前發達，而市場的發展又急需服務業的配套，因此，大小酒店賓館如雨后春筍般從城市的各個角落冒了出來。
我和美仙考慮到吃住的問題，選擇了去包吃包住的賓館上班，我在大堂做服務生，美仙在門口當迎賓，我只得暫時放下想學一門技術的計劃，先得活下來才能說其他的。
05
新生活開始了，我和美仙很興奮，也很惶恐，努力用心地適應著，畢竟是第一次參加工作。
我們分別住在男女員工宿舍，工作性質和工作場合都不同，加上對新員工的管理比較嚴格，不許工作時間有過多接觸，所以一天下來，能單獨在一起的機會并不多。
剛開始，一心琢磨著怎么做好本職工作，暫時見不到對方，也沒感覺到啥。可這種工作畢竟簡單，一兩個星期下來，就能應付自如。
于是，我們找到總臺調度，求他把我們每周一天的輪休，一起調到了每周二這個大家都不待見的日子，這樣，我們就能有一天共同度過了。于我們而言，只要能待在一起，哪天都是好日子。
休息那天，我們會天不亮就起床，因為我們發現了一個偏僻而幽靜的地方。
在這個城市的東北角，有個小島，除了島上的居民，外面的人很少去到那里，因為交通實在是不方便，長達兩千多米的江面，竟然只靠一艘小小的客船來往接送，兩小時一班，等得急死人。
我們已經掌握了開船的時間規律，再說兩人一起等待，也不覺時間漫長，反正這一整天時間都是我們的。
江邊簡陋的碼頭，四面透風。我們喜歡這風，初秋時節的風，像一只大手，調皮的撫弄著衣角發梢。
上船后，我們還要故意跑到外面的甲板上，相擁著享受江風吹拂過的感覺。
在小島堤壩的外圍，有一處大大的草場，三三兩兩的黃牛，游走在其間，它們時而埋頭啃著綠色的青草，時而又引頸長哞一聲。在黃牛和青草之間，還有不少的雪白鳥兒，或跳躍或飛翔，又或站在黃牛的背上，啄食著那些討厭的蚊蠅。
好一處靜謐的所在，少有人的足跡！
我們遠遠的看到這片美景時，美仙就興奮得像個孩子，“啊啊”地喊著奔向草地。看她仰躺在柔軟的綠地上，閉著眼睛滿臉陶醉的模樣，我的眼角不禁有些潮濕，我親愛的仙，自從離開老家之后，我已經好長時間沒見她真正開心過。
我走過去，挨著她躺下。
“仙，以后我們休息時都來這玩，好嗎？”
“好啊好啊！”她仍緊閉著雙眼，卻愉快的回應著，看著她紅紅的嘟嘟的唇，我忽覺一陣眩暈，情難自禁，便深深的吻了上去。
06
美仙越來越好看了，我的工作也慢慢有了起色。
三個月下來，我升了職，當了領班。美仙也離開辛苦的迎賓崗位，調去了相對輕松的客房部。我們的工作時間也寬松了好多，休息時間變成了隔周雙休。
轉眼到了年底，要過年了，美仙的心事又重了起來，時常一個人發呆，我知道她又想家了，我也想家，但我知道我們還不能回去，我必須賺足夠多的，夠娶美仙的錢，否則，前功盡棄！
做通了美仙的思想工作，我又去經理室主動要求春節加班。經理是個三十來歲的女人，一身合體的職業裝，精致的妝容，干練而不失嫵媚。
她一雙晶亮的黑眼珠，上下打量了我一陣，終于啟動線條分明的紅唇，問我：“為什么想春節加班？”
我被盯得渾身不自在，見問，忙答道：“春節有加班費，想多賺點錢！”
“哦！呵呵！”她笑了，饒有興味地看著我，說：“賺錢娶老婆？”說罷竟大笑起來。
“嘿嘿嘿嘿！”我不好意思的搔搔頭，也笑了。她見我這樣，笑得更響了。
可能意識到有點失態，笑聲戛然而止，她沖我點點頭，說：“行，我知道了，我給你們主管打聲招呼，讓他把你排進去。”她面無表情地向我擺擺手，讓我退出。
我快走到門口了，聽她又追問道：“你的名字？”
“李勇！”我回答著走出門去。
“官大脾氣大”，這個女經理忽冷忽熱的表情讓我摸不著頭腦，反正目的已達到，就不去多想了。
我讓美仙過年好好休息幾天，美仙不肯，說反正沒事，閑著無聊，也申請了加班。
春節期間客人不多，但因為留下加班的人少，所以也還是有不少事情要做，這樣，我和美仙在外面過的第一個年并不輕松，但是，讓我開心的是，我們已經有了些存款。
年后，我的工作更為忙碌，有風傳來，說經理有心要升我當大堂主管。
我和美仙都很開心，一切都慢慢好起來了！
只是，我陪美仙的時間卻少了，經理經常有額外的事情派給我，為了能順利當上主管，我也盡量圓滿完成上面交代的任務。
終于，到了四月底，我的任命書快要下來了。
07
為了能早日攢夠結婚的錢，平日里，我和美仙生活上極為儉省，能不花的錢就不花，好在賓館這樣的單位，自己的開銷并不大。
為了能跟美仙好好的過一過二人世界生活，我咬咬牙，拿出幾百塊錢，特意請人幫我買了帳篷，氣墊，睡袋一整套的露營設備，但因為天氣和工作的原因，一直都沒用上。
接到任命的那個星期，正逢大周末，我和美仙決定犒賞一下自己。我們準備了一堆吃的東西，帶著帳篷，又一次來到那片草場。
晚春的草地更加翠綠可人，我和美仙吹吹風，聊聊天，吃吃東西，再在草地上打個滾，準備夜宿草地的計劃，讓我們新奇興奮不已，旁邊的羊兒看見我們，也羨慕得咩咩直叫。
終于，夜幕降臨了，看著江對岸的山巒，慢慢在天邊成了一條線，柔柔的江風撫在臉上，身上，愜意極了。
我和美仙相擁對視著，我看見她的眸子在夜色下熠熠閃亮，感覺到她的身子在微微顫抖，我抱緊了她，兩雙灼熱的唇碰到了一起，再也不想分開。
08
回到工作中，我越發的感到渾身是勁，偶爾看到美仙，見她也是眉梢嘴角溢著藏不住的甜甜笑意。
我們憧憬著更美好的未來！
成了大堂的主管，我也有了自己的一個小辦公室，就在經理室的隔壁。
工作上有了更多的接觸，經理沒事時，會向我訴說她的經歷。
經理名叫王嬙，與昭君同名，本市人，三十一歲，大專學歷，酒店管理專業畢業，與董事長是親戚關系。已婚，無生育，老公去國外，三年沒回來了。
經理絮絮叨叨跟我說這些，我聽了心里本能的緊張，跟我說這些干嘛？我才不感興趣呢！但是，她是我的上司，對我又有知遇之恩，自是不好太過冷淡，也只好敷衍應付著。
這天工作不忙，我知道美仙身體不舒服有幾天時間了，就準備請假陪她去醫院看看。經理卻說找我有事，我只得讓美仙自己先去，我等等抽空去接她。
原來，經理是讓我幫著整理文件，我聽她說了如何整理之后，就趕快動手，想快點完成任務好去接美仙。
可是，經理每隔一會兒就會找點小事指派我，一會兒讓我倒杯水，一會兒又讓我找本書，我心里急啊，雖然電風扇對著呼呼的吹，臉上還是直冒汗。
經理看我這副模樣，笑了，還嗔怪著說道：“看你，啥要緊的事，就急成這樣！過來，拿紙巾擦擦。”
“我真有事，經理！”我邊走過去，邊說著接過紙巾拭汗，經理也拿紙巾過來幫我擦。我嚇得正欲后退，卻聽玻璃推門忽地被推開，我回頭一看，見美仙正一臉錯愕地盯著我，不，是“我們”！
我感覺不妙，趕快叫聲“美仙，你回來了！”就奔了過去。美仙回過神來，轉身就走。
我追上美仙，說：“美仙，你先別急，先聽我說！”
美仙停了下來，我把美仙帶到我的宿舍。現在我有了一個相對私密的空間，我和另一個部門主管共住一間宿舍，他不在房內，我們正好說話。
進到宿舍，門剛一關上，美仙就嗚嗚的哭了，我趕緊抱住她。她哭得面色紫脹，嘴唇發抖，我嚇到了，連聲道歉：“對不起對不起，仙，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我下次再也不會了！”
美仙慢慢止住了哭聲，她用小拳頭擂著我的前胸，抽抽噎噎的說，“人家都懷孕了，你還敢這樣！”
“什么，你懷孕了！”我也一陣驚喜。
不過很快，我的腦子冷靜下來，我捧著美仙的臉，吻掉她臉上的淚，美仙軟軟的倒在我的懷里，閉上了眼睛。
我狠了狠心，說：“美仙，這個孩子我們還不能要。”
“你說什么？”美仙瞪大汪汪淚眼，難以置信的表情望著我。
“現在還不是時候，”我咽著口水艱難地說，“我們才攢了五千多塊錢，離彩禮還差好幾千塊呢！”
美仙急切地說：“我回去跟我爸媽說，讓他們少收些彩禮！”
“不，我不能比福生的禮金少，”我斬金截鐵地說，“我不能委屈了你，也怕不能讓叔嬸小看！”
“那咱們先不回家，就在這把娃生下來？”美仙試探著問道。
“那怎么行？”我叫到，覺得不可思議，美仙怎么能說出這么頭腦簡單的話。
“在這里就算生下來，咱們也養不活，起碼也養不好！更談不上攢錢結婚了。”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說該咋辦？”美仙賭氣的別過頭去。
“美仙，把孩子打掉吧！”我看著她的眼睛，堅決地說道。
“不！死也不打。”她的眼里噴著火一般，恨恨地瞪著我，一字一句地說。
“你怎么能說出這么狠心的話，連自己的孩子都不要？你，真的變了！”
“美仙，你想想我們現在的處境，我工作剛剛有點起色，相信以后會更好的，你要給我時間！”我急道。“再說，孩子以后我們還可以再要。”
“可這是我們第一個孩子！”美仙憤然道，“你現在長本事了，以為可以賺些錢了，就想著回去顯擺！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太讓我失望了！”
一向溫順如羔羊的美仙擦擦眼淚，竟摔門而去，我也一時氣結，對著她的背影咕噥道：“我不也是為咱們的長遠考慮嗎？”
09
美仙一直躲著我不見，面對面碰見也不理我。我看著她天天紅腫的眼睛，心里又是疼又是急，怕再拖長些時間，胎兒太大不好處理，我去咨詢過，三個月內做人流最好。
我心里藏著事，還不敢耽誤工作，也是苦不堪言。
這天，經理又讓我陪著她去跟一家企業談個合作項目，因為是工作，我也沒法推辭，只好硬著頭皮跟著。
一天下來，項目終于談妥，對方做東，請我們到本市最大的酒店吃頓“便餐”。
盛情難卻，一頓酒下來，我和經理都醉了。經理醉到什么程度我不知道，但我因為想著美仙的事，更是多喝了幾杯。
等車子把我們拉回賓館門前，時間已到深夜，聽說經理喝醉了，早有人等在門口，要扶經理進去。我腳下像踩著一團棉花，心里卻還清楚，自己搖搖晃晃的下了車。
誰知經理卻推開眾人，向我沖過來，口里含糊不清地說：“勇，抱我，抱我！”我冷不防這一招，腳下直打晃，站立不穩，兩人一下摟在一起，差點雙雙倒地，幸好有人及時過來攙住了經理。
我這一嚇，酒醒了一半，這時，我迷迷糊糊的看到了美仙哀怨悲憤的眼神，等我揉揉眼睛，再定睛細看，卻又不見了，還想再找，卻被人連背帶拖的送進了宿舍。
第二天一覺醒來，頭隱隱作痛，口渴，想喝水。
睜開眼，坐起身，想去拿水瓶倒水。這時，一杯水遞到我手邊，確切地說，是杯冒著熱氣的濃茶，我們老家有茶水解酒的說法，我抬頭看，正是美仙。
我接過水杯，“咕嘟咕嘟”一口氣喝完，方覺好受些。
喝完水，我們默默地坐著，我想起昨晚的事，鼓起勇氣問，“你昨晚看見啥了？”
看美仙沒說話，我只好繼續說：“我們真的沒啥，是應酬客戶才喝醉的。”
見美仙還是沒說話，我覺得自己要崩潰了，忽然忍不住抱頭蹲地上，痛哭失聲：“我們真的沒事，什么事都沒有！”
美仙蹲在我身旁，抱住我的頭，撫摸著，撫摸著。突然她輕聲說道：“明天，陪我去做手術吧！”努力平靜的聲音，卻帶著哽咽的尾音。
等我抬起愕然的眼睛，卻只看見她走出房門的背影。
10
美仙從手術室出來，臉色慘白，嘴唇哆嗦著，我心如刀絞，眼淚嘩的流了出來，我緊緊摟著她：“仙，對不起，對不起，讓你受罪了！”
美仙輕輕的卻又是堅決的推開了我，步履蹣跚地向前走，她的眼睛像汪水潭，深不見底。我一愣，趕緊跨步跟上她。
美仙在我的精心服侍下，加上年輕，身體恢復的很快，但是精神卻是遠不如從前，總是悶悶不樂，一天難得說上一句話。
為了讓她開心，我提出去小島草地玩，美仙卻古怪的笑笑，瞥了我一眼，然后冷冷的搖搖頭。
我知道美仙這次真的是傷心了，我卻束手無策，不知如何收拾眼前的殘局。
這天，美仙終于愿意同我說話了，但她開口說的卻是要一個人回家，養病加散心。我明白她去意已決，無可挽回，心想她回家散散心也好，別在心里憋出病來。
我拿出所有的存款，五千塊，我留下一千，打算美仙走后去學財務會計，我不想在這李再做下去了。另外四千給美仙帶回家給她爸媽，等我再攢夠八千，我一定回家風風光光的娶她。
美仙聽我點點滴滴的叮囑，還是不搭腔，只眼神復雜的看了我一眼又一眼。
恕我遲鈍，如果我當時能讀懂親愛的仙的眼神，我死也不會讓她走的。
美仙走后，開始還有一兩封信寄來，告訴家里一切安好，她帶回的四千塊錢，分給了我們兩家，一家兩千。
后來就沒有了音信，不管我寄去多少封信，都沒有回音。
再后來到了年底，我接到了美仙最后一封信，她結婚了，新郎是福生！
11
我哭了，發瘋般的哭了，我一個人來到小島的草地上，放聲痛哭！
這時的江風不再柔和，而是刀子般割著我每一寸裸露的肌膚。
此后，我在這個城市長住了下來，我無法想象那種，與最心愛的人咫尺天涯的鏡頭。
每一年的冬季，我都要來到這里，面對江風，面對江風夾帶的冰冷雨點，我不想退縮，我要在這等她，等我的仙，等那個愛我的仙，求她給我一個為她彌合創傷的機會。
凄風苦雨中，我還在癡癡的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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